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日的宴會是特意爲(wèi)新晉的宮嬪準(zhǔn)備的，本來想做個順?biāo)饲椋瑳]成想?yún)s被貞貴嬪鑽了空子，於是對此微有不滿。
貞貴嬪身體向來不好，因此這昭陽殿平日裡便充滿了藥香。不過這貞貴嬪可不容小覷，拉攏人心的手段倒是與前些日子寵冠後宮的佟妃不相上下，後宮中其黨羽也衆(zhòng)多。
這董鄂氏貞瑩有一頭烏黑的秀髮，柔順美麗，當(dāng)年選秀時貞瑩就是梳了個別致的髮髻惹人垂愛，才讓少年天子中意的。
此時，那擁有一頭青絲的主人正依偎在一個十九歲的少年懷中，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絲綢被褥有些凌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剛纔所發(fā)生的一切。春宵帳暖，何況順治已經(jīng)好久沒有寵幸貞貴嬪了。
“愛妃……”福臨猶豫著開口了。
“啊？”貞貴嬪愣了一下方側(cè)首道：“皇上請講。”
“呃……”他猶豫了一下該如何開口，“你和你姐姐宛湄是同母所生嗎？似乎眼睛是有那麼一點兒像的。”
貞貴嬪渾身一顫，片刻後便恢復(fù)常態(tài)，恭敬地說：“湄姐姐是大娘所生，而我額娘是阿瑪?shù)膫?cè)福晉。可惜大娘去得早，所以宛湄姐姐也是我額娘撫養(yǎng)的。”
“哦。”順治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然後將懷中的人兒抱緊了些。貞瑩心中又是一滯，沒想到皇上對自己姐姐如此寵愛，連自己侍寢，也要問一問她……其實她和宛湄的關(guān)係並非那麼簡單。在家中她額娘總歸是側(cè)室，也沒有阿瑪?shù)倪^多寵愛，無論有什麼好玩兒的東西好吃的食物都是先給宛湄的。而且阿瑪對她的態(tài)度也的確比對宛湄有很大不同。早在貞瑩八歲那年就對這個僞善的姐姐有些嫉恨。因爲(wèi)宛湄總是在人前袒護她，背後卻對她不冷不熱的。
貞瑩原本以爲(wèi)那個什麼都壓在她頭上的姐姐自她進宮後就能和她老死不相見了，而宛湄定親的消息更是讓她開心。誰知……就好像董鄂氏宛湄是她命中的剋星一般，又在她的生命中重複出現(xiàn)了，而且一入宮就成了賢嬪。嬪啊……當(dāng)年她熬了多久纔得到的位置？
但無論如何，進了宮總歸是一家人，還是要親近些吧。
貞瑩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身旁的少年天子。你剛纔叫我愛妃是麼……可是你，你真的，愛我麼？
桐香閣裡，燭燈時明時暗，跳耀著映著兩人明麗的臉龐。此時佟妃正親熱地牽著然若如玉似的手，親切笑道：“幾年不見，妹妹愈發(fā)水靈了。”
然若卻沒什麼笑意，直接明瞭地說：“然兒可不是來和姐姐敘舊的，客套話，咱們親姐妹就不必多說了。”
佟妃並未驚訝，因爲(wèi)當(dāng)年她和妹妹是一同受過爲(wèi)適應(yīng)後宮生活的訓(xùn)練的。佟妃秀眉微挑，笑意愈發(fā)深了，“妹妹果然爽。”
然若這才笑了笑說：“然兒不是想得罪姐姐什麼，只是咱們在外界說是不和，在這兒呆久了，宮裡人多眼雜的，怕是不好。”
佟妃點點頭，好象在說“明白”。
“芯姐姐你只管說罷了，你恨不恨董鄂氏那兩個姐妹？”
佟妃這纔有了些興趣的樣子，急切地說：“在後宮中，除了朋友便是我們的敵人，妹妹這話可是問多餘嘍。莫非……”她微瞇杏眼，“莫非然妹妹有什麼好法子……”
“好法子不敢說，倒是有個辦法能除掉賢嬪。至於貞貴嬪，皇上對她早就沒了那麼多寵愛，若是失去了賢嬪這個姐姐，必定會有很大的損傷。”
