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姐妹只覺得臉上一陣尖銳的刺痛，腦袋都被抽向了一邊，再伸手一抹，指尖竟已是染了血。

安子如嚇得尖叫了一聲，接著白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安子雅也是臉色煞白，顫抖著轉(zhuǎn)向皇后娘娘，一臉地不可置信，明明安貴妃已經(jīng)爲(wèi)她們求來了聖旨，她也以爲(wèi)一切都過去了，雖然只是損失了洪公公，但一個奴才的死活又與她們何干？

她心裡正暗自得意，卻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來了這一出！

杜延雪暗笑著揚(yáng)了揚(yáng)眉，一會兒又扯扯杜延玉的衣袖，一會兒又拉拉蕭懷素的手顯得很是興奮。

“別鬧，看看再說！”

蕭懷素也不敢出聲，只對杜延雪比了比口型。

沒想到皇后娘娘也有這脾氣火爆的時候，蕭懷素也覺得心裡快意，安家姐妹的囂張總要有人治治，不然這次過了就算，以後是不是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就誰也說不準(zhǔn)了。

秦王卻是沒有半點(diǎn)驚訝，只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似乎早已經(jīng)料到皇后娘娘不會就這樣任安貴妃欺負(fù)到頭頂上。

蕭懷素的目光再掃過寧湛，兩夫妻對視一眼都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眼神，看來事情也就要這樣落幕，再多也就沒有了。

陳公公臉色都已經(jīng)發(fā)青了，似乎有滿腔的忿忿不平，尖聲道：“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視聖旨如無物？”

皇后娘娘卻是淡然一笑，甩了甩有些發(fā)疼的手掌，轉(zhuǎn)過身對紅姑說了一句，“可惜了我的指甲，都打斷了！”說罷才轉(zhuǎn)向陳公公，慢條斯理地說道：“聖旨本宮自然是遵循了的，可剛纔那兩巴掌不過是我作爲(wèi)長輩應(yīng)該教導(dǎo)她們的，既然貴妃妹妹捨不得，本宮也就當(dāng)一回這個惡人，爲(wèi)她管教一番兩個侄女，也免得今後在外胡說亂話，污得可是貴妃妹妹的名聲！”

皇后娘娘一番話說得陳公公張目結(jié)舌，恁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只能鐵青著臉色，又讓人扶著安家姐妹灰溜溜地離去。

殿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似乎剛纔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鬧劇。

皇后娘娘這才扶著紅姑的手慢慢地步上了殿前的高位上坐定，原本妍麗的面容難掩一絲疲憊與失落，只揮了揮手道：“罷了，今日的事情就這樣吧，你們且都退下！”

衆(zhòng)人應(yīng)了一聲，秦王又拱手道：“娘娘需保重身體，不要過分操勞！”

“秦王有心了?！?

皇后娘娘這才擡眼掃了掃秦王，脣角微微一扯，“你做的事本宮記在心上了，他日……”話語一頓沒有往下說去，但倆人何等精明自是能心領(lǐng)神會。

蕭懷素姐妹幾個也行禮告辭，轉(zhuǎn)身要走之際皇后娘娘卻是喚住了她，“蕭家丫頭，你可有觀瀾的消息？”

蕭懷素怔了怔，下意識看了看寧湛，寧湛卻是輕輕擺了擺手，又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意思大抵是他不在意，皇后娘娘想知道什麼她儘管說就是。

蕭懷素心中一笑，看來寧湛與葉觀瀾的心結(jié)是真的解開了，他們這算不算是醉而交好？

這便轉(zhuǎn)身對著皇后娘娘福了福身，擡頭道：“皇后娘娘請放心，葉世子一切都好，還來蘭陵看過咱們，如今倒是又離開了?！?

皇后娘娘嘆了一聲，搖頭道：“這孩子的性子定不下來，婚事也讓人著急，你若再見到他也要多勸勸他，讓他回京安定下來，也要給葉家留下子嗣不是？”

“娘娘說得是。”

蕭懷素應(yīng)了一聲，皇后娘娘這纔沒再說什麼，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臨到要上馬車時，秦王又轉(zhuǎn)向?qū)幷?，問道：“你們這是要回寧家，還是要去杜府？”

寧湛看了一眼杜延玉姐妹，“只怕要先將她們送回去，咱們再回家不遲?！?

