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幾人離去,李斌良向何政委使了個眼色,何政委會意地留下來,關上門,詢問地看著李斌良。
李斌良:“何政委,我現在腦袋很亂,你得幫我一把。”
何世中:“還亂什麼,剛纔不是已經形成一致意見了嗎?”
“我指的是下一步打法,我心裡現在真有點兒沒數。”
何世中:“也是啊,這耿鳳臣到底藏在哪兒呢?該搜的地方都搜到了,就是沒他的影子啊!”
李斌良把和趙民關於內奸的分析說了,何世中聽了很是震驚:“對對,這個分析有道理……可是,內奸到底是誰呢?他也太大膽了,如果真是這樣,他應該和耿鳳臣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呀!”
刑警大隊似乎沒有這樣的人。雖然有人反映,趙民跟耿鳳臣有一點兒關係,可是趙民的表現已經充分證明,他是個可以信任的好同志,這種猜測是錯誤的,甚至是別有用心的。何況,趙民去河汾時,那輛卡車就是奔他去的,如果他跟耿鳳臣是一夥,耿鳳臣不可能指使人加害他。
何世中:“如果真有內部人保護耿鳳臣,恐怕很難找出他來。”
李斌良:“所以,我現在產生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何世中:“什麼想法?”
李斌良:“我覺得,事實已經證明,大兵團作戰的方式,對抓捕耿鳳臣作用並不明顯,而且我們也不可能長期把全部警力都投入到這方面來,這種做法也不利於保密。”
何世中:“你的意思是,不再要別的警種參加,只靠刑警大隊一家。可是,現在看,內奸可能就在刑警大隊內部……”
李斌良:“何政委,你聽我說。我的意思是,抽調可靠人員,成立一個專案組,專門負責這起案件,抓捕耿鳳臣。”
“嗯……這是個辦法。可是,人一定要精選,一定要可靠。”
“我找你就是商量一下,哪些人可靠。我來的時間太短,拿不準哪!”
何政委:“嗯……這個專案組,一定要純……要說可靠,趙民應該算一個。”
李斌良:“對,可是,他一個人不行啊,我準備讓他挑頭兒。”
何世中:“不行不行,趙民不能當頭兒。”
“爲什麼?他是副大隊長,人品和能力在那兒擺著呢,怎麼不行?”
“哎,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兩年,把他弄得人氣大降,讓他當將可以,當帥還差點兒。”
“那誰挑頭兒?徐進安?他是大隊長,得抓全大隊的工作呀!”
“不不,即使他不當大隊長,也不合適。”
“那還有誰?關偉?我可信不過他。”
“關偉絕對不行……這樣吧,咱們再琢磨琢磨,這可不是小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李斌良:“那好,你幫我再考慮考慮。”
何世中:“行,你既然這麼相信我,我一定對你負責……對了,你還沒把這新情況向任局報告呢吧!”
“啊,沒有。”
“現在,可是他主持市局工作,這麼重大的事,不報告不合適吧?”
李斌良想了想:“對,一會兒向他報告。”
何世中:“好。沒事我走了。”
李斌良:“走吧,不過,一定好好琢磨琢磨。”
“一定。”
何政委離去,李斌良看看電話,把手伸過去,想給任副局長報告一下,半路上又縮了回來。
天太晚了,別影響他休息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李斌良知道,這是自己找的藉口,他是不願意向這個人彙報。進一步說,他不喜歡這個人,不願意和他打交道。
可是,他畢竟是直接上級領導,如果他真的當上局長,那就更是直接影響你命運的頂頭上司,如果這樣,你的處境恐怕會更不舒服。
李斌良也曾捫心自問過:是不是因爲他是前任,自己接了他的班兒,對他有一種成見,才產生這種心理。可是,他在反覆評估後認識到,完全不是這個原因。他身上的氣味、做派已經透露出,他跟自己完全不是一類人。
到哪兒去找和你完全一類的人呢?你既然當這個公安局長,就得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包括你不喜歡的人,不是一個類型的人,你的上級……
這……還是跟他通個氣吧,不然,又該挑理了!
