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狂舞,灰煙盤旋。
用時不過短短數(shù)分鐘,雙方直播間的在線人數(shù)就開始直線飛昇,不過眨眼間就變成了十分駭人的數(shù)字,無數(shù)狂熱的觀衆(zhòng)涌入他們兩個的直播間,只爲目睹這一場絕無僅有的世紀之戰(zhàn)。
這不僅僅是兩名公認戰(zhàn)力強悍、自無數(shù)血戰(zhàn)中一步步爬上來的夢魘前十之間的戰(zhàn)鬥,更是一位遊輪準船長,和夢魘行刑人之間的廝殺。
這可不是什麼每天都能見到的精彩劇情!
所有觀衆(zhòng)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的注意緊緊地被屏幕吸引,目光貪婪地黏在屏幕上,像是追蹤著獵物血腥味的鯊魚,不捨得放過任何一點的細節(jié)。
這是一場屬於饕餮之徒的狂歡。
誰會勝,誰會敗?
誰會生,誰會亡?
角鬥吧、殺戮吧、掐住彼此的咽喉,咬下彼此的血肉吧!
多麼精彩的直播!多麼絕妙的娛樂!
走廊已經(jīng)分崩離析,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牆壁和地面已經(jīng)如同碎冰般四裂開來,只有少數(shù)的幾塊地方還能落腳。
“79。”
嗡嗡。
嗡嗡。
耳邊傳來轟鳴。
屬於夢魘的機械聲正在耳邊迴盪——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尖銳聲音,它沒有唸誦合作的條款,沒有給出誘人的獎賞,更沒有複述毀約的代價,它只是冷漠地、機械地、均勻地倒數(shù)著。
“78。”
“77。”……
一共120秒的倒計時。
這是最後通牒。
一旦倒計時結(jié)束,契約就將被撕毀,再無任何挽回餘地。
“你說說……”
女人嬌嗔的聲音響起。
她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赤足踩在佈滿裂痕和半凝固鮮血的地面上,腳下,一條條紅色巨蟒般的藤蔓向著遠處蜿蜒,粗壯的根莖深深扎入船體,肆無忌憚地從中攝取著能量,一層又一層地頂開已經(jīng)脆弱如薄紙片般的牆壁和地面,彷彿深海巨怪,在已經(jīng)分崩離析的走廊下方遊動著,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你這又是何苦呢?”
和輕柔的、近乎玩笑般的語氣不同,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深紅色的藤蔓自地板以下猛然衝出,裹挾著雷霆萬鈞一般的偉力,直直向著雨果的方向襲去——
不知不覺充溢於空中的、無數(shù)遊雲(yún)散霧般的灰煙在一瞬間絞緊。
就這樣,血色藤蔓在半空中被生生截停,不得寸進。
雨果倏地擡起眼,下一秒,煙霧拉長,鋒利如刀般的灰絲向中間絞死。
藤蔓開始解離。
不過眨眼間,就只剩血色的殘片如花瓣般散落一地。
腐爛的花香濃郁,猶如蒸汽一般騰起,將空氣都染成了不祥的粉色。
“你犧牲一切,放棄所有的個人意志,才換來夢魘行刑人的位置。”
含著笑意的女聲遙遙傳來,忽近忽遠。
“你爲夢魘做的事、手上染的血,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可是怎麼趕都趕不上。”
“但在目標唾手可得的時候,你居然放棄了?”
【60】
最後一分鐘。
“明明都已經(jīng)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久,但卻在最後關(guān)頭功虧一簣,不是很可惜嗎?”
嗡嗡。
轟鳴聲漸強,猶如鋼針扎入腦海。
“只爲了一個合作過幾個副本的、甚至都不知根知底的人做到這種程度,真的值得嗎?”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
在血色殘花和灰色煙霧間,雨果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細小、遙遠、又熟悉。
“……隊長。”“隊長?”“隊長,隊長!”
愉快的、開朗的,關(guān)切的,無憂無慮的,毫無芥蒂的——
雨果步伐一頓,不由自主地扭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漫無目的地搜尋著。
“隊、隊長……”“隊長!!!”
斷續(xù)的、虛弱的、痛楚的——淒厲的、驚恐的、絕望的、聲嘶力竭的。
“隊長,救救我……救救我……”“別,別丟下我,我還不想死!”“隊長,我好想我爸媽……”
“快點後退!!!”
