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紀總和苗苗知道嗎?”秦未南隨口問。
夏月搖搖頭,“他們都不知道,伯母不敢說,我也不敢說,再說現在伯母也沒有百分之百的確認?!?
“有些事,就讓它順其自然吧,你也別想太多了。如果是真的,苗苗失去了母愛那麼多年,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件好事。”秦未南柔聲說著,末了安慰夏月:“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或許吧,伯母那麼好的人,會是一個好媽媽的?!毕脑赂锌宦?,完了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會是什麼樣子,又會是什麼樣的人……”
秦未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自從聽她說過了關於她的事情之後,秦未南就一直很心疼她,而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或許在心底,一直有那麼一個不爲人知的願望吧。
藉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秦未南略微的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將手伸向夏月,輕輕的攬住她的身體。
他很久沒有在這樣的夜裡將她擁在懷裡,他以爲她會掙扎,以爲她會直接將他推開,可是夏月沒有這麼做,甚至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就這樣安靜的任由他擁著自己。
他的臂彎彷彿帶著強大的力量,爲她鑄起了一道可以令她安心的圍牆,可以隔斷那些從外而入的擾人之緒,可以讓她安然入睡。
均勻的呼吸聲終於在靜夜裡傳來,直達秦未南的耳膜。秦未南聽著聽著,不由的勾起脣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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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映茹一直不敢貿然認苗苗,是因爲僅憑苗苗身上的胎記以及她的出生年月,的確不足以作爲鐵證,所以暗地裡,她悄悄的取了苗苗梳頭的時候掉落的髮絲,然後拿去做了DNA檢測。
今天她剛剛拿到結果,而結果上顯示,苗苗和她的確有醫學上的血緣關係,也就是說,苗苗的確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就是苗苗的親生母親。
拿到結果的時候,於映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的大哭了一場。
她激動她感慨,卻依舊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苗苗開口,於是她只好找到夏月。
夏月接到她的電話時,剛好忙完事情準備回公司。
於映茹約她到外面坐一坐,夏月本想拒絕,只是聽她語氣微恙,於是想了想,便答應了她。
兩人找了一間環境安靜的咖啡廳,看到夏月,剛剛坐下的於映茹就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見她流淚,夏月忽的慌了。
她連忙扯了紙巾一邊遞給她,一邊詢問:“伯母,怎麼了,怎麼突然……”
於映茹泣了兩聲,從包裡拿出一張報告單遞給夏月。
夏月看不懂那些專業的詞句,卻看明白了這是一張NDA檢測報告。
她訝異的望向於映茹,用目光詢問她。於映茹見狀,只是點了點頭,默認了她心中所惑。
“沒錯,苗苗就是我的親生女兒!”似乎默認還不夠,於映茹又開口確認。
“我不想僅靠猜測來斷定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我就拿了她的頭髮暗中做了檢測,沒想到結果真的像我猜想的那樣?!膘队橙阋贿叢翜I,一邊解釋這張檢測報告的來歷。
夏月怔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活像一尊化石般,好一會兒,纔回神過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夏月問。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苗苗開口,這件事實在太突然,我怕她會承受不了,接受不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遠兒說,我真的很怕,很怕傷害到這兩個孩子?!膘队橙銚牡恼f。
“那你能做到壓在心裡一輩子,一輩子也不說出來嗎?”
於映茹看著夏月,搖了搖頭?!拔蚁搿易霾坏健?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能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也許苗苗和紀總一時都接受不了,但至少可以早一些讓他們知道,早一些開始接受的過程?!?
夏月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議對後面的結果到底是好是壞,但她說的,都是她心裡所想的,而她認爲,這也是最好的辦法。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說出來?”
“嗯……”夏月點點頭。
於映茹蹙著眉,一臉的擔心與猶豫。
下午下班,夏月和紀遠一起去接了苗苗回到他家。
見到幾人回來,於映茹一邊將最後的湯端到餐桌上,一面招呼幾人:“回來啦!”
而面對著一桌子色香味全的菜餚,夏月不由的眨了眨眼,詫異的問:“伯母,這些都是你做的?”
