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對陳諾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造成的混亂也好,受到的待遇也罷,發(fā)表感嘆和評論的,又並不是一個梁家輝?
事實上,太極四人組看到的那一條NBC的突發(fā)新聞報道,也只是報道威尼斯主城區(qū)的“大堵船”事件衆(zhòng)多新聞之一。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之內,這一幕被現(xiàn)場直播的畫面,被全世界大量的公共新聞臺與娛樂媒體轉發(fā)和評論。
對此,作爲東道主的意大利國家廣播電視公司(RAI)旗下,專門負責直播威尼斯電影節(jié)開閉幕式等重要活動的 RAI MOVIE頻道的直播後臺,在陳諾的船隻還未靠岸之時,就已是一片沸騰,滿堂歡騰,彈冠相慶。
“直升機!這主意太棒了,馬爾科,幹得漂亮!”
“現(xiàn)在BBC、德國ARD、法國France 2,還有美國的NBC、ABC、CNN,日本的NHK、TBS,中國的CCTV,韓國的KBS、SBS,甚至連印度的Zee News和阿聯(lián)酋的Al Arabiya都在跟我們聯(lián)絡,想要在新聞報道中使用我們的直播畫面。”
“喬瓦尼,我們RAI的名字已經登上了意大利趨勢榜第一,英國第五,美國推特趨勢榜的前三!現(xiàn)在我們推特賬號下的留言評論數已經超過四千條,轉發(fā)量也突破了一萬八千次,這纔過去不到30分鐘——照這個趨勢繼續(xù)發(fā)展,24小時內,這段直播片段很可能成爲我們賬號歷史上轉發(fā)量最高的一條內容!”
在衆(zhòng)人七嘴八舌的彙報聲中,一個頭發(fā)花白、神情沉穩(wěn)的意大利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正因被誇獎而傻笑的年輕人的肩膀,說道:
“馬爾科,幹得不錯。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等你實習結束之後,可以留下來了。我想,RAI MOVIE需要你這樣充滿想象力的新鮮血液。”
“謝謝,謝謝您,比安基先生!真的太感謝了。”名叫馬爾科的年輕實習生又激動又緊張地連連點頭。
這位此刻正坐鎮(zhèn)直播指揮室的男人,正是本次電影節(jié)直播總負責——RAI MOVIE頻道節(jié)目統(tǒng)籌主任,喬瓦尼·比安基(Giovanni Bianchi)。
他輕輕點了點頭,轉回身看向前方那堵佈滿畫面分割監(jiān)視器的牆面。
屏幕上,從多個角度呈現(xiàn)著此刻正在頻道演播室中播報的主持人畫面——一位黑髮、氣質優(yōu)雅的女主播,瓦萊麗婭·莫蘭迪,正面色激動地播報剛剛發(fā)生的場面。
另一邊,直升機傳回的空中畫面也正在播放:
只見平滑如鏡的湖面此刻被劃破寂靜,一艘艘快艇以一艘白色動力艇爲首,呈箭頭狀排開,在深藍色水面上拖出一道道長長的白浪,宛如萬箭齊發(fā),氣勢壯觀。
瓦萊麗婭的聲音仍在直播中激昂地說著:
“陳乘坐的快艇即將抵達麗都島碼頭——觀衆(zhòng)朋友們,我們的空中直播就此結束。但請不要轉開頻道!廣告回來後,我們將繼續(xù)爲你直播陳的紅毯亮相!這是諾·陳繼年初奧斯卡之後,首次以全新造型公開亮相。他爲什麼把頭髮染成鮮亮的紅色?他對自己這次的威尼斯之旅有沒有信心?他對剛纔那些熱情粉絲和影迷,又有什麼話說?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將在現(xiàn)場採訪中爲您揭曉,請鎖定RAI MOVIE!”
“進廣告!”
隨著導播一聲令下,畫面切至廣告。
喬瓦尼·比安基輕舒了一口氣。
這時,一個聲音在比安基身邊響起,
“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不來,那麼《大師》的兩個男主角都不會來,而且,我有消息,如果沒有他,連莫妮卡·貝魯奇都會缺席。這就是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現(xiàn)狀。”
喬瓦尼·比安基回頭望去,略顯驚訝道:“科隆納先生,你怎麼來了?”