佟妃皺了皺秀眉道：“如今賢嬪會不會得寵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妹妹你爲(wèi)何要先對付她而不是貞瑩呢？不瞞你說，我真是恨死那個賤人了。當(dāng)初……”
然若沒有興趣聽她回憶往事，打斷道：“芯姐姐，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剛得了一個丫鬟，名叫柳青，就是剛纔跟我來的那個，就在門外守著。”
佟佳氏芯雅想了想，反問道：“可是那個面貌醜陋的宮女？”
然若點頭，“姐姐你可別小看了她，她是個慧根。而且直覺告訴我應(yīng)該聽她的。芯姐姐你知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的。”
“是她讓你先除掉賢嬪的？”
“是，而且賢嬪她來勢洶洶，也不得不防。先除掉她，妹妹我還有一計，卻是‘無心插柳’了。五年前，我遺失了一幅畫，名叫‘水牛圖’。當(dāng)時作畫匆忙，是練習(xí)之作，我又只有十一歲，尚未署名，就不小心弄丟了……”
第二天，福臨就迫不及待地翻了賢嬪的牌子。
旨意宣完後，賢嬪吩咐知意送了銀子給傳旨公公，心中十分忐忑。今晚，順治皇帝就要她把作好的畫帶去……畫她是畫好了，也讓知意仔細看過了，但還是很不安。日落黃昏，夜幕降臨，她還是不得不沐浴洗禮被擡到了乾清宮。
福臨品味那幅清秀的畫兒，卻總覺得哪裡不對了。筆風(fēng)相近，亦是同一人所書，爲(wèi)什麼感覺少了些許情感？心裡儘管疑惑，還沒有想到其他，於是溫柔地喚道懷中的佳人。“湄兒……”董鄂氏宛湄給了他一個虛無的微笑，此時在順治的眼裡卻是那樣的溫婉動人。明黃色的帳子落了下來，那樣耀眼……
下半夜，賢嬪卻不得不離開東暖閣了。這時便有個老太監(jiān)進來提醒道：“皇上，賢嬪娘娘該回了。”
福臨不捨地抱緊了宛湄的胳膊，不悅地說：“傳朕旨意，晉賢嬪董鄂氏爲(wèi)貴嬪。”然後不耐煩地補充道：“現(xiàn)在可以讓朕和貴嬪好好睡一覺了吧……”
老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下，小心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董鄂氏宛湄又晉貴嬪成爲(wèi)一宮之主的消息馬上傳開了。佟妃也愈加迫不及待，讓心腹明秀去給然若傳話，計劃實行……
賢貴嬪有些不安地看這那道明晃晃的聖旨。“晉原賢嬪董鄂氏爲(wèi)正四品貴嬪，賜居承乾宮煙雨軒……”聰明如她，知道自己不會有幾天的安穩(wěn)日子了。自古便是集寵於一身，即集怨於一身啊！
絳雪軒——秀女和答應(yīng)小主們住的地方。由於不是獨住一宮一殿，佟妃與然若聯(lián)繫難免會有些不便。佟妃給明秀了尋思了個名目，才讓她去找然若。
答應(yīng)的例錢並不多，然若亦很樸素，明秀來時，見她正在淡然地品著茶，神色平靜，顯得愈發(fā)清秀了。蘭沁在旁悠閒地打著扇子，而柳青似乎正在畫些什麼。
“佟主子傳話，太后娘娘召然答應(yīng)慈寧宮一舉。”明秀說話時刻意保持著生硬的態(tài)度，以免隔牆有耳。
然若泯了小口茶，朱脣微動：“娘娘還請了誰？”
“回答應(yīng)的話，還有佟妃娘娘和清答應(yīng)。”明秀如實答道。
然若不以爲(wèi)然地扣了扣茶盞的青花瓷蓋，“太后娘娘爲(wèi)何會請我們這兩個末等宮嬪呢？”
“兩位小主書畫的技藝和才情在後宮中都是上乘，太后亦聽聞，便……”她突然降低了音量：“計劃實行。”
然若聞言幽幽笑道：“明秀兒，你比在家中時伶俐了不少。”明秀低頭不語，卻暗笑著。
明秀走後，然若看似隨意地拿起柳青的字，神色略有一絲不悅，“這個‘能’字爲(wèi)什麼有污點？”