秦王想了想才道：“要不我?guī)湍闼投偶覂晌恍〗慊厝?，你先回家裡看看吧，侯爺與公主他們應(yīng)該都在等著你們呢！”

“那……”

寧湛倒是有些意動，這奔波了好些天如今一回京又被召進(jìn)了宮裡，他也瞧出了蕭懷素眼底的疲憊，自然是早點(diǎn)回家休息得好。

杜延玉卻是大方道：“表妹與表妹夫就先回去吧，橫豎兩家人離得近，咱們也不用王爺送的，免得來回奔走！”說著還瞄了秦王一眼，果然見他目光含笑地看著自己，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蕭懷素卻是察覺出了點(diǎn)什麼，目光在秦王與杜延玉身上打了個轉(zhuǎn)，滿目深思。

最後在秦王的堅持下，還是由他送了杜延玉姐妹回府。

寧湛是懶得騎馬了，趁機(jī)與蕭懷素窩進(jìn)了一輛馬車。

“今兒個這事，只怕貴妃娘娘不會輕易罷手吧？”

由著寧湛平躺在自己的腿上，蕭懷素用手輕輕理順著他腦後的長髮。

寧湛抄手在胸前，閉目養(yǎng)神，“安家姐妹吃了虧，連洪公公都折在了那裡，依我對貴妃娘娘的瞭解，她應(yīng)該不會輕易罷手，看來還有得鬧騰?！?

“皇上……”蕭懷素有些遲疑道：“如今真是那麼寵貴妃娘娘？連著皇后的面子也不給？”

“這就不好說了，皇上的心思又豈是咱們可以揣測的？”

寧湛這才增開了眼來，又伸手在蕭懷素臉上擰了擰，“眼下這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就不要想了?！?

蕭懷素抿了抿脣，卻是若有所思，“我看這事不算過去……也許只是一個開始?！睂幷康哪抗庖舱×?，她微微彎了彎脣角，一頓又道：“王爺沒有了母妃，如今他這樣向皇后娘娘靠攏也是好的，若是皇后願意助他，今後在宮裡也能相互扶持不是。”

“王爺就是有這番考量，不然也不會想著爲(wèi)皇后娘娘出頭?！?

寧湛笑了笑，一手刮在蕭懷素鼻端，“你就是想得多！”

“真想得多才好呢！”

蕭懷素翹脣一笑，“那樣纔是事事算無疑漏，今後還能吃什麼虧？”

“傻丫頭！”

寧湛牽過蕭懷素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以後只要有我在，必定不讓你吃虧！”

“好，這話我可記著了?！?

蕭懷素笑著點(diǎn)頭，便又聽寧湛感慨道：“皇后娘娘倒是一直記著葉兄的，也不知道他眼下走到哪裡了。”

“不是說他到西域找到烈酒後會來與你暢飲嗎？那你就在京城裡等著他唄！”

蕭懷素現(xiàn)在與寧湛談起葉觀瀾都隨意了很多，這是種好現(xiàn)象，她也希望在潛移默化中將葉觀瀾變成他們夫妻共同的朋友。

“要不我再找人給他捎個信？”

寧湛撐坐了起來，右手在頜下?lián)崃藫幔寄课⒛?，“上次就是託趙大哥幫忙找的，若是想要再尋到他，應(yīng)該不是難事?！?

“是嗎？”

蕭懷素想了想便點(diǎn)頭道：“皇后娘娘也想他了，給他捎個信也好?！?

“那這事我跟著辦去。”

寧湛說完這話又躺下了，枕在蕭懷素的腿上軟軟的暖暖的，還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很是愜意，也衝散了他連日來的疲憊與辛勞。

蕭懷素默默地想了一陣，突然開口道：“六哥，你見過秦王妃嗎？”

秦王妃蔣湘是安平侯府的嫡長女，從小喪母，由祖母撫養(yǎng)長大，規(guī)矩上是沒有差的，只聽說人有些嚴(yán)厲了些，在貴女圈子中並不討喜，甚至連安平侯也只守著個爵位沒有差使在手。

