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是後半夜,南宮大殿之中燈火通明,天子劉協(xié)和劉虞、楊彪、宣璠等朝臣皆在,發(fā)生瞭如此大事,這些重臣哪還睡得著,都來了這南宮大殿之中。
不過還有一些重臣,如尚書令荀彧、廷尉鍾繇、北軍中候鮑信等人便沒有過來。
砰!
劉協(xié)面色鐵青,一掌拍在案臺上,怒喝道:“朕素來道關(guān)羽忠義,不想這匹夫竟敢罔顧詔令,真膽大妄爲,欺朕太甚!”
下面吳碩伏地哭嚎:“羽林中郎將護衛(wèi)中樞,乃朝廷重將,關(guān)羽擅殺朝廷大將,又兼奪羽林軍士,當速速捉拿發(fā)問,否則朝綱不振、陛下之威不存哪!”
他的侄子剛做了羽林中郎將就被關(guān)羽斬殺,可謂樂極生悲,心中怒恨,此時極力攛掇天子捉拿關(guān)羽。
吳碩之言正合劉協(xié)心意,當即便一聲高喝:“傳詔,將關(guān)羽……”
“陛下!”一旁劉虞忙阻止劉協(xié),又低聲道:“陛下萬萬不可,關(guān)羽掌虎賁,張飛掌司隸,他二人又與劉玄德情同骨肉兄弟,三人同進同退,所掌兵馬不弱於國舅,還是安撫爲好,否則後果不堪設(shè)想……”
劉協(xié)聞言,面色大變,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他這才陡然發(fā)現(xiàn),羽林失控後,劉備、關(guān)羽加上張飛,三人所掌兵馬竟然已經(jīng)壓過了董承,如果這三人心懷叵測,那後果……
這是怎樣的威脅?
劉協(xié)心中有些不安了,他深吸了口氣,看向劉虞,有些不確定的低聲問道:“朕尊劉玄德爲皇叔,他爲宗親,總不會害朕吧?”
劉虞沉吟道:“劉玄德性情仁厚,素重名聲,自然不會害陛下,但卻不能逼迫關(guān)羽過甚。”
劉協(xié)無奈的點了點頭,此時他才突然發(fā)現(xiàn),張遼這座大山雖然壓在他頭頂,但同樣也爲他遮風(fēng)擋雨,如果張遼在,他根本不會擔憂劉備這些諸侯,一念及此,劉協(xié)心中閃過一絲悔意,但隨即這點悔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兵權(quán)更加強烈的渴望,否則始終受制於人。
他的父親靈帝被人稱爲昏君,貪財好色荒唐各種名聲加身,但劉協(xié)明白,自始至終靈帝對軍隊和十常侍都有著絕對的掌控權(quán),西園八軍和何進都是聽從靈帝之命的,如果靈帝不死,天下還不會陷入分崩離析的結(jié)局。而劉協(xié)自認不比父親差,他缺少的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不過劉協(xié)不明白的是,要搬去頭頂大山,必須自己有自保能力才行,否則只能緩緩圖謀,正如當初靈帝在黃巾平定後忌憚大將軍何進掌控天下兵權(quán),便增置西園八軍用以制衡,而不是直接剷除何進,如果靈帝不死,西園八軍絕對會成爲一支強大的天子親軍。
這時劉虞低聲道:“陛下,外面有傳言,道皇后行巫蠱之事,不知陛下……”
劉虞說到這裡,悚然一驚,不敢再問下去,他察覺到自己似乎逾越了,只是皇后之事關(guān)乎國本,他也不能不多問一句。
一旁楊彪等人也聽到了劉虞詢問,目光不由都看了過來。
劉協(xié)看了一眼劉虞,心中慍怒,面上卻是神情不變,淡淡的道:“太傅爲國柱石,不信朕,反信刺客之言乎?”
劉虞額頭冒出冷汗,忙道:“臣不敢。”
但大殿中一些朝臣卻察覺到了異常,年輕的天子雖然表現(xiàn)的很平靜,但皇后遇害,他怎能平靜,而無絲毫悲色?顯然其中有蹊蹺,不過此時誰都不敢多問。
這時,有謁者來報:“衛(wèi)將軍、光祿勳劉備求見陛下。”
劉協(xié)心中一顫,面色微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劉虞,看到劉虞點頭,心中登時略定,道:“傳進。”
劉備一進大殿,便伏拜於地:“臣劉備前來請罪。”
劉協(xié)看到他這番姿態(tài),暗中鬆了口氣,看來劉備還是尊奉天子的,他底氣又微微強了一些,淡淡的道:“皇叔何罪之有?”
