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人人辟穀,樂菱自是認(rèn)爲(wèi)問此人吃沒吃是最高禮節(jié)的問候,哪怕被當(dāng)成鬼話,嚇?biāo)栏谩G胰舴菢妨饬碛心康模缇陀萌缫饨饛椆瓎柡蛩恕?
然那幕僚聞言後卻未再言語,反到冷靜了下來,細(xì)觀樂菱。
幕僚約莫四十歲左右年紀(jì),起先由於驚駭過度失卻了正常判斷力,此刻緩過神來,又感應(yīng)到樂菱的生命氣息,不由暗罵了一句,一個五珠修爲(wèi)的小小武士竟然將自己嚇成這樣。
非是幕僚膽小,實是所幹之事幹繫到他十族人命。百城士子出事,雖承擔(dān)罪名的是副城主,自己也免不了連坐,然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卻絕不容錯過。
自打守城那族弟將此消息傳遞給自己之後,自己這一夜所做之事比平生任何時候加起來都緊張刺激,既要謀略又要膽略,一樁緊扣一樁,容不得半點閃失,不料剛鬆懈下來,卻被意外發(fā)生的事嚇了一大跳,滿以爲(wèi)已暈死過去的人竟會突然出聲問自己吃了沒有。
在大秦,誰會問這種犯忌諱的話?這士子被人劫持了卻問這話,莫不是毒下重了把腦子毒壞了?自己當(dāng)時也心急了點,但若是的話,計劃也要隨之而改變了。
而樂菱見那武將身形魁梧,卻膽小如鼠,也纔打消了繼續(xù)戲弄他的想法,此刻又見其面現(xiàn)悔色,索性一言不發(fā)看著對方,將自己劫來總有目的,且看他又如何說。
那幕僚觀察之後,見樂菱眼神清朗神態(tài)自若,遂才放下心來,不由又暗道。此子年紀(jì)小小修爲(wèi)低淺竟有如此膽色,正應(yīng)了士子不知天高地厚之說,語不驚人死不休。若生在大秦,早就死了一萬次了。爲(wèi)自己家族去死,也算積德。
遂再又細(xì)看了樂菱五官長相後,方放下心來,沒錯,正是此子。隨後又飛快地掃了眼石壁角落處的那堆黑布袋。又想是自己未繫牢袋口,而此子中毒不深,自己下手又不重,故才自行鑽出布袋來嚇了自己。
幕僚片刻之間得出完全相反的結(jié)論,可見其爲(wèi)人之多疑和善變。
樂菱此時還不知幕僚身份和目的,但在其人與米青山之間也迅速作出了判斷,同爲(wèi)武將修爲(wèi)。地方武將與京城武將顯然存在差距。
米青山幹壞事時不僅心不會亂,連手都不會抖。
據(jù)聞大秦不允許武士以上修爲(wèi)留在民間,或參軍,或爲(wèi)吏。此人既爲(wèi)武將,必是大秦官員。
樂菱與那幕僚互相打量一番之後,心中各自都有了判斷。
樂菱心中尚記得大秦每日之言不過三。自是不會再出言,而那幕僚已將樂菱看成了砧板上的肉,甚至已是死人。
幕僚想,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時間又緊迫,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此子依言便罷,不依便立時殺了他。也好趕快再去找人來代替他,不然就來不及了。且這士子年紀(jì)尚小,又能有多少江湖經(jīng)驗?能騙到他當(dāng)然最好。他身邊那幾個小廝修爲(wèi)也低,羽兒只要小心應(yīng)對,一定能隨百城士子車隊順利離開大秦。
看著面前與自己兒子酷肖的這張年輕的面孔。幕僚眼中忽生出了些許柔和,雖並未見樂菱有懼色。仍寬慰道,“小兄弟莫怕。大叔只是想找你幫個忙,事成之後保證將你毫髮無損地送回,決不耽誤你赴考行程。”
樂菱聽著那人的話,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靜待下文。