“別過去了,他已經(jīng)沒救了了、我們得繼續(xù)往前——快!!”
“不行了,已經(jīng)不行了……”
“隊長你別過去——”
“別回頭,隊長,快走啊!!”
“別管我們了,別管——”“隊長,你快走,你能活下去!!”
“隊長,”有一聲刺耳無比的尖嘯從記憶中傳來,像是一瞬間撕扯開時間的濃霧,自遙遠的時空深處發(fā)出,又在當下的耳邊炸響,“小心!!!”
“喀——喀喀——”令人牙酸的詭異摩擦聲在眼前響起。
雨果擡起眼,驟然縮緊的瞳孔深處,倒映著近在咫尺的血色花尖。
它只差半釐米就能扎入他的眼球,但在千鈞一髮之際被死死捉住,定定懸於空中。
“呵呵……”
女人的笑聲輕柔詭異,伴隨著笑聲,花朵再次剝落,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果喘息著,鮮血從被割破的掌心中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不過眨眼間就在地面上蓄積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他緩緩擡起眼,凝視著不遠處的丹朱。
半面血妝的女人笑意吟吟,空洞的眼球裡紅花盛放。
在她身後的地上,倒著了無生氣的耶林。
第一任夢魘行刑人。
將靈魂賣給夢魘,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只爲了換自己死去的愛人重生。
耳邊,持續(xù)迴盪著冰冷無情的倒計時聲。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進行到了最後十秒。
“9”、“8”、“7”……
“……”
雨果一言不發(fā)地望著丹朱。
透過那詭豔的面容,似乎依然能看到曾經(jīng)明媚的輪廓。
雨果定定地、一眨不眨地、深深地望著她,像是想要透過這具已經(jīng)被腐蝕、扭曲、異化的身體,看到一些久遠的身影。
那些被自己丟在身後、已再無任何辦法再見一面的身影。
身影笑著向他招手。
喊他“隊長”。
終於,雨果收回視線,他緩緩開口,聲音很輕。
這是他自戰(zhàn)鬥開始,第一次回答丹朱的問題。
“……我知道。”
——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
遊輪深處。
越向下走,階梯就越支離破碎,複雜至極,根本無法在其中分清方向,更糟糕的是,他們所處的位置越深,四周的怪異就越難忽視。
他們像是走在巨獸的腹中。
黑暗像是某種膠質(zhì),緊緊黏在皮膚上,帶來一種揮之不去的潮溼感。
牆壁柔軟,地面粘稠,每落下一步,似乎都有隱隱的水聲響起。
水聲和水聲相互應(yīng)和,變成某種絮絮低語——有遠有近,聽不真切,像人聲,又不像人聲,彷彿身體裡出現(xiàn)了細細密密的小牙,從內(nèi)而外啃吃著他們的骨頭,帶來幾乎要將人逼瘋一樣的麻癢和昏聵。思緒飛快地解離,像是正在不受控制地睡去……
“小心!!!”
No.8忽然提高聲音。
聞雅一驚,如夢初醒。
她反應(yīng)極快,立刻擡起手臂,擋住了跟在自己身後的橘子糖。
“怎麼回事?”橘子糖也是一個激靈。
聞雅驚魂未定地後退幾步,急促地喘著氣。
自己剛纔倘若再向前半步,就會直接從樓梯邊緣墜下,落入沒有盡頭的深淵裂隙中。
“你們不屬於這裡,”No.8道,“在這裡待得太久會出問題的。”
“什麼問題?”
聞雅平復(fù)了一下心跳,問道。
No.8:“你的精神和意志都會被溶解,消化,最終成爲這裡的一部分,直至被黑暗吞沒,完全消失。”
之前在帶著溫簡言一起走這條路的時候,他之所以會反覆強調(diào)讓對方跟緊自己,怕的就是這種情況發(fā)生。
“類似掉san?”橘子糖問。
No.8:“也可以這麼理解。”
蘇成:“有什麼改善的辦法嗎?”
