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費加洛伸出手,在溫簡言的面前晃了晃，“您還在聽嗎？”

“唔?！睖睾喲詳E起頭，好像剛纔短暫的走神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當然?！?

“所以,您接下來要做什麼？”費加洛也不介意。

他摩挲著手杖頂端的瑪瑙石,眨眨眼，露出誘導性的笑容,“當然了,就算稍微出格一點也沒關係,您可是我寶貴的客戶,我一定全力配合。”

對於他的暗示，溫簡言卻好像視而不見，語氣比剛纔還有公事公辦：“我記得你之前對我說過,我可以通過你的渠道拍賣道具,對麼？”

費加洛瞇起雙眼，盯著溫簡言看了幾秒：“對。”

“那就幫我聯(lián)繫一下吧。”溫簡言說。

對於這個有些平庸答案,費加洛眨眨眼，似乎有幾分興意闌珊：

“但您要知道，雖然現(xiàn)在進入了副本，但倘若每個人都在拍賣會結束之後爲競品提出高價，那拍賣會就全無信譽可言了。”

溫簡言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所以是行還是不行？”

“行。您可是顧客?！辟M加洛露出完美的微笑，剛剛的失望早已轉瞬即逝,他向著溫簡言鞠了一躬，“我當然願爲您效勞?！?

“請跟我來。”

費加洛轉過身，向著大廳深處走去。

現(xiàn)在不是拍賣會舉行的時候，負七層內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熟悉的牌子立於在臺前，上面是今天晚上拍賣會的競品清單。

溫簡言跟在費加洛身後向內走去，頭頂的燈光漸暗，那掛滿畫像的大廳被漸漸甩到了身後。

費加洛停下腳步，在他的面前，是一道窄窄的、僅供一人通行的暗紅色拱形門廳——溫簡言敢肯定自己沒在之前見到過它——但它此刻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好像是從一開始就在這裡一樣。

“請?！?

費加洛側過身，微弱的燈光下，面容被覆蓋上了一層暗紅色陰影。

溫簡言不動聲色：“多謝?！?

他越過費加洛身側，率先向前走去。

看著對自己坦然露出後背的青年，費加洛脣邊的微笑不變，他轉過身，緊跟上了溫簡言，身形很快隱沒入門廳下的黑暗之中。

在穿過了一條長長的、漆黑的通道之後，一個小小的深紅色房間出現(xiàn)在了溫簡言的面前，地毯上覆蓋著厚厚的絨毯，牆壁上也掛著厚厚的簾子，整個房間裡沒有一扇窗子，只有兩扇相對著的門，一扇衝外——溫簡言就是從這扇門走進來的，一扇衝裡，衝裡的那扇門緊閉著，房間裡的空氣密閉不流通，令人莫名有些昏沉。

“請坐。”費加洛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卡爾貝爾應該很快就到。”

溫簡言在他的對面坐下：“跟我說說這裡面的流程是什麼?！?

費加洛：“很簡單，等卡爾貝爾到達這裡之後，您拿出您要拍賣的道具給他進行估價——在這個過程中我建議您不要發(fā)表什麼反對意見，卡爾貝爾在藝術鑑賞品味這方面有點敏感——估價結束之後，他會對您帶來的道具進行稀有度分級，並且根據不同的級別爲您提供報價。

如果您運氣好的話，道具的價格會和拍賣會按比例分成，當然，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就只會有買斷的底價?！?

他靠在暗紅色的沙發(fā)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溫簡言，面帶微笑：

“不過，無論最後結果是什麼，作爲介紹人，我都會抽取百分之十五的分成——鑑於您是我的顧客，我願意降低到百分之十?！?

空蕩蕩的房間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著。

費加洛端起一旁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出來，溫熱的深赭色液體汩汩落入杯中，費加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神情：

“啊……卡爾貝爾這裡的紅茶是我喝過最好的。”

他看向溫簡言，問到：

“你要來點嗎？”

溫簡言：“好吧?！?

他端起費加洛送到自己面前的杯子，淺嘗一口。

確實是很好的茶葉，比上次在費加洛包廂內喝過的還要好。入口清香甘醇，回味無窮。

但是，伴隨著溫熱的茶水入肚，一股怪異的眩暈感襲來。

“唔……”

溫簡言蹙起眉頭，擡手按住自己的額角，只覺得天旋地轉。

而在這顛倒混亂的視野裡，唯有對方那狐貍般的笑臉分毫未變。

下一秒，無邊無際的黑影涌來，侵佔了他的視線。

意志力潰散了。

青年的身體軟了下來，視線歪斜，額頭“咚”地一聲砸在了桌上。

對面，費加洛有條不紊地抿著茶水，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瞇著，似乎對此景象十分享受一般。

這時，只聽“嘎吱”一聲，衝裡的拱門被推開了。

卡爾貝爾走了進來。

他和往常一樣，西裝筆挺，面色陰冷蒼白。

“早上好，卡爾。”

費加洛熟練地打著招呼。

他站了起來，略略讓開身子，將背後昏迷不醒的溫簡言暴露在卡爾貝爾的視線之中，眼神狡詐，笑容熱切：

“——您不會相信我這次帶來了什麼好貨色?！?