柳青眼神有些急促，面色蒼白地說：“奴婢只是聽聞小主要去見莊太后，有些驚訝罷了。”然若奇怪地問：“是因爲(wèi)我的身份不足去見太后嗎？你看不出這是我姐姐刻意要提拔我嗎？”
“這個奴婢自然知道。只是太后娘娘實在是個聰明人，主子提防些纔好。”柳青想起歷史中的莊太后經(jīng)歷三朝沉浮，實在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我還以爲(wèi)你擔(dān)心什麼呢，太后啊，我是認識的。我的聰明亦不在她面前掩飾。不瞞你說，我的進宮就是太后默許的。至於我與太后娘娘的淵源，以後你自然會知道。”說完，然若特意停頓了一下，瞥了眼旁邊的蘭沁。果然，她神色一滯，有些驚訝。
慈寧宮然若和佟妃都不是第一次來了，清燭卻好奇得很。但因爲(wèi)生性清冷，並未有多少表現(xiàn)。然若見了佟妃，表情卻很僵硬，有些生澀地說：“沒想到佟妃娘娘連我暗中和清答應(yīng)交好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旁邊的清燭一愣，奇怪地看著她。
佟妃卻笑得燦爛，“妹妹說笑了，本宮不過是關(guān)心妹妹罷了。”
清燭開始有些不明白了，難道這姐妹倆的關(guān)係真如外界所傳的不好，見了面也如此針鋒相對？
由於柳青相貌太過醜陋，所以大多時候然若還是帶著蘭沁出門的。蘭沁長相中上，書香氣較濃，行爲(wèi)舉止亦有幾分然若的影子，或許是耳濡目染吧。蘭沁性格穩(wěn)當(dāng)，心計之深就佟圖賴把她安插在小女身邊便可想而知。而然若也不是沒發(fā)現(xiàn)過她的異常的，這個蘭沁……或許早就心存異心了。
然若和清燭盈盈拜倒，請安道萬福。然若微微擡頭匆匆瞥了一眼，殿內(nèi)的主子只有她們四人和一個小阿哥。看年齡，大抵是三阿哥玄燁。
只聽太后慈愛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大殿中：“芯兒，你看這然兒，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啊，宮裡頭的后妃似乎都比不上她呢。當(dāng)個答應(yīng)，實在委屈了。”頓了頓，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然若，“唔，還真是不巧呢，偏在殿選的時候病了……”
然若心中一驚，好像已經(jīng)被莊太后窺探著了心思。
佟妃淡淡地應(yīng)和道：“皇額娘說的是，幾年未見，然妹妹水靈了不少。不過這位清燭妹妹，皇額娘你仔細看看，像不像您的塞雅公主？”
然若知道，佟妃說清燭像的，是太后最喜歡的女兒塞雅公主。可她是見過畫像的，那位遠嫁了的公主和清燭並未有幾分相像，此舉怕只是爲(wèi)了引開太后對她的注意力。不由心下對佟妃又多了幾分讚賞，她們的計劃，現(xiàn)在還不可以暴露出來。
莊太后何等聰明，只是點了點頭，思索了會兒，又想了個話題，便開口問道：“你們覺得賢嬪如何？”太后未稱其新晉的貴嬪號，顯然對她有所不滿。
兩個答應(yīng)不好評論，於是佟妃開口了：“賢貴嬪賢德溫婉，才貌雙全，難免爲(wèi)皇上所喜……”
“僅僅是所喜？”莊太后冷冷挑眉，“皇帝即使獨寵誰，也要看哀家的意思！那種狐媚子，萬萬不可近！”說罷摟緊了懷中的小孫兒，對佟妃道：“這幾天，就替哀家安排然兒和清兒侍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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