李斌良猶豫著又把手伸向話筒,可就在這時,電話自己響了起來。
誰?這個時候……
李斌良正要接,電話鈴聲卻中斷了,再沒響起。
李斌良看看來電顯示,是一部手機號碼,有印象……
正是任副局長。
李斌良不再猶豫,拿起話筒撥了回去,對方馬上接了起來。
“李局長,睡了吧,對不起,打擾你了!”
“不不,任局,還沒睡,你找我有事?”
“啊……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案子的進展情況,我剛纔撥完電話一想,這種時候,你可能早睡了,所以又放下了。”
李斌良覺得,他沒有說實話。很可能是他的那些老部下——徐進安和關偉們在散會後給他打了電話,報告了情況,他才故意這麼做的。
“任局,謝謝你的關心。其實,我們剛開完會,也正想向你報告呢!”
“怎麼,有新情況?”
“對,是這樣,耿鳳臣給我來了電話……”
李斌良把情況向任大祥彙報了一遍,也把和大家的分析結論說了。
任大祥聽完,沉默了片刻,顯然也是受到了震驚,他好一會兒纔開口。
“這個人肯定是耿鳳臣?”
李斌良:“我認爲是他。”
任大祥:“就算是他,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呀,會不會是玩兒咱們哪!”
李斌良:“我覺得他沒必要這樣做。”
李斌良把會上的分析又重複了一遍。任大祥聽後,沉默片刻後又問:“這麼說,在這起案件中,還有個第三者。”
李斌良:“對。各種跡象顯示,耿鳳臣不止一個人。”
任大祥又沉默片刻:“你的分析有道理,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還沒想好,不過,我們肯定不會撂下的,一定要想辦法抓到耿鳳臣!”
“需要我幫忙嗎?”
他又想來分局指揮吧……
李斌良急忙地:“任局,我們太需要你的領導了,不過,你現在主持市局工作,也不能把全面工作丟掉,坐我們分局來呀。這樣吧,我這邊有什麼情況和進展,隨時向你彙報,聽取你的指示!”
“嗯……那好,就這樣,再見!”
“再見!”
李斌良放下電話,舒了口氣,好歹算把他應付過去了。
他知道這種思想不對頭,對上級領導怎麼能是這種態度呢?
可是,他欺騙不了自己,他確實是這種心態。
通罷電話,李斌良看看時間,已經過零點了,必須躺下了,要想拿出好辦法來,必須有一個機敏的大腦,而得不到休息的大腦是不會很好發揮作用的。
李斌良鋪好被子,把桌上的電話拿到牀頭,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急忙抓起。
“趙民,什麼事?”
趙民:“我想起一個地方,應該去查一查。”
李斌良:“什麼地方?”
趙民:“這個地方挺特殊,也特敏感,我們明天應該去一趟……”
車駛到山腳停下來,李斌良從車中走出來,向四下看著。
一條水泥路通往山上,路雖然不是很寬,勉強可以錯開車,但是,修的質量非常好,看上去,比高速公路還平展。
“趙民,只有這一條路上山嗎?”
“對。”
李斌良回到車中,拿起對講機叫起來:“徐大隊,你帶人留在山腳下,除了守住上山下山的路口,還要派人在山周圍巡視,發現有人從山上下來,一定要特別注意。”
徐進安:“是。李局,你要帶足夠的警力,萬一耿鳳臣真的藏到這兒,有可能打起來呀!”
李斌良:“啊,我這車上有五個人,你再派四五個來,足夠了。”
“好,我們很快就到。”
一會兒,徐進安一行的車隊到了,李斌良急忙囑咐他:“去這種地方要有政策觀念,還要注意影響,警車出出入入的不好,所以,我要帶沒有公安牌照的車上去。對,沒有穿警服的吧!”
徐進安:“沒有。李局,讓大案隊和一中隊跟你上去吧!”