幕僚見樂菱仍鎮(zhèn)定自若,遂再言道,“大叔我有一子,與小兄弟年歲樣貌生得十分相似,故想請小兄弟幫忙將他送到大漢城,此前大叔因事出無奈強請小兄弟至此,還望小兄弟見諒。”
樂菱聞言暗道這人竟是因他兒子與自己所化形象相似才綁架自己,這事還真是奇了怪了,本小仙連化身都有人冒了嗎?一時無語。
而此人已說超了三句話,卻不見他有絲毫畏懼,遂也未答話,移目打量起石室來。
那幕僚見樂菱不回他話,剛開始連著兩次說話,之後便不再言語,此刻又打量周圍,很快便明白原因所在,遂一笑言道,“呵呵,小兄弟儘可放心說話,此處設(shè)了隱陣,龍目絕無可能窺到。我姓吳,你就叫我吳叔吧。小兄弟怎麼稱呼?”實則樂菱的名字吳幕僚早已得知,此言無非是想再次證實而已。
樂菱聞言斜睨了吳叔一眼,原來那眼睛叫龍目,想必正是饕餮那腋眼。而設(shè)隱陣便能避開窺視,回頭讓白寒俊在車上佈陣就是。未知事物瞭解了便有破的方法,沒什麼神奇。
於是點點頭道,“是這樣啊,在下英無忌,隨便稱呼好了……”看向吳幕僚,忽乾笑一聲到,“呵呵,吳……老吳兄,你對在下所做之事雖欠妥,然你既有苦衷,而在下又能幫到你,依在下看不如這樣,……你給我五百萬金我便幫你,如何?”叫叔那是門都沒有,叫銀子爹到可以。
此人不知犯了什麼事,趕著將兒子送走,銀子也能衡量出他著急的程度。
吳幕僚聞言一愣,原本準(zhǔn)備的一籮筐江湖大義頓時沒了說處。遂又想這士子竟是一貪財小人,那事情更好辦了,所謂人爲(wèi)財死鳥爲(wèi)食亡,你既貪財求死,且怪不得本人心狠,於是也不計較樂菱叫不叫他叔,爽然道,“好,成交!”繼而又誇道,“賢弟快人快語,雖爲(wèi)士子,卻不失江湖豪氣,不瞞你說,小兒吳羽現(xiàn)已在英賢弟的車上了,待犬子安然抵達(dá)大漢城後,賢弟所要吳某不僅全額支付,吳某一家亦爲(wèi)賢弟立生祠,世世代代供奉賢弟。”心中尚道生祠別想了,死祠到可以。
樂菱見吳幕僚答應(yīng)得爽快,不由一陣失悔,報少了。此人果然貪官,不知貪墨了多少,才急著讓兒子跑路。
生祠熟祠都是哄鬼的。有個鬼用。並且此人竟已將他兒子送到自己車上了,想必就在敲自己悶棍的同時,且跟城門守衛(wèi)也有關(guān)係,方見過自己長相,……他兒子既落到本小仙手裡,還怕接下去沒得敲麼?遂笑言,“供奉到不必,快人快語到是真的。不過在下行事有個習(xí)慣。不立字據(jù)之事就是親爹說了都不算,老吳兄若肯立下字據(jù),英無忌就是舍了這條性命,也保證將貴公子送到大漢。”得了字據(jù),本小仙自有辦法找你兒子兌現(xiàn)。
吳幕僚卻哪裡打算給樂菱金子?此刻在他眼裡樂菱無異於死人,只要樂菱答應(yīng),要月亮都行。況時間已耽擱不得。遂匆匆取筆立下字據(jù)。
樂菱接過字據(jù)後方才細(xì)問吳幕僚詳情,吳幕僚也半真半假地告訴了樂菱。
吳幕僚說自己乃異地爲(wèi)官,想將兒子送回大漢城贍養(yǎng)老父,然大秦官員及家眷終身都不得再離開大秦,老父年邁孤單,吳幕僚一直苦於無機會將兒子送出。此次見百城士子過境,又見樂菱與吳羽長相酷似,遂才起了心,但因不日便是吳羽的十六成年禮,大秦成年禮每年一度,當(dāng)年滿十六週歲之少年均須前往大秦主城參加成年禮,如此一來,便須樂菱代替吳羽去參加成年禮。之後吳幕僚再送樂菱出境,如此方纔穩(wěn)妥。
樂菱也知吳幕僚不會說實話,若能送自己出境,何不待成年禮後直接送他兒子走?且觀吳幕僚說到成年禮時,面上猶現(xiàn)恐懼。遂斷定那成年禮必有古怪,送他兒子走不假。讓自己替他兒子參加成年禮更真。
只怕自己先前的判斷還有誤,此人並非貪墨逃子那麼簡單。
然自己隨時可隱身而去。誰又奈何得了自己?去這成年禮上看看也無妨。遂又道,“在下入城時見城頭紅花甚是豔美,想弄一株回去時時觀賞,不知老吳兄可能辦到?”
吳幕僚聞言臉色一變,但馬上便堆上笑,“呵呵,沒問題,此花在大秦雖珍貴,吳某當(dāng)盡力爲(wèi)賢弟尋得,……不過英賢弟到時代小兒參加成年禮時,便可見到龍大人,或龍大人見了英賢弟人才出衆(zhòng),送與英賢侄也未可知。”
樂菱聞言心中冷笑一聲,龍大人顯然就是饕餮了,看來此人還不是一般的歹毒,只怕到時巴不得饕餮將自己吃了,他那銀子也不必支付,兒子更可毫無顧慮地替我前往大漢了。此人滿嘴鬼話,只有爲(wèi)他兒子打算的話纔是真的,繼續(xù)問他血馬蹄只怕反被誤導(dǎo),還是另找人再問。
樂菱遂心語血月三子自己正做一筆大買賣,叫他們將那吳羽困在車乘上,待自己回去再處理。想了想後,又再吩咐血月兄弟對外只說是自己閉關(guān)修行,自己昨夜未吸到月華,此言應(yīng)也能騙過白寒俊。
待成年禮之後,自己便馬上回去。
交易一定,吳幕僚便急忙帶著蒙上黑布的樂菱穿過地道來到一處地面居所,安頓好樂菱之後便匆匆離去。吳幕僚且直言告知樂菱已中了自己某毒,事後再爲(wèi)她解。樂菱也不戳破,以令其更放心。心中尚道事後本小仙也才爲(wèi)你父子解。
樂菱稍後便將與鎮(zhèn)南府若干少年一同前往大秦主城參加成人禮,大秦各郡送往主城的少年又不知凡幾。
而吳姓官員雖未道出他在大秦是何職務(wù),然樂菱在黑布中觀其所經(jīng)之地道龐雜,不是一般人能爲(wèi),遂又想此人鬼鬼祟祟,或正謀劃什麼事也不一定,但自己在大秦逗留時間不長,此人搞陰謀也好,顛覆政權(quán)也罷,都是官府的事,自己只要將血馬蹄和成年禮的秘密弄清便了,管他那麼多。
樂菱看了看眼前所處的房間,估計是那人的書房,門外有家丁把守,顯然是吳姓官員怕自己跑了,遂打量了一番房內(nèi)陳設(shè)後,走到書桌旁坐下,外放意識查探起來。
不料那吳姓官員似乎連自家人都防,府中處處設(shè)有禁制,意識也只能到禁制外,強入必被其獲知,未免又節(jié)外生枝,只得放棄。
等待時,樂菱又心語弦月瞭解了百城士子與大秦孩子衝突的情況,方知已被白寒俊帶人處理,當(dāng)時也正好有秦軍趕到,說是大秦鎮(zhèn)南府派來護(hù)送百城士子車隊過境,如此一來,樂菱便更放心了。
至於吳某人的書房,除開卷宗外,並無任何書籍。而能放在外面的東西,自然也不會是什麼機密。且此人雖爲(wèi)武將修爲(wèi),在大秦?fù)?dān)任的卻很可能是文職。
樂菱抽了卷看似常翻的卷宗看了起來,記載的是楚氏滅亡的過程。
樂菱不由半瞇了雙目,心中暗道,看來這人與楚氏也有關(guān)係,不然爲(wèi)何常看這卷宗?滅都滅了的氏族,時常觀之有何意義?
正想時,便見吳姓官員已折返回來,樂菱忙將卷宗放回了原處。
又見吳幕僚身後還帶著兩名黑甲黑衣軍士,咋一看去,三人竟一般身高,樂菱忽又想起在大秦河與城門處見到的軍士身高都一樣,不由又想到,大秦車同軌,書同文,莫非人也同高?
然此念過於牽強附會,遂暗嘲自己越發(fā)疑心重了。
如是樂菱被那吳姓官員和兩名軍士同車帶到了鎮(zhèn)南府外廣場,驗明正身後登上了大秦大黑車,樂菱登高後搭眼一掃間,卻見鎮(zhèn)南府前所有站立的官員與軍士身高竟真的都一致,不由愕然。
回目見車上一衆(zhòng)大秦子弟高矮胖瘦齊全,方纔覺正常。暗道大秦軍士和官員們或辟穀闢著闢著,就長得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