No.8:“很可惜,沒有。”
“不過也別擡擔心,”他一邊說著,一邊再次邁開了步伐,“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的目的地已經(jīng)快到了。”
有了剛纔的前車之鑑,這一次,衆(zhòng)人行動起來比剛纔更謹慎、靠的也更近了——聞雅也曾提議要不要彼此牽著手一起走,但是被橘子糖毫不猶豫地堅決拒絕了,最後也只得作罷——就這樣,他們緊跟在No.8身後,順著似乎沒有盡頭一般的階梯緩緩向下走去。
終於,不知道過去多久……
走在前面的No.8毫無徵兆地停下腳步。
緊接著,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黑暗中裂開暗黃色的縫隙,隨著縫隙擴大,一道微弱、但切切實實存在的光線自外部投來,落在衆(zhòng)人的臉上。
“到了。”No.8道。
沒錯。
負七層到了。
走出那詭異無比的通道之後,門在合攏瞬間就消失不見,只剩下平滑無痕的牆壁。
“總算出來了,”橘子糖一邊小聲咒罵著,一邊用力搓著自己狂冒雞皮疙瘩的手臂,“那樓梯裡的讓我渾身不舒服……”嬿陝婷
聞雅沒回話,只是擡起頭,四下張望。
大概是因爲這一層曾被海水淹沒的緣故,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濃重的腥潮氣味,地毯早就已經(jīng)被泡得溼爛,凹陷處裡積著無法散去的黑色海水,大門半敞的拍賣會門口,一個寫著字的牌子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一半浸在海水中,上面的文字已經(jīng)被腐蝕得不成樣子,只能勉強分辨出“修繕中”三個字。
整個一層都已經(jīng)沒了半個人影,一副破敗頹唐之景。
聞雅的視線落在四周的牆壁上,不由微微一怔。
那些原本掛在牆上、充當表裡兩種拍賣會通道的畫像,不知何時居然消失了,只剩下空落落,光禿禿的牆壁,如果不是牆面上還殘留著方形的痕跡,幾乎令人以爲那裡本就什麼都沒有……
可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畫會不見了?
這裡面有些什麼他們暫時沒想通的深意嗎?
正當她出神之際,忽然,不遠處傳來“嘎吱”一聲,是拍賣會的大門被從內(nèi)部推開了。下一秒,溫度驟降,無形的黑暗從中擴散出來。
黑暗深處,隱約可見慘白的、溼漉漉的影子,摩肩接踵地向外走出。
它們應(yīng)該就是在這一層被淹沒時,從那道裂口中被海水一同帶進來的屍體!
“哈哈……”
注視著那些從拍賣會大廳內(nèi)緩緩走出來的屍體,橘子糖反常地笑出了聲,她瞇起雙眼,眼底似乎漾著血紅色的光,嘴角挑高,勾出一個興奮的微笑,
“太好了。”
她邁著輕巧的步子,一蹦一跳地向前,垂著手腕,長長的、沉重的、鏽蝕的龐大刀身被拖在身後,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刀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小女孩咯咯笑著,笑聲尖銳高亢,帶著某種異常的癲狂。
“剛纔憋屈了那麼久,既不讓我做這,也不讓我做那……現(xiàn)在總算有點好玩的了。”
*
斜向一側(cè)的列車內(nèi)。
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駕駛室的門向著內(nèi)部緩緩滑開。
在那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幾乎忘記了呼吸,他們緊緊盯著面前敞開的大門,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這……這是……”
和其他人不同,親手打開這扇門的溫簡言卻顯得冷靜的過分。
“走吧,該進去了。”
說著,他邁開步伐,徑直向著駕駛室內(nèi)走去。
巫燭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穿過鐵門之後,一個老式列車的駕駛室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面前,這裡的面積並不算太大,因他們幾人走進其中,而顯得稍微有些擁擠,這裡的陳設(shè)很簡單,不過只有兩個東西而已——落滿灰塵的操作檯,和擺在前方的兩個陳舊骯髒的座位。
操作檯前方,是一個灰濛濛的窗子,窗外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真切。
費加洛上前一步,謹慎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操作檯上抹了一下,一道黑色的痕跡出現(xiàn)在了灰撲撲的金屬表面。
他捻了捻指尖的灰,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開口問道: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該怎麼操作?”
“怎麼才能讓這東西發(fā)動起來,以及,怎麼讓它開到你想讓它去的地方呢?”