李斌良:“就這樣。山下交給你了,我上去了。”
很快,兩輛掛著民用牌照、拉著十來個男子的轎車駛到山腰停下,男子們從車中走出來,向前面走去。
前面,迎接他們的是一道雕刻著佛家花紋的照壁,上邊刻著四個大字——佛法無邊。
李斌良走過照壁,扭頭看看照壁的背面,果然不出所料,上邊也是四個字——回頭是岸。
李斌良這才向前走去,前面,門楣上方是三個字——摯誠寺。
昨天夜裡,趙民想到的地方就是這裡。這座廟雖地處郊外,可是離城還不到二十華里,進城往返用不了多少時間,很是方便。而且,寺廟在這座小山的山腰處,小山上還有茂密的灌木樹叢,耿鳳臣要是藏到這裡,還真不好抓。
從感覺上,李斌良不相信耿鳳臣會藏到這裡,可是眼前實在沒有線索可循,趙民說得又有道理,他就決定來查一下。
寺廟外是一片特意開闢的停車場,李斌良帶的兩輛車停下來,下車後,他留下兩個刑警守在寺門外,對剩下的幾人說:“咱們不能一下涌進去……對,趙民跟我去見住持,關偉,你帶其他人在寺裡轉一轉,看有沒有可疑跡象。注意,這是寺院,一定要低調,別造成寺院和遊客的反感。”
關偉答應。
摯誠寺院子不大不小,一幢正殿迎在前面,旁邊還有兩幢小一點的房屋,看上去是經堂之類,正殿後方隱約可見幾幢房舍,大約是寺廟的僧人吃住的場所。院子裡還有曲徑迴廊,上邊刻著一些佛經典故,都是勸人向善之意。香客們雖然有一些,但不是很多,整個寺院確實給人一點兒世外清修之地的感覺。
李斌良向大殿走去,這時,一個穿袈裟的小和尚走過來,向他施了個佛禮:“阿彌陀佛,住持有請貴客!”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住持知道自己來找他,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李斌良和趙民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詢問,乖乖地隨著小和尚向前走去。可是,李斌良很快發現,小和尚並沒有領自己去大殿,而是從大殿旁邊走過,走向後邊,走到一幢不大的偏房門外停下腳步。
一聲洪亮的佛號從裡邊傳出:
“阿彌陀佛,快請貴客進來!”
怪了。
李斌良和趙民又對視一眼。
李斌良走進屋子,住持施禮相迎。
“阿彌陀佛,貧僧等候多時了,快請!”
李斌良和住持分坐到一個樣式做工都很古樸的茶幾旁,小和尚又拿來一隻木凳,讓趙民坐下,接著,又端上三杯茶來。
趁著這個機會,李斌良細細地端詳了一下住持。很難看出他的年紀,也可能四十多歲五十來歲,也可能六十多歲七十來歲,五官端正紅潤,面相慈祥平和,確有點兒世外高僧的模樣。
再看這個房間,除了一尊如來佛像和香爐中的一束燃香,就是一個盛著好多經書的老式書架,再就是一鋪小炕和簡單的行李了。
難道,這就是住持居住之所?
趙民把李斌良的身份作了介紹,住持微微一笑,早已瞭然於心的樣子。
李斌良:“大師,您……知道我要來?”
住持:“貧僧有個習慣,晨起總要佔上一課,卦象顯示,小寺今日有貴客光臨。”
李斌良:“可是,您怎麼知道是我?”
住持:“卦象顯示,貴客應該辰時光臨小寺。”
李斌良將信將疑。
“李局長,您應該不是孤陋寡聞之人,不會認爲,易經是什麼封建迷信吧!”
李斌良一時不知怎麼回答。說真的,儘管他重點大學畢業,可是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包括之後上過的黨校及通過其他途徑所受的教育,在他的思想中已經無形地樹立起堅固的無神論觀念,所以對抽籤算卦之類確實有裝神弄鬼的看法。當上警察之後,工作極忙,更難有時間看佛學方面的書,至於易經,他也只是隱隱知道,國家已經不禁止學習和宣傳。據說,有的名牌大學還開了周易課,中央電視臺還有易經大師的講座。但是,他知道的也只是這些。現在,聽了住持的話,只能笑笑,謙虛地說:“在下淺薄,只知道周易是哲學,和算卦還不能說是一回事。”
住持:“李局長說得對,易經不等於算卦,易經是哲學,而哲學是關於萬物運行規律的認識,學透了易經,自然也就掌握了規律,所以自然不難推出未來要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