當(dāng)時這門親事是皇上親自指的婚，雖然他如今也看重這個兒子，但這一番作爲(wèi)卻難免有些抑制的作用在裡面。

或許在當(dāng)年的那一場變故中讓皇上意識到他的兒子們都長大了，也開始對他所佔(zhàn)據(jù)的這個位置產(chǎn)生了想法，就連親生父子之間也不得不提防。

這也就可以解釋爲(wèi)什麼皇上如今更寵安貴妃，連帶著對十三皇子也十分喜愛，因爲(wèi)似乎只有這個六七歲大的兒子對他沒有威脅，而那些成年的已經(jīng)封王的皇子卻已是漸漸成了他的心頭大患。

“怎麼沒見過？”

寧湛笑了笑，又仰頭看向蕭懷素，“去年王爺成親時我還去了的，只當(dāng)時你是待嫁之身不好四處走動，之後咱們又回了蘭陵?！?

“那你說說秦王妃是個怎麼樣的人？王爺喜歡她嗎？”

蕭懷素連問了兩個問題，倒是把寧湛給問住了，他認(rèn)真地想了想才斟酌道：“王妃大氣端莊，該有的規(guī)矩半點(diǎn)不少，在人前麼有些嚴(yán)肅……但我想王爺還是十分敬重她的，至於喜歡嘛……”說著撓了撓腦袋，有些爲(wèi)難道：“你這倒是考住我了，喜歡不喜歡也許只有王爺他自己才清楚?！?

蕭懷素想了想也是，寧湛對這方面比較遲鈍，或者是除了自己之外他根本不怎麼會關(guān)注別人的情愛之事，不由便換了一種方式道：“那你覺得王爺對王妃可有你對我這般體貼上心？”

“自然是沒有的?！?

寧湛這次倒是肯定地?fù)u頭，又附在蕭懷素耳邊道：“我倒是聽趙大哥說起過，王爺也就是初一十五歇在正房，平日裡在書房睡得多，爲(wèi)了這事王妃還想給他擡舉兩個通房呢，好像年前還鬧了一通……”

“你又這般消息靈通了？”

蕭懷素捂著脣笑，她知道趙坤有些嘴碎八卦，如今做了秦王的近身侍衛(wèi)自然也能得到第一手的資料，這點(diǎn)倒不用懷疑。

趙坤當(dāng)年與寧湛他師傅約定只保護(hù)到他二十歲成年，如今早已經(jīng)過了這個期限，趙坤自然有選擇的權(quán)利，做了秦王的貼身侍衛(wèi)也算是做回了他的本行。

“趙大哥要說，我也就聽著罷了。”

寧湛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了頭去，卻被蕭懷素給掰正了，笑著在他脣上啄了一口，“六哥這樣纔可愛呢，我喜歡！”

蕭懷素主動獻(xiàn)吻，寧湛哪能錯過這樣的機(jī)會，立馬變被動與主動，與她來了個深深的熱吻，直吻到倆人透不過氣這才放開了她。

額頭相抵，寧湛粗重的鼻息噴灑在蕭懷素面上，一雙黑眸凝聚著火光，只摟緊了她的腰道：“若不是這是在馬車裡，我就……”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蕭懷素也明白，一張臉都紅透了，只咬著脣伏在寧湛的肩膀上，輕輕地捶了他幾下。

倆人相擁了一陣，漸漸平復(fù)著心中的激動，半晌後寧湛摟著蕭懷素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雙手圈著她的細(xì)腰，問道：“說吧，怎麼會想到問王妃的事？”

蕭懷素可不是個隨意打聽的人，寧湛知她甚深，料到她這一問背後定然有深意。

“你沒覺著王爺看三表姐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嗎？”

蕭懷素試探著問道，或許只有她留意到了，別人並不一定這麼看，當(dāng)然也可能是她想錯了。

畢竟秦王如今已經(jīng)娶了妻子，杜延玉應(yīng)該不可能會嫁給秦王當(dāng)側(cè)妃的，雖然也是上了玉牒的宗室媳婦，可放在其他人家那就是妾，杜家人是不會輕易答應(yīng)的。

而杜延玉呢……也許是單純的小女兒害羞的表現(xiàn)，並一定是喜歡上了秦王，感情再發(fā)展也沒有這麼快吧？

一見鍾情？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不過那一年他們都還小。

再見生情？

這也只針對於秦王，若是杜延玉只怕沒這個膽子去想。

“怎麼不一樣了？我倒沒留意。”