劉備也不擡頭:“臣弟關(guān)羽拿了刺客,羽林中郎將吳昆爭搶功勞,被臣弟誤殺……”
劉協(xié)胸口一悶,他聽到的版本可不是這個。
一旁吳碩厲聲道:“一派胡言!分明是關(guān)羽勾結(jié)刺客,殺害吾弟,敢問刺客何在!”
劉備嘆了口氣,言辭懇切:“吳校尉,令弟之死,非吾所願,只是外面天色漆黑,又降暴雨,伸手難見五指,三步之外分不清敵我,羽林與虎賁相爭混亂,那刺客也在混亂中逃了,備已令虎賁不得怠慢,搜查全城。”
吳碩氣的要吐血,劉協(xié)無言。
……
黎明之時,下了一夜的暴雨終於小了許多。
驃騎將軍府中,董承一夜未睡,眼裡滿是血絲,卻精神亢奮。
得知伏皇后身死的消息已經(jīng)過了大半夜,但董承仍未從欣喜中回過神來,刺客逃走的事他已經(jīng)知道了,但根本不在乎,關(guān)鍵是伏皇后死了,他的女兒董貴人身懷龍種,上位已是必然!
這一個喜訊便足以壓倒一切,連大將軍府一夜沒有回信的事他也沒那麼焦急了。
不過此時已經(jīng)是卯時,如果不是陰天,天色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亮了,而攻打大將軍府的董超還沒回來,董承感到有些不對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張遼離開了,區(qū)區(qū)大將軍府似乎並沒有什麼守衛(wèi)啊,而且是冒雨夜襲,突然發(fā)動,應(yīng)該很順利纔對,怎麼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除此之外,還有西園那邊,西園沒有什麼防禦工事,韓浩名聲平平,也不算什麼猛將大將,王服三人帶著五六千人連夜突襲,應(yīng)該如足以平定,也該有捷報傳回來了。
董承剛皺起眉頭,外面就有人來報:“王校尉來見。”
董承心中一喜,當即問了句:“他情形如何?可有傷勢?”
下人道:“王校尉並無傷勢,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憊,。”
很好!董承心中一喜:“快傳進來!”
看來王服這邊也沒問題了,甚至可能是兵不血刃,如果整編了韓浩這支兵馬,那他掌控朝廷就更有把握了,甚至不需要曹操便足以應(yīng)對張遼了。
一念及此,董承心中不由感激起昨夜這場暴雨來,若非這場暴雨,昨夜行事絕沒有那麼容易,真蒼天相助,何愁張遼不滅!
當然,董承心中也要感激張遼,在他看來,張遼手下那麼多大將,卻偏偏用了一個籍籍無名的韓浩坐鎮(zhèn)京師,而韓浩先前竟然是司農(nóng)中郎將,種田的竟然做了中護軍!看來張遼用人也不是那麼能,也虧得如此,否則若是趙雲(yún)、徐榮、張郃那般大將坐鎮(zhèn),他未必敢輕動。
很快,王服進來。
董承不待王服行禮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如何?可拿下了韓浩?”
王服聲音沉重:“不曾。”
董承神情頓變,怒聲道:“莫非吃了敗仗不成?汝帶六千兵馬夜襲,如何破不得韓浩一個無名之輩!”
王服沉聲道:“非是如此,我等抵達西園時,西園竟然空無一人,末將擔憂韓浩反過來襲擊雒陽,便連夜帶兵趕回。”
沒有損兵折將,董承心中先是一鬆,隨即一凜,西園空無一人?!
他神色再變,怎麼會空無一人?韓浩去了哪裡?
如今已經(jīng)是黎明,他不可能來攻打雒陽,那會去了哪裡?莫非是知道張遼在豫州形勢危急,暗中去了豫州支援張遼或臧霸?
董承正面色變幻之時,忽然外面一人跌跌撞撞進來:“將軍,不好了!後院……後院……”
董承看這家奴面色慘白,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恐,心中也是一個咯噔,哼道:“不懂分寸,話也說不明,後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