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多了一位身材瘦削、頭髮斑白的老者,正是他在RAI電影頻道的上司——RAI Cinema執(zhí)行副總裁,孔蒂·科隆納,意大利電視電影界資深大佬,主管RAI系統(tǒng)內電影內容採編與播出協(xié)調。
“這麼大的新聞,我要是還坐在辦公室裡,那就真成老廢物了。”
孔蒂嘆了口氣,望著牆上正被切換監(jiān)控畫面,“過去八年,馬可·穆勒把電影節(jié)完全帶進了死衚衕。他對其他中國電影都很友好,但那有個屁用。真正他應該示好的中國人,他卻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把他和他的電影連續(xù)幾年拱手讓給了柏林和戛納。”
“那個傢伙,早就該滾蛋了。幸好,今年他下臺了,而陳就來了。看看,這不是普通的流量,這是歷史時刻,喬瓦尼。上一次我們意大利成爲世界目光中心,應該還是墨索里尼被吊死的時候。”
“哈哈哈。”喬瓦尼被老頭子最後那句黑暗笑話整笑了。
孔蒂也笑著道:“說真的,威尼斯電影節(jié)有多久沒有陳這個等級的明星參加了?我剛纔在看紅毯直播,我真的感覺很悲哀,什麼時候我們的電影節(jié)需要那些性感超模穿透視裝來博取關注?什麼時候凱特·哈德森這種好萊塢的三線演員,都能在我們的紅毯上接受3分鐘的採訪?看看她剛纔的表現(xiàn),一個不到二十個單詞的句子,結結巴巴說了五個‘you know’,還需要她的導演賴救場。我發(fā)誓,她應該從來都沒獲得過這種待遇。可能連她本人都不敢相信。”
“哈哈哈哈。”喬瓦尼一個嚴肅正經的人,都被孔蒂一個又一個的笑話笑得不行了,“親愛的孔蒂,你說話真是太刻薄了。”
“這不是刻薄,這是事實。陳的到來不僅僅是拯救了我們的收視率,更是拯救了這一屆電影節(jié)!我如果是巴巴拉,我真的會對他好一點。好了,趕緊通知現(xiàn)場,讓前面那些人走快一點,每一組給個幾秒的鏡頭就行了,沒有觀衆(zhòng)會爲了看他們而付費,趕緊在陳抵達碼頭之前,把場地給我空出來。”
喬瓦尼笑道:“放心吧孔蒂,在你來之前,我已經讓他們這麼做了。”
孔蒂滿意點頭道:“那就好。我有沒有說過,等我退休之後,我這個位置我最看好的人……”說著他臉色驟然一變,“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喬瓦尼轉頭一看,也頓時大驚,厲喝道:“爲什麼沒有信號了!!直播信號呢!?”
……
……
陳諾走下船去。
陳都凌看著他的背影,以及他面前那誇張的陣仗,被古麗娜扎叫了好幾聲纔回過神來。
“啊……啊!”陳都凌收回目光,低著頭對古麗娜扎說道,“不好意思,對不起,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古麗娜扎道:“走吧同學,下船了。”
陳都凌以近乎恐懼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人山人海,那些密密麻麻的鏡頭和閃光燈,那些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結巴道:“現(xiàn)、現(xiàn)在?”
古麗娜扎道:“不然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潘守懿,這個時候也有點被嚇住了,“這麼多記者,到時候被拍下來,傳出去怎麼辦?要不要我們還是等會,等諾哥先走?”
古麗娜扎心裡有些不耐,催促道:“放心,沒人會拍你們。”
真的嗎?