溫簡言沒有立刻回答。
因爲他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有權(quán)限進入火車的駕駛室,並不代表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之前在軌道上行駛著的時候,列車是有其固定行程的,只會在鋪設(shè)著軌道、存在著車站的站點前停留,並且還必須在車上存在著相關(guān)的乘客才行。
上一次是因爲有雨果在。
身爲正式入住遊輪的一員,他的“目的地”在遊輪之上,所以,在溫簡言天賦的影響之下,列車才能衝入遊輪——並由於他的天賦失效而停止運行,最終被迫深陷入遊輪之中,成爲一個連夢魘重組副本都無法剷除的鐵疙瘩。
可這一次……
哪怕溫簡言能再使用一次自己的天賦,在負七層再次製造出一個火車站,他們也沒有乘客作爲“路引”了。
“……”
溫簡言的眉頭緊擰起,不由自主地摩挲旋轉(zhuǎn)著指根處的銜尾蛇戒,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忽然,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驚異的聲音。
是黃毛。
“喂……你看那裡,在操作檯上,是不是有一個和你這個一模一樣的……”
溫簡言怔了怔,順著黃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覆滿灰塵的操作板前,隱約可見一點閃爍的銀光。
他心頭一跳,快步走上前,用袖口拭去上面的灰塵。
在操作檯的正前方,有一個小小的、扁平的橢圓形凹陷,不過,和剛纔緊閉的駕駛室正門不同的是,在這裡,它並不是空著,而是早已被插進了“鑰匙”——“鑰匙”的百分之八十深深陷入操作檯深處,但它正對著外部的地方,是一隻咬著蛇尾的蛇頭。
“還真是一樣。”費加洛驚訝道。
溫簡言擡起手,試圖將鑰匙抽出來——但他失敗了。
銜尾蛇像是和操作檯長在了一起一樣,根本拔不出來。
溫簡言的心臟倏地狂跳起來。
確實。如果列車的鑰匙一直在他手上,那麼,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它又是如何啓動的呢?
如果說,這裡的“銜尾蛇”纔是列車真正的鑰匙的話,那一切就說得通了——在列車開啓之後,銜尾蛇就被永遠地留在了駕駛室內(nèi),好讓它永無止境、源源不斷的運轉(zhuǎn)下去。
耳邊傳來季觀疑惑的聲音:“好神奇,這種東西居然還專門留了個備用的嗎……”
深深烙在指根上的銜尾蛇戒指似乎隱隱開始發(fā)燙起來。
所有與其相關(guān)的記憶似乎都在這一刻涌入腦海。
“不,它本身並不存在,”溫簡言喃喃道,“是有人制造的……專門爲我製造的。”
什麼?
聽著溫簡言沒頭沒尾的話,其他人都是一愣。
可是,溫簡言卻似乎並沒有進一步解釋,他只是低下頭,在自己的揹包中猛地翻找起來。
銜尾蛇戒指第一次雖然是在夢幻遊樂園出現(xiàn)的,但是,它的源頭卻是平安療養(yǎng)院,而平安療養(yǎng)院,是一個因“造神”和“囚神”發(fā)展而來的副本,而副本的起源、同樣也是療養(yǎng)院中人類的信息來源,是一張殘缺的人皮紙。
它告訴他們?nèi)绾卧焐瘢仓笇?dǎo)了他們?nèi)绾吻羯瘛?
既,銜尾蛇戒。
那麼,這用人類皮膚所制的殘頁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溫簡言停下動作,一本厚重的、落滿塵土的人皮書出現(xiàn)在了他的掌心裡。
沒錯。
它是【死海古卷】的殘頁。
而死海古卷,是德叔的作品。
耳邊似乎再一次迴響起那個蒼老而疲倦的聲音,他說——“我……不。我們也只能……這樣贖罪了。”
沒錯,他現(xiàn)在所戴的銜尾蛇戒,並非最原始的、將列車開啓的那一枚。
而是在【死海古卷】殘頁的引導(dǎo)下,被再次鑄造的一枚。
一枚“備用鑰匙”。
既然“備用鑰匙”已經(jīng)被準備好了的話,那“備用錨點”——
溫簡言聽到自己的血流的轟鳴聲,手指似乎都在緊張中微微戰(zhàn)慄,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強行穩(wěn)住自己的呼吸,擡起手,將那本觸感細膩、猶如活人皮膚般的厚重古書,緩緩放在了操作檯上。
然後,他伸出手,擰動鑰匙。
在鑰匙被轉(zhuǎn)動的下一秒,腳下的地面猛地一震。“轟!”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這一刻,他們顯然意識到了溫簡言此刻正在做什麼。
他在試圖啓動列車!
正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視線緊緊鎖定著,忽然——
“等等!!”