*

“唔……”暈。

非常暈。

溫簡言的喉嚨裡擠出沙啞的聲音。

他的意識正在一點點地回籠，伴隨著對四肢的控制權漸漸收回，強烈的、無從抵擋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他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腦後好像被狠狠敲了一悶棍，然後又塞到了滾筒洗衣機裡轉了兩個小時。

他艱難地撐起沉重的像灌了鉛似得眼皮，眼球遲緩地轉動著，足足過了十幾秒，眼前的混沌才終於一點點散去了。

溫簡言向四周環(huán)視。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個不大的鐵籠裡，空間不足站立，他只能以一個十分別扭的姿勢蜷曲著，身體下方是冷的刺骨的鐵欄桿，大半個身子都凍僵了。

溫簡言撐起身子想爬起來，但耳邊卻響起了叮叮噹噹的碰撞聲。

“……”

他若有所感，低頭向自己的身上看去看去。

自己的手腕腳腕上都被沉重的鐵鐐銬鎖上了，冰冷沉重的黑鐵表面，刻著怪異扭曲的符號，就連脖子上都被綁上了類似的鐵環(huán)，沉甸甸地壓在鎖骨上，硌得生疼。

並且，溫簡言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掉了——他的個人物品都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件什麼都藏不下的單衣。

靠。

溫簡言在心裡詛咒了一聲。

怪不得這麼冷。

“您醒了?！?

不遠處響起了卡爾貝爾的沒有起伏的聲音。

溫簡言擡起眼，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卡爾貝爾正站在不遠處，仍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出於尊重，我來提前告知您，今晚您將作爲今天的壓軸競品拍賣，希望您能做好準備?！?

“……費加洛？”溫簡言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這傢伙他媽的把我賣了？”

“是的?！?

卡爾貝爾的聲音仍舊平靜無波。

“我都不知道你們拍賣會居然還有人口拐賣的業(yè)務?！睖睾喲运坪醣粴庑α?。

“一般來說是沒有?！笨栘悹柎瓜卵郏暰€落在溫簡言的身上，陰冷的雙眼深處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但我向來無法拒絕經手一件珍貴的藏品——尤其是像您這種品質的奴隸?！?

溫簡言陰沉沉地說：

“我該說聲謝謝咯？”

“不用謝。”卡爾貝爾彬彬有禮道。

溫簡言：“……”

他忽然改變了話題，也同時改變了語氣——嗓音柔滑，花言巧語：“但說到底，一個人類奴隸的價格能有多少？我的臉和我的身體在人類裡都是不算頂尖，更何況，我的資產並不算少，事實上，我完全可以付錢把我自己買回來——”

“不。您太看輕自己了，”卡爾貝爾搖搖頭，“臉和身材在你們看來或許很重要，但對我們來說卻僅僅只是次要。”

他用極爲深沉的目光審視著溫簡言：

“一位夢魘前十，這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好生意。”

“請相信我，”卡爾貝爾臉上的貪婪無從遮掩：“希望得到您的可不僅僅只是主播?！?

說完，他後退一步，將深紅色的帳幔重新蓋在了籠子上，遮擋住了下方青年逐漸提高的聲音：

“喂，等等，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你給我回來！”

但是，他的呼喊卻並沒有令卡爾貝爾步伐停止，伴隨著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遠去，耳邊再次只剩下一片寂靜。

被帳幔遮擋住的籠子下方，溫簡言臉上驚慌的神情如同潮水般漸漸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靜。

他瞇起雙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剛剛卡爾貝爾說的話屬實有趣。

自己此行說不定收穫會比想象中更多。

*

時間倒回到數小時前。

“……鑑於您是我的顧客，我願意降低到百分之十?！辟M加洛笑瞇瞇地報價。

溫簡言想了想：“百分之五?！?

費加洛表情僵了僵，耐著性子說：“您可能不知道，但在我們這行，百分之十已經很低了?！?

溫簡言寸步不讓：“百分之五?！?

費加洛臉上的笑容第一次有點掛不住了：

“您這多少有點太過分了?！?

一旦涉及到錢這方面，費加洛往往就不像平常那麼好說話了，他的嘴脣雖然仍舊是在笑著的，但眼裡卻閃動著兇戾的光。

可溫簡言卻面帶微笑，似乎完全沒有被對方身上漸漸掩藏不住的殺意影響到。

“相信我，就算只有百分之五，這也一定是你做過的最值錢的生意。”

“……”費加洛皺起眉頭，審視般盯著溫簡言，似乎在斟酌揣摩著什麼，“您想賣什麼？”

“——我自己?！?

溫簡言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