陳都凌聽了這話心裡有些半信半疑。
可當她跟潘守懿小心翼翼的下了船之後發(fā)現(xiàn),真的,哪怕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些鎂光燈像不要錢一樣朝著某人狂瀉,可偏偏一個調轉鏡頭過來的人都沒有。
哪怕這些攝影師的大呼小叫並沒有得到多少迴應,從船上下來的紅頭髮男人並沒有挨個理會他們,只是懶懶散散的站在那裡,給人一種愛咋咋地的感覺,頂多偶爾變幻一下角度。
可他們寧願停下來跟旁邊的人擠一擠,也沒有朝她們閃上一兩張的意思。要知道她平時在南航的食堂裡吃個飯,都有人會拿出手機來偷偷拍她照片的。
彷彿是看出了她心裡的迷茫,旁邊有個挺好聽的聲音說道:“他們是職業(yè)記者,不是拍花邊新聞的狗仔。對他們來講,拍我們就等於浪費力氣。哪怕發(fā)回去,也登不出來,更不會有錢拿,所以他們纔不會浪費時間。”
陳都凌轉頭看去,只見來自XJ的漂亮小姐姐衝她露出一個平淡的微笑,說道:“除非你走到陳總身邊,否則你長得再好看…也就那樣。畢竟,都到這兒來了,誰還不是個校花呢,對吧。”
……
陳諾並不知道在他身後,年輕的古麗娜扎對更年輕的陳都凌上了一節(jié)現(xiàn)實主義教育的課程。
他現(xiàn)在只想快一點把這該死的紅毯走完。
經歷過剛纔漫長的水路之後,他對外界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
他現(xiàn)在只想進影院,去看看本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開幕影片,也是最大熱門——《大師》,看看他最大的兩個競爭對手,在電影裡究竟演得怎麼樣。
這部電影他在上輩子聽說過名字,似乎拿到過不少獎。至於說是不是威尼斯的影帝,他這個只關注爆米花電影和商業(yè)大片的人,這個時候自然想不起來。但是,既然聽說過名字,那就說明這部電影很成功,這的確給了他這一次不小的壓力。
畢竟,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拍《dorp》的時候,準備時間還是不太足,最終呈現(xiàn)在成片裡的效果如何,他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可這一天好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他想要快一點進去,卻偏偏有人告訴他,必須慢。
當聽到現(xiàn)場主持人請他稍等幾分鐘,因爲直播信號出了問題的時候,他臉色一下子變得有點難看,“需要多久?”
看到他的臉色,維多利亞·切蕾蒂不禁在心裡暗罵。
拖?怎麼拖?
她一個月薪2000歐元的外景主持人,怎麼在大庭廣衆(zhòng)下,把這個身家?guī)资畠|的好萊塢大明星拖住?
“馬上就好,我保證。”維多利亞解釋了一下,絞盡腦汁的尋找著話題,“對了,陳你知道嗎?本屆電影節(jié)的開幕紅毯上,還有兩隊來自中國的劇組。”
陳諾一直聽說的都是中國電影在本屆威尼斯上全軍覆沒,還真是沒關心過這件事,聞言有點好奇,問道:“哪兩部電影?”
“一部是來自香港的《太極》,他們劇組有……emm四個人,剛剛進去。”維多利亞道:“另外一部則是…………emmm,但他們跟你一樣來自中國大陸,入圍了地平線單元。他們正在來的路上,如果你在這多等兩分鐘,應該就可以見到他們。”
陳諾看到面前這個女人一臉爲難樣子,也不想過於咄咄逼人,擡手看了看自家的勞力士,問道:“我給你十分鐘。”
維多利亞大喜,連聲道:“好的,謝謝。”
陳諾的本意是不想爲難打工的牛馬,可意大利人卻以爲他的五分鐘,是給他們找人來的。
而事實證明,當意大利人想快的時候,他們還是能夠快起來的。要是70年前他們有這麼效率,搞不好元首都不會死。
……
雖然臨時被取消了紅毯,但是李睿君依舊還是來到了麗都島,接到組委會電話的時候,他就跟妻子兩人,在電影宮門口徘徊,想要搞兩張票進去看看開幕影片。
當聽電話裡的人告訴他,原本取消的紅毯,又恢復了的時候,李睿君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問清緣由,才知道是陳諾想要見他,還在等他的時候,李睿君就更加疑惑了。
他83年生人,今年29歲,出身於GS省ZY市高臺縣龍臺村二組,畢業(yè)於山西傳媒學院影視廣告專業(yè)。
