陳諾跟範繽冰一起呆了兩天兩夜，基本是在他的公寓裡度過的，沒有出門。雖說這個年代的狗仔還沒有往日那麼猖獗，但是，也不得防。
第三天，還沒等到和麥家見面，範繽冰就走了。
對這個工作狂女人來說，一天不工作，負罪感那是翻著倍往上增。
每天不賺個幾萬十幾萬幾十萬塊錢，那真是輾轉難眠，覺都不怎麼睡得好。
走之前的那一天晚上，範繽冰一再確認，要不要她陪陳諾一起去見麥家，到時端茶遞水，拍拍麥家的馬屁。以前在華藝的時候，王家兄弟一般都是這麼安排的。
陳諾對此的回覆只有一個字“滾。”
結果，範繽冰似乎真變m了。被他兇巴巴的一吼，不僅不怒，當天晚上反而愈發柔情似水，任他予取予求。
陳諾也沒有客氣，好一陣前後比劃，讓她第二天差點寸步難行，走的時候還白了陳諾好幾眼。
陳諾讓範繽冰走，除了讓她去掙錢，還有一個原因，文詠杉要來京城備考了。
雖然他跟範繽冰什麼關係，文詠杉跟夏野禾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兩個女生彷彿是鐵了心要跟狐貍精做鬥爭，每次見面都沒個好臉，讓陳諾也有些頭疼。
文詠杉抵京的頭一天，陳諾在京城的一家咖啡館見到了麥家。
筆名麥家的男人這個時候四十歲出頭，留著短髮，帶著一副眼鏡，因爲曾經在正兒八經的軍事諜報單位任過職，坐在那兒，身上依舊有股不怒自威的軍人氣質。
雖說《解密》和《暗算》兩部文學作品讓他在文壇和影視界嶄露頭角，不過人依舊很是謙和。
對著陳諾這麼一個小年輕，也是一口一個陳老師，話也說得很坦誠直接。
“陳老師，在你們聯繫我的前一天，華藝跟我打了電話，是他們總經理王宗磊先生。說實話，要是你們打電話的時間再晚五分鐘，我可能都答應他們了。”
麥家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絲笑，陳諾也就跟著輕輕鬆鬆的說道：“麥老師，我們是初八跟你打的電話，可實際上，你這本小說剛發表，我們就看到了。爲什麼當時沒有跟您聯繫呢？是因爲我們那個時候還沒有信心。”
“直到我們這次出品的《瘋狂的石頭》算是獲得了一點成績，我們才覺得，有底氣跟麥家老師您聯繫了。”
麥家笑著道：“陳老師您謙虛了，據我所知，瘋狂的石頭可不只是一點成績。這部電影我也去看過，我認爲從選角到拍攝，都做得非常好。劇本也寫得非常好，我很喜歡裡面演黑皮的那個演員，我感覺演得真好。”
麥家老師你眼光真好，一眼就把未來的影帝給挑了出來。陳諾道：“實不相瞞，我們預期中的《風聲》演員名單，有他一個。”
齊雲天也跟著說道：“沒錯，麥家老師，他的檔期我們都約好了。”
麥家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問道：“那你們準備讓他演什麼角色？”
齊雲天閉嘴了。陳諾毫不猶豫道：“吳志國。”
麥家“啊”了一聲，驚訝道：“他演吳？形象上會不會不太合適？”
陳諾認真道：“嗯，麥家老師，關於電影，我雖然拍的片子不多，但也有些不成熟的心得體會。想要借這個機會，跟您分享一下，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一聽。”
麥家一下子坐直了，嚴肅道：“陳老師您請說。”
其實，現在阻止他把《風聲》的影視改編權賣給華藝的唯一原因，就是陳諾這個人。
所以他今天才會要求雙方見一面，聊一聊。
他之前也沒有撒謊，要是齊雲天的電話再晚幾分鐘，他都答應華藝了。
畢竟，在2007年左右，國內的影視公司裡，華藝真是一支獨秀的存在。
從《甲方乙方》《大腕》開始，到近幾年的《天下無賊》、《手機》、《寶貝計劃》，在市場上積累了非常不錯的口碑，也賣出了不少的票房。
這就是資歷。
而且在那通長長的電話中，王宗磊也跟他淺談了一下華藝對於《風聲》選角的一些構想。
王宗磊放言保證，不只是華藝旗下的周訊和李冰冰，到時候其餘參演的每一個演員，都一定是顏值好演技佳的大腕。
這讓麥家如何不動心？
而陳諾現在說的黃勃，雖說麥家口中挺欣賞，可要說讓他在《風聲》裡出演個什麼角色，麥家還真有點不以爲然。
他覺得這就是順著他的話講，而這位這段時間被無數圈內人和媒體吹到天上去的陳某人，似也有名不副實之嫌。
不過，當陳諾說他要分享分享經驗，麥家還是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他倒要聽聽，這位年紀不大，卻闖蕩了內地香港和好萊塢的柏林影帝，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到底有什麼高見，跟華藝又有什麼不同。