“怎麼樣?還不錯吧?”於映茹
故作得意的挑了挑眉,笑著說。
“嗯,光看看就好有食慾哦!”夏月真誠的誇讚。
“媽,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做飯了?”紀遠一邊放著手上的東西,一邊問。
於映茹瞥了他一眼,“你們上班這麼累,我給你們做頓飯有什麼奇怪的?!辨R家雖然是大戶人家,但在嫁給紀華清後,於映茹也是過過苦日子的,洗衣做飯這種平常的家事,她可一點不在話下。
“阿姨,你做的菜好香??!”苗苗也加入到夏月的隊伍中。
幾人閒說了幾句,於映茹就連忙催促幾人入座:“趕緊洗洗手吃飯了?!?
第一次吃到於映茹親手做的飯菜,夏月和苗苗讚不絕口,在她們看來,像她這樣的闊太太,應該是享受,而不是動手做這種事情的人,可是她的廚藝卻讓她們有些驚訝。
“好好吃……”苗苗嘴裡還包著菜,就連聲誇讚,於映茹聽了,心裡真是說不出來的高興。
尤其是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那種源自母親的本能情感,更是溢滿心間。
看著兒女吃著自己做的飯,也許沒有哪個母親不會感到幸福的。
而此時的於映茹,正在感受著這樣的幸福感。
夏月看著一臉慈笑的注視著苗苗的於映茹,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多說,無論如何,有些事情,該來的都會來,而她,在某些時候,只能做一個看客。
飯吃到一半,於映茹連碗筷都沒放下,便忽然緩緩出聲。
“遠兒,苗苗,有件事,我想跟你們說?!?
她只點了紀遠和苗苗的名字,所以兩人都不由疑惑。
“媽,有什麼事兒吃完飯再說吧!”紀遠並沒有多想,只是想著大家好好的吃頓飯。
只是於映茹卻不這麼想。
對她來說,這是談事情的最好時機,沒有面對而坐時的嚴肅,讓她更覺得多了幾分隨和,所以她纔會挑在這個時候開口。
而苗苗聽到自己的名字,便直接的疑聲反問:“阿姨,有什麼事啊?”
說著,她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夏月。但夏月只是埋著頭吃飯,並不說話,甚至好像於映茹說的話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樣。
於映茹沒有馬上回話,神色也顯得有些猶豫和遲疑。
紀遠見狀,乾脆放了碗筷,問:“媽,既然你有事要說,那就說的?!?
其實看到於映茹親自下廚,他就覺得挺奇怪的。在他的印象中,於映茹還是在紀華清生前的時候做過這樣的事,因爲紀華清喜歡她做的飯菜,可是自從紀華清走後,她就再也不動手了。而有好長一段時間,獨自帶著紀遠的她,經常和紀遠一起吃外賣快餐。
她今天會突然做這些,想來也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再看到她此刻的神色,紀遠更加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疑惑。
“遠兒,苗苗,我希望你們兩人在聽完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後,都能夠冷靜,也不要怪我……”
於映茹的聲音是擔憂的,甚至帶著淡淡的怯色。
她擔心她害怕她緊張,唯有她本人與夏月能夠體會。
而她的話把紀遠和苗苗說得更加迷惑了,但沒再等兩人繼續詢問,她便主動開口,將自己組織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遠兒,苗苗,也許你們聽了我的話會很震驚,但我想說的事,我說的話是事實,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你們二人,其實……其實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說到這裡,於映茹的聲音自然的降了幾個分貝,也垂了眼眸。
她不敢看紀遠和苗苗,但即使不用看,她也能夠猜到他們此刻的表情。
果然,兩人聽罷,都突然像是被驚雷擊中一般,身體和表情都瞬間僵住,兩人更是異口同聲的驚了出聲:“什麼?”
“媽,你說什麼?我跟苗苗……我們是兄妹?”
紀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一直淡定如他,溫和如他,此刻卻也難以控制自己的驚訝情緒。
同樣的,苗苗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甚至直接驚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阿姨,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會跟紀遠哥哥是兄妹?你又怎麼會……會是我……的媽媽?”