05年,受某位張姓導演搭建草臺班子一夜成名的激勵,於是開始籌備自己拍電影。
06年,他用自家全部家底拍出來的電影《夏至》,入圍鹿特丹電影節(jié)並被美國UCSD(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收藏,最後堪堪收回成本,並小有盈餘,自此正式開啓導演生涯。 到目前爲止,加上這次入圍地平線單元的《我乘白鶴去了》,他一共導演製作了三部電影,用過一個專業(yè)演員,也就是他身邊這個大臉盤女人,曾經在橫店跑龍?zhí)椎乃钠拮訌埫簦漯N全都用的業(yè)餘演員,而且爲了省錢,都是他的親戚朋友,三大姑八大姨和舅老爺。
這麼說吧。
李睿君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是中國農村走出來的導演有什麼問題,而且一直自詡爲中國電影的硬骨頭,但李睿君依舊覺得,陳諾跟他之間的距離,可能比他家那個山溝溝到京城紫禁城的距離還遠。
當他聽到陳諾要見他,他是真的沒有想通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一貫心理素質極好,否則也不會在奔赴萬里來到威尼斯,結果卻被拒紅毯,而後還到現(xiàn)場來,想找組委會要兩張電影票,要進場看電影。
掛了電話,他自失一笑,就差不多恢復了常態(tài),而後轉頭對身邊的妻子說道:“看來今天這電影能看了。”
……
陳諾在原地等了幾分鐘,就看到一個長相普通留著寸頭的黑頭髮黃皮膚的年輕人,帶著一個穿著禮裙的女人,朝他走了過來。
這時他是真有些驚訝。
原本他看主持人連那部中國電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他還以爲是在胡言亂語,結果沒想到,居然真的來人了,看上去還真的是中國人。
走得近了,這個皮膚蠟黃,有些三角眼的年輕男人主動伸出手來,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不卑不亢的說道:“陳諾你好,我是李睿君。”
陳諾握住對方有些粗糙的手,說道:“你好,我是陳諾。”
李睿君好奇道:“你真是專程在等我?”
他妻子臉有點紅,在一旁咳了一聲。
陳諾愣了一下,看了看一臉不好意思的女人,隨後笑了起來,說道:“是,可以這麼說。”
李睿君道:“那能給兩張電影票嗎?我想進去看看哈維這次出品的電影怎麼樣,瞧瞧你這次能不能拿獎。”
陳諾跟著對方的口氣,笑著說道:“你又不是評委,你怎麼知道?”
李睿君微笑道:“不瞞您說,我拍電影的功夫如果有看電影的三分功力,那我現(xiàn)在就不應該在這。”
陳諾笑道:“那應該在哪?”
李睿君似笑非笑的說道:“在裡面做評委。”
陳諾怔了怔,品味了一下這話裡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
和有趣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陳諾覺得才聊兩句,女主持就告訴他,信號恢復了正常,可以進行採訪了。
採訪進行了大約十來分鐘,問的問題在陳諾看來,實在是乏善可陳,沒什麼意思,也就是中間借他這次全新的造型,順勢在意大利電視臺上爲他即將播出的新劇做了一點宣傳,這算是唯一有價值的部分。其餘不過是些明星八卦、所謂的“圈內交情”,全是大衆(zhòng)熟悉的那一套。
採訪結束,他一回頭,看到李睿君兩口子站在一旁,不由笑著問道:“你們這是專程等我啊?”
這回輪到李睿君愣了一下,隨即也哈哈大笑:“是極是極。”
當然是專程等他了——沒他,李睿君他們還真進不去今晚的首映禮。
路上,李睿君談起剛纔在門口受到的待遇,笑著說道:“這就是沒名氣的壞處,一有問題,第一個踢出去的就是你。”
陳諾見他笑得豁達,便也笑著應道:“繼續(xù)加油吧,下次拿個金獅子,看他們還敢不敢用門縫看人。”
李睿君笑得三角眼都瞇成了一條縫,連說道:“是極是極。”
在電影宮門口,幾人和那邊等著的娜扎、潘守懿、陳都凌匯合。還沒等陳諾開口,艾莉森已經主動上前和門口的工作人員溝通了幾句,一行人便順利獲準入場,沒人被落下。
李睿君說道:“剛纔那個大胖子門衛(wèi),我和我老婆倆人跟他比劃了好久,他一言不發(fā),死死擋在我們面前,我還以爲他聽不懂英語。結果剛纔我發(fā)現(xiàn),他英語說得比我還溜。這年頭,連說話都要看人。”
陳諾笑道:“不看人怎麼說話?閉著眼睛說?”