寧湛果然是沒有看到這一層，蕭懷素琢磨了一下便搖頭道：“許是我看錯了吧……”說罷又有些不甘心地揪著他的衣袖問了一句，“你說王爺會不會喜歡三表姐？”

“這……這讓我怎麼說？”

寧湛頓時哭笑不得，又見蕭懷素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這才緩緩收了笑意，有些無奈道：“王爺從前是見過你三表姐的，只那時還小也沒什麼想法，但如今誰也說不準(zhǔn)……若是他真喜歡了，只怕咱們也阻止不了?！?

“王爺喜歡是他的事，三表姐不一定會喜歡上他！”

蕭懷素噘了噘嘴，反正她是不會與另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自然也不喜歡她的姐妹們會有這樣的境遇，杜延玉心思單純，從前就受過一次騙，她應(yīng)該找個更寬厚大度的丈夫，只一心一意地對她，然後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而不是與秦王那樣的人在一起，那樣的日子註定不會平靜的。

“好了，你也別操這份心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寧湛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蕭懷素的額頭，卻見她表情仍然是一本正經(jīng)，“三表姐的親事也拖不得了，橫豎等著年中四舅舅他們回京述職時這親事鐵定是要定下來的。”

寧湛無奈地?fù)u了搖頭，等到馬車臨近了寧府門口時，蕭懷素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攥著寧湛的袖子問道：“秋葉眼下可到了寧家？”

“怎麼沒有？”

寧湛笑著拍了拍蕭懷素的手，“咱們出嫁之前大舅母就讓人來鋪了房，如今咱們住的院子裡樣樣齊備著，秋葉自然也要來管事的，只她如今懷著身孕，趙大哥不想她操勞有些拘著她罷了，這個點(diǎn)只怕人早就被趙大哥給接回去了，你要見她得等到明早了?！?

“這倒不急。”

蕭懷素這才笑了笑，“只要大家都沒事就好，秋葉這又是第一胎，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回頭我就告訴她別一天到晚往這邊跑了，養(yǎng)胎重要，橫豎我這邊的人夠用?！?

“你這樣一說得把趙大哥給樂的，回頭讓他好好謝謝你！”

寧湛正說著話，馬車便停住了，石娟有些刻板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六爺、六少奶奶，寧府到了?！?

寧湛應(yīng)了一聲，又轉(zhuǎn)頭對蕭懷素道：“你且在車裡坐著，我下去安排一番?！闭f罷便下了車，喚了代兒幾個丫環(huán)進(jìn)來侍候著，石娟仍然守在車外。

蕭懷素倒是不急，只安靜地坐著，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面有了響動，原是梅雪帶著一衆(zhòng)僕婦丫環(huán)迎了出來，又讓人卸了門檻讓馬車駛了進(jìn)去。

蕭懷素落了馬車，寧湛這才扶著她走到梅雪跟前，介紹道：“這是雪姨，從前照顧我長大的，你也跟著叫吧?！?

“雪姨！”

蕭懷素便笑著行了禮，擡頭看向眼前著蜜合色褙子的婦人，看起來有四十往上了，面容親切，長得並不是特別好看，但卻讓人覺得很是親近。

“六少奶奶，這可不敢當(dāng)！”

梅雪趕忙上前扶起了蕭懷素，又給她還了禮，這才帶著倆人向前走去，“原本四爺與公主他們也在這裡等著的，但就是不知道六爺與奶奶什麼時候纔回，眼看天色不早了，他們才先回的公主府，說是明兒個一早再來。”

“怎麼四哥與四嫂他們住在公主府裡？”

蕭懷素一臉詫異得轉(zhuǎn)向?qū)幷?，眸中寫滿了不解，這裡原是準(zhǔn)備了兩處院子互不影響，一處給寧湛與她，一處給寧淵與端儀公主。

兩對夫妻都是新婚，又有寧夫人袁氏在這坐陣呢，端儀公主應(yīng)該不會這般不給婆婆面子，這就住進(jìn)了公主府去，那先前袁氏所做的一切不是白搭？

聽蕭懷素這一問，梅雪脣邊便浮上了一抹苦笑，“這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