站在最後方、同樣也是靈視最強的季觀一個激靈,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對勁。”
他眸光一凝,猛地向著後方看去,聲音打破了此刻列車內(nèi)緊張又死寂的氛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有人來了!”
“?!”
衆(zhòng)人心下一驚,紛紛扭頭向後上方看去。
黑暗中,隔著紛亂的雜物,隱約可見數(shù)道模糊的人影。
他們正在悄無聲息地從列車上方而來。
“是神諭!!!”黃毛瞳孔一縮,他在黑暗中辨認出來了來人的身份,不由自主地驚叫道。
在神諭幾人的後方,站著一個頭戴兜帽的人影,帽子投下的陰影擋住他的面孔,但卻無法遮蓋住他脖頸處深深的、宛如刀口般的紅痕。
雖然雨果的臨時叛變阻撓了丹朱的追殺,但是,這並不代表夢魘手中沒了其他可用的牌。
他們正在一邊向前走,手持著怪異的、哪怕是最資深的主播也沒見過的道具,用最快的速度,冷靜而無聲地破壞著列車的內(nèi)部,將車窗砸開,車門拆下,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一點多餘的動靜都沒發(fā)生。
顯然,他們正在試圖通過破壞列車內(nèi)部的空間,斬斷它所能製造的、對夢魘起效的隔絕。
溫簡言眸光一厲,他當機立斷:
“黃毛你別走,季觀,你把陳默留在這裡,和費加洛一起行動——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阻止他們破壞列車!”
他擡手攥住巫燭的手臂。
“後方的列車已經(jīng)被破壞了,這次他們恐怕已經(jīng)受到夢魘的加強了,”溫簡言語速很快,“小心一點,別受傷,也別讓其他人死在這裡,懂嗎?”
“以及,”
青年擡起眼,冷靜地、緩慢地命令道。
“對於這些人,務(wù)必保證他們這一次死得踏踏實實,再也沒爬起來的可能——哪怕用上極端一點、殘忍一點的手段也無所謂。”
“——剁成塊,碾成粉,還是絞成泥,都隨便你。”
“……”
巫燭的瞳孔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獸般收縮,他勾起脣角,“好。”
身受重傷的陳默和沒有戰(zhàn)力的黃毛被留在了車頭其他人全部用最快速度離開了這裡前往後方。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將後方傳來的所有聲音都丟在腦後。
目光落在面前的操作檯上全神貫注心無旁騖。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
激活了天賦。
【地下負七層同樣存在著可供停留的車站】。
骰數(shù)需要在98以上現(xiàn)實才能改變。
溫簡言骰出的數(shù)字是1。
“……”溫簡言心下一沉他知道自己的運氣差但他沒想到在這麼關(guān)鍵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會骰出這麼離譜的數(shù)字。
看來他只能再次——
砰!
像是收到某種無形力量的干擾原本安安靜靜放置於操作檯上的死海古卷被猛地翻開泛黃的、呈現(xiàn)出人類般細膩膚質(zhì)的書頁開始一頁一頁緩慢地翻動。
數(shù)字在他的眼前改變。
每翻一頁數(shù)字就向上增加一。
就像是之前在鬼嬰影響之下而瘋狂飆升的概率一樣這一次同樣的事情再次出現(xiàn)概率在被某種怪異的力量影響扭曲改變……
書頁越翻越快越翻越快發(fā)出驚人嘩啦聲預(yù)期的骰數(shù)也隨之飛快地向上爬升爬升再爬升!
然後——“啪!”
書頁合攏。
概率停留在一個數(shù)字上:
——“409。”
408頁古卷408片死者的皮膚408個無法瞑目的亡魂。
再加上溫簡言剛剛骰出的“1”正好是409。
他沒有用上第二個蘋果。
謊言直接成立。
伴隨著漸強的機械運轉(zhuǎn)聲剛纔還如同死鐵一般的列車正在飛快地甦醒透過灰濛濛的車窗可以看到兩束刺眼蒼白的車燈亮起但是它們所照亮的卻並非是遊輪虯結(jié)混亂的內(nèi)部而是一片深不見底、又空無一物的黑暗像是被開啓的一個異空間一般。
沒錯。
溫簡言猜對了。
這些“人皮紙”這一本“死海古卷”。
它從一開始就是爲了改變這一切而製造出來的裡面的每一頁都是一位“乘客”而它們所有人的目的都全部一致。
那便是——夢魘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