李睿君認真道:“閉著眼睛又不是閉著嘴,怎麼不能說?”
陳諾一愣,繼而點頭:“這倒也是。”
說完,兩人一起笑。
人和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
有的人你跟他相處十年,卻始終像是初識。
有的人,初次見面,就像認識了十年。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氣味相投。
陳諾雖然沒有多想,但跟李睿君這一段短暫的交流,卻是他近年來少有的輕鬆時刻。畢竟這一世,他真正可以稱作朋友的人很少,而能與他平等交流、毫無拘束的就更少了。能在此刻遇到一個對得上脾氣的,確實難得。
由於李睿君夫妻倆是“黑戶”身份,沒有安排正式座位,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跟著陳諾一行人,一同進入了二層的包廂。
因爲紅毯耽擱了太久,這時距離電影開場只剩十來分鐘。衆(zhòng)人剛一落座,包廂的門便被輕輕敲了兩下。
門其實沒關,陳諾回頭一看,就見莫妮卡·貝魯奇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朝他揮了揮手:“Hi!”
兩個相識好多年,在各個電影節(jié)都遇到過不少次,算是老朋友的人擁抱貼臉,又寒暄了幾句。但時間緊迫,也沒能多聊,最後只得約定電影結束後找個地方喝咖啡,由這位意大利最知名的影星盡一盡地主之誼,隨後便各自回到座位。
再然後,燈光漸暗,電影正式開始。
《大師》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傑昆·菲尼克斯扮演的退伍軍人在二戰(zhàn)結束後精神受到創(chuàng)傷、生活無所依歸,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遇到了由菲利普·塞默·霍夫曼的邪教教主,在信仰與自由、依附與抗拒之間不斷掙扎的故事。
137分鐘的漫長放映,在陳諾以演員的視角去觀看的過程中,幾乎一晃而過,
結束後,全場站立,掌聲雷鳴。
陳諾也站起來了。
他肯定不是什麼遇強則喜,只恨對手不強大的類型。
一想到他爸媽和一大堆親戚,過個十天就會來這邊,現(xiàn)場看他是不是可以拿獎,他就恨不得本屆電影節(jié)的其他電影裡沒有男演員。
但此時此刻,排除掉對手的心態(tài),同爲演員,他不得不起立鼓掌示意。
傑昆·菲尼克斯這位原本虎背熊腰的實力派演員,爲了這部戲減重至形銷骨立就值得他站起來,更別說在戲裡,他爲了角色,甚至改變了說話方式,把每句臺詞都模糊地從半張半閉的嘴裡吐出來,將一個精神高度緊張、易怒警惕、帶有暴力傾向的角色演得絲絲入骨。
而菲利普·塞默·霍夫曼也毫不遜色。
他飾演的宗教領袖,並沒有像傑昆那樣用炫技式的表演抓人眼球,但他的內心戲和層次感卻比5年前,絕對又高了一個層次。那種對傑昆既像導師、又像父親,甚至還帶著模糊不清的依戀與操控感的情感交織,是如此真實而複雜,令人不寒而慄。
陳諾知道,這一次,他真的有大麻煩了。
他一邊鼓掌一邊轉頭問李睿君:“你覺得怎麼樣?”
只見李睿君雖然也在輕輕鼓掌,但表情挺冷靜的,聽他問話,微微點頭道:“還行吧。”
“只是還行?”
李睿君一臉認真的道:“如果是去年,我覺得這一部電影值得9分,裡面演員的表演可以打10分。傑昆·菲尼克斯幾乎已經把角色演到了極致。而菲利普·霍夫曼,我一直很喜歡他。我覺得他應該是當今活著的最好的演員之一,這部電影裡,我感覺他們兩個人都可以拿影帝。但是,今年的話,我只能說還行。”
一旁的潘守懿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李睿君轉頭看著潘守懿,道:“因爲今年外界公認的影帝最大熱門,其實不是他們,是另有其人。既然我還沒看到那一部電影,那我得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潘守懿下意識道:“是誰?”
李睿君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