他們的反應早在於映茹的預料之內,於是她也不說話,直接起身到房間裡拿了檢測報告出來遞給紀遠。
紀遠看後,神色大驚,苗苗見了,連忙將他手中的東西拖了過去。
她看不懂,可是看到結果顯示的地方,卻是明瞭。
她跌坐到椅子上,手中的報告在她手指的顫抖中飄落下來,差點掉進桌面盛滿湯的器皿裡。好在
夏月眼疾手快,抓住了紙的一角。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的刺激很大,也讓人難以接受,事實上當我知道的時候,我也難以置信,可是這是事實。剛纔你們看到的,就是我私下裡偷偷去做的DNA檢測?!?
此刻的於映茹垂著眼眸,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夏月看得有些心疼。
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此時卻爲自己年輕時所做的甚至不能算是錯誤的事,而愧疚的做著解釋。
事實上,她有什麼錯呢?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遠畢竟是成年人,再驚訝,亦不過只是霎時之事,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再說話的時候,語氣已經回覆原本的沉穩。
苗苗則依舊僵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定定的看著於映茹。
於映茹的話對她來說,即使用晴天霹靂來形容也不爲過。
聽到紀遠的詢問,於映茹便將事情的原委再一次娓娓道來。
第一次,是和夏月說的。
於映茹的語速不快不慢,而說話間,眸光裡一直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段時光對她來說,她是開心而幸福的。因爲在提到的時候,她的脣角總是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只是很快,在說到苗苗的時候,她的眸光黯了下來,神色憂傷,語氣裡,也帶著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她用了不長也不短的時間來講述那段往事。
在聽完她的講述後,紀遠的臉上沒有出現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默了幾秒,纔再次問她:“那那個男人呢?他知道這些事嗎?”
於映茹搖搖頭,繼續緩緩的說道:“他當時正好帶著他妻子孩子移民國外,所以我沒有告訴他,後來沒多久,他就走了,從那之後一直到現在,我們都沒再有過任何聯繫?!?
這一段往事對於映茹來說,是一段幸福甜蜜卻並不光彩,甚至有時候也會讓她感到骯髒的往事。
儘管一切都被掩飾得很好,也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這些事情,但無論如何,她都做了別人婚姻裡的第三者,還生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我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更加對不起苗苗。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
於映茹語帶慼慼的說,紀遠和苗苗都沉默了一言不發。
苗苗原本僵硬的身體在聽完她的話後,忽的頹軟下來,她死死的咬著脣,用力的忍著眼中的淚水,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些帶著她委屈傷心痛恨的東西,依舊從眼眶中滾落出來。
如果她曾經痛恨被父母遺棄成爲孤兒,那麼她現在更加痛恨的是,自己竟然只是一個私生女的身份。
這比有人告訴她,你的父母死去了,他們不在了,更加讓她傷心難過。
明明都在,可是自己卻不能叫那個男人一聲爸爸,而自己的媽媽,只是一個曾經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騙子,騙子!”苗苗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衝著於映茹大吼,“你這個大騙子,我根本就沒有媽媽,你也不是我媽媽!我的媽媽不會不要我,不會拋棄我,騙子騙子!”
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響徹在客廳,也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而說完,苗苗便將椅子往後面一推,椅子沒了重心,猛的倒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她哭著奔回房間,於映茹起身朝她伸出手,喚了一聲“苗苗”,卻並未讓她停下腳步,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門處。
“砰”的一聲,房間的門緊緊的閉合,剩下在客廳裡相視無言的三人。
於映茹站在原地,一臉憂傷的望著苗苗消失的方向,身體晃了晃,差點跌倒。
幸好夏月反應快,又和她離得近,所以才能快速的一把扶住她,穩住了她的重心。
“伯母,你彆著急,苗苗還小,這件事太過突然,她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毕脑乱贿叿鲋拢贿叞参克?。
於映茹看了一眼夏月,眼中有淚光閃爍。
對上她的目光,夏月忽然覺得,這一刻的於映茹是那麼的脆弱,不像平時的神色飛揚,夏月也才忽地意識到,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有她最柔弱的地方。
“是啊媽……”紀遠見狀,也連忙附和夏月,一起安慰她。
紀遠雖然同樣震驚于于映茹這段他從未所知的過往,但對他來說,打擊並不如像對苗苗那般強烈。
他有冷靜的心理與分析力,所以他能很快理解於映茹。
“伯母,你也別太擔心了,我會好好跟苗苗談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