陳諾笑了笑，說道：“麥老師可能認爲你剛提起黃勃，我就說他不錯，是在順著您說話，好像是爲了拍你的馬屁。”
麥家心裡一跳，趕忙道：“沒有沒有，不敢不敢，陳老師你言過了。我真沒有這想法。”
陳諾笑道：“不管怎麼樣吧。先讓我來設想一下，王宗磊王總是不是向你承諾，風聲這部片，他全都會找一些俊男靚女，明星大腕來拍？”
麥家有點駭然，之前的小覷之心一下子收得乾乾淨淨，遲疑道：“陳老師，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從上輩子的電影裡知道的。陳諾淡淡道：“華藝是什麼水平？王宗磊是什麼水平？我心裡很有數。他們除了堆明星堆大腕，還會幹什麼？呵呵，麥家老師，你要是信了他的邪，那可就真上了他們的當了。”
這一番話，說得有點狂，但麥家不得不承認，內地娛樂圈裡，這位好像還是有資格這麼說的。
“陳老師，請你賜教。”
被叫了兩聲老師，陳諾似乎也真把自己當老師了，不急不慌的喝了一口咖啡，之後淡笑著說的第一句話，就把調子拔高到了天上。
“這就是當前中國電影走進的誤區。”
麥家冷汗都流下來了。
在這一刻，他才無比清晰的認識到，目前的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人。
他是賺得無數人眼淚的柏林影帝；是用性感迷到金馬獎評委的最佳男配；是王嘉衛電影男主角；是20歲未滿就和好萊塢六大之一合作的內地男演員；是出演的電視劇火遍兩岸三地的人氣偶像；是兩岸三地，真正有資格說是具有海外影響力的年輕演員；是在戛納沒拿影帝全世界都在爲他叫屈的，京城電影學院大二學生。
他說中國電影走進了誤區，麥家覺得哪怕中影韓三平韓總聽了，只怕也要抖擻精神，聽一聽對方高見的。
麥家低眉順眼的說道：“陳老師，您請說。”
“說起來，這股風氣是誰帶起來的？不客氣的講，就是張一謀張導！哪怕他是我電影學院的前輩，但要是他這會兒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要批評他的。”
聽到這兒，齊雲天忍不住了，不動聲色的喝了口咖啡。
陳諾沉浸進去了。雖然也不知道沉浸的誰，很有可能是秦始皇，否則不可能有這種俾倪天下，批評國師的霸氣。
“從《英雄》開始，整個國內電影圈，直到現在，簡直是一團烏煙瘴氣。一個個也不照照鏡子，都以爲跟著張導學一學，搞個上億投資，湊一湊明星就能讓老百姓乖乖從腰包裡掏錢。以爲打撲克牌呢？天真，可笑！”
不得不說，陳諾現在的表演感染力是有一些功力了。
可能他說的這些話，平常麥家在報紙上看到，只會啞然失笑，覺得此人真是吃了幾顆大瓣蒜，就開始裝了，不知道自個兒姓甚名誰。
但此刻坐在咖啡廳的包廂裡，享受著陳影帝針對他一個人的單獨近距離表演，他是真沒感覺有啥不對。
除了汗顏。
覺得對方說的人裡面，似乎也包括了自己。
手都放在膝蓋上了，生怕漏了一個字。
“要是這一套真的行之有效，誰掏出來都能搞錢，那爲什麼巨星雲集的《夜宴》還打不過我們小小一個石頭？他們有誰？有章紫怡，有葛尤，有周訊，有馮曉剛。”
“反觀我們有誰？”
陳諾背著良心說道：“呵呵，什麼黃勃徐爭寧皓範繽冰，跟他們比起來，算什麼東西？可以說屁都不是。”
“可是，我們這麼一個屁都不是的電影，爲什麼就能跟他們巨星雲集的大製作，鬥一個旗鼓相當，甚至不謙虛的說，圈子裡還有很多人認爲是我們贏了。不是因爲石頭的質量高，而是因爲全是巨星，是拍不好一部電影的。”
“麥家老師，你仔細想想，一部電影爲什麼要設置男主女主，男配女配？爲什麼不能大家都當主角呢？”
“那是因爲，必須有紅花有綠葉，有強有弱，分清主次，纔可以講清一個故事。要是放進去的都是明星大腕，一個個演起戲來互不相讓，都不清楚到底誰是男主，誰是女主。”
“觀衆都不知道自己該代入誰，那這部電影的又何來感染力？又怎麼去給觀衆知道這故事在說什麼？”
“從《英雄》到《無極》再到《夜宴》，麥家老師，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都這樣？看完之後，觀衆老百姓走出影院的時候，永遠搞不明白自己剛纔到底看了個什麼樣的劇情。”
“這就是因爲巨星的風采太盛，反而壓過了故事主線啊。”
