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院落中,少女聲嘶力竭的慘叫聲劃破了死沉的空氣。
“啊!啊!別碰我……你們都出去!出去!”莫芳菲捂著自己的臉,撕扯著嗓子慘叫著不許大夫上前。
方纔臉上還是好好的,沒想到自己只是運功打坐了半個時辰就覺得臉上如此不適,一照鏡子,莫芳菲已被自己的面目嚇得四肢綿軟。看來不僅是自己無法衝破血溪之境,就連這容顏都開始出毛病。
冷顏君不是已經治好了嗎?這樣的情況爲什麼會發生?!難道是沒有兌現酬金,惹得冷顏君不高興了?
不對,是冷顏君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父親,從一開始他就在我的身上動了手腳!
莫芳菲的臉上露出的皮膚呈黑紫狀,一片片的鱗片狀的皮膚正一滴一滴地朝外滴著噁心的膿水。
莫儒深在門外焦急萬分的踱來踱去,聽著裡面莫芳菲一聲又一聲怪物似的尖叫,心中的焦躁與憤怒幾乎能點燃這絕望的空氣,良久之後,莫儒深終於停下了腳步,呆滯的望著天空,苦笑一聲。
莫凌嘯心神不寧地跟在父親身後,生怕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父親把憤怨都撒到了自己身上。
“老爺,老爺……”大夫人急急地趕來,“芳菲怎麼樣了?不是說醫治好了嗎?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望著言語慼慼的大夫人,莫儒深長嘆一聲,原本呆滯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一絲變化:
“你去哪裡了?怎麼不好好看著芳菲?!”
“老爺,我,我……後院龍吟夫人又在生事,所以我……所以我就去代老爺管教一二……”
望著突然間變得吞吞吐吐的大夫人,莫儒深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終於,壓抑在他心中多日的焦躁全部在這一刻爆發:
“你放肆!我說過什麼,別動龍吟夫人!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是不是。是不是!?”
聞言,大夫人先是心頭一驚,表情則瞬間變成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她“噗通”一聲跪下,哭訴道:
“老爺,芳菲變成這樣,一定跟冷顏君脫不了干係,您想夕顏那小丫頭跟錦王走的那麼近,肯定沒什麼好心眼兒!我這個當母親的,總的爲女兒討個說法啊,老爺……”
莫儒深看著自己的夫人跪在地上,模樣悲慼,一直緊緊攥成拳頭的手也終於無力垂了下來。
莫凌嘯看到自己的母親如此模樣,又聽到妹妹在屋裡受苦,瞬間將所有的憤怒與焦躁化爲了靈機一現,趕緊跪下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
“父親,說到底母親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倒是四妹過分了些。她與錦王定是早有勾結,在與芳菲治病之時,兩人就想好計策,留有退路,如果我們不放了龍吟夫人,那麼芳菲的臉就永遠也好不了。現在莫夕顏已經是冷顏君的人,就等龍吟夫人一走,她可是完完全全地不受父親控制了呀!”
莫儒深大驚,莫凌嘯的一番話在他的心裡激起千層浪。
原來自己最不在意的女兒何時是有了這樣的心思?!這樣不顯山不露水地在自己身邊待了這麼長的時間,竟然想盡方法要脫離自己的手心!怎麼可能!難道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莫夕顏纔是真正有著利用價值的人?!
“大哥好聰明,要是不貪生怕死想必現在早已突破四宮,可惜啊,可惜,就是歪門邪道走的太多了!”
莫儒深,大夫人,還有莫凌嘯三人紛紛轉過身來,莫夕顏正雲淡風輕的走入院落,身旁的錦王冷顏君跟在她的身後,嘴角一絲冷漠的笑容,彷彿是在等著看一場好戲。
“啊!出去,我讓你們出去!”
莫芳菲聲嘶力竭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聽著莫芳菲帶著哭腔的慘叫聲,莫夕顏緩緩攥緊了拳頭,咬了咬嘴脣。對不起了,莫芳菲。我本來並不想對你使出這種最像你風格的手段。但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卻不珍惜。我本不想把事做絕,可是你卻步步緊逼。既然這樣……就請你現在就把我今生前世所受過的一切痛苦……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大夫人見到一臉平靜的走入院落的莫夕顏,身後還跟著冷顏君,心中的怒火自然是無法壓抑,不等莫儒深讓她站起,便蹭地一聲從地上起身,快步走到莫夕顏的面前怒斥道:
“賤人……把你的姐姐害成這幅模樣還有臉回來!”
冷顏君冷冷的望著如此失態的大夫人,右手不著痕跡的將莫夕顏輕輕一拉,就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莫夕顏雖然對在人前就對自己表現得如此親暱的冷顏君心有不悅,但這裡還是沒有反駁他。
“大夫人好像是忘記本王的存在了?如此失態地想要對本王的小王妃做什麼?!”冷顏君冷冷一笑,語氣中似是帶著威脅與嘲諷。大夫人表情一滯,就算以她的心智也非常清楚現在並不能得罪這個男人,因此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莫儒深更是清楚不能惹這位脾氣不定的外姓王爺,只好拱手作揖,見過冷顏君。大夫人自知失態,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莫夕顏看著他們的嘴臉,心裡也是一陣冷笑。如果今天自己是單槍匹馬的走進這裡,這羣虛僞的人恐怕早就按耐不住的動手了吧,就像上一世一樣。在自己的丹田處猛捅一刀,骯髒的手伸進傷口處,猛拉硬扯地取走龍珠!
想到這,莫夕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寒冷,輕輕的推開冷顏君,走到了莫家夫婦的面前,輕聲道:
“父親,我今日來是想問問姐姐的情況。您也知道上一次,您是費盡心機,反覆暗示我請來鬼醫冷顏君爲大姐醫治,這次,父親不用旁敲側擊,冷顏君,我給您請來了,報酬不變,但我要父親,雙倍奉還……”
莫儒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向逆來順受的小女兒,怎麼變得如此放肆?!然而,眼珠一轉後,莫儒深的表情便化爲了一副笑臉,朗聲笑道:
“哈哈哈……夕顏啊。你可真是說錯了。你又怎麼知道爲父要你請冷顏君醫治你姐姐呢。而且上一次的報酬莫府業已還清,你一定是糊塗了吧?!你,也看見了。你大姐這幅樣子,恐怕是擔當不起