好一番長篇大論，麥家聽得是心曠神怡，只覺自己對電影的認知都再上了一個臺階。
當聽到陳諾說的最後一段話，麥家剎那間有一種鬱結全開，醍醐灌頂的感覺。
要說全天下誰最不願意，讓人忽略《風聲》裡精彩的情節，把注意力放在明星上，那除了他，估計也再沒有別人。
他雙手端起咖啡杯，鄭重其事的說道：“陳老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受教了。”
說完，把杯中咖啡一飲而盡。
陳諾也喝了口咖啡，又道：“爲什麼要黃勃來演吳志國，麥家老師，你的作品我拜讀了好多遍，吳志國這個角色我認爲，一定要讓一個正邪難辨的人來演。”
“你想想他跟李寧玉之間那種的關係。包括他作爲一個地下黨員的身份，以及需要出現的反轉。要是找一個形象好的男演員，那這片子還有什麼驚喜，您設置的懸念又還有什麼效果？”
麥家連連點頭，真是心服口服：“陳老師，那請問兩個主女角，你有人選了嗎？還有你呢，你準備親自出演嘛？”
陳諾微笑道：“李寧玉這個角色，我選定的是範繽冰。”
麥家沒有意見。範繽冰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又好看又有那種是非莫辨，好壞難分的感覺。
不看到最後一刻，還真的難知道這個狐貍精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這又不得不說，齊雲天的計劃真的都挺成功，《瘋狂的石頭》裡出演一個洗盡鉛華的中年婦女，還真是給範繽冰在普羅大衆裡面拉回了不少印象分。
“那顧曉夢呢？”
陳諾微笑道：“麥老師，其他人選我們還在斟酌。現在還能告訴你的是，就是我本人會出演武田這個角色。”
麥家帶著一種從練氣期直升元嬰期的滿足表情走了。
陳諾跟齊雲天看了看時間，決定留下來在咖啡館裡吃個午飯，下午直接去廣告拍攝地算了。
點餐之後，齊雲天突然笑了，說道：“諾哥。你剛纔給我的感覺，就像當初你在華納辦公室，簡直是中流砥柱，力挽狂瀾，風起雲涌，隻手遮天。太霸道了，諾哥。”
陳諾呵呵道：“你個abc，現在還挺會用成語了哈。當時在華納，你都不在會議室裡，你知道個屁。”
齊雲天道：“我後來找他們要過試戲錄像帶看過的好嗎！哎，你剛纔說真的？這次真不要什麼巨星？”
陳諾斜瞥他一眼。“我倒是想要，可錢呢？誰特麼不想在片子裡堆幾個章紫怡葛尤李連結程龍，我也想！可是，咱們有那麼多錢嗎？難道我們還真要跟華藝比比財力？我不這麼把明星說的狗屁不是，麥家老師能同意把小說賣給咱們嗎？”
齊雲天嘿嘿笑道：“諾哥，你說自己狗屁不是的樣子，是帥的。
“那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麥老師這邊八成搞定了，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
“剛纔我也沒有亂說，真是靈感來了。黃勃演吳志國，我就演個日本太君吧….除此之外，簽了合同之後，把消息放出去，看看有些什麼人可用，到時候再說吧。”
陳諾其實也在思索。
當初華藝兄弟投拍這部電影，用的都是他們自己的演員。
現在肯定是用不了了。
其中陳諾覺得最可惜的不是周訊，而是張涵予。
不過現在有黃勃替代，從另一個角度上看，也確實別有一番味道。
那其他的角色呢？
吃飯的時候，他問了問齊雲天，本來想著讓對方給點靈感。結果沒想到，卻聽到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你覺得劉藝霏怎麼樣？範繽冰搭劉藝霏，演李寧玉和顧曉夢。”
陳諾的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開什麼國際玩笑？
他還沒來得及反對，齊雲天又道：“最開始不是還有個龍套女特務嘛，就讓你的正牌女友文小姐去客串。別的不說，假如是你，劉藝霏再加範繽冰，文詠杉這四個人出現在這一部戲裡。我敢保證，這部電影我都用不著宣傳，真的。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就行。可能花個千萬宣傳費用，都達不到同等的效果。”
齊雲天一邊笑，一邊美滋滋的說道：“想想都帶勁，那幾天的媒體標題一定很有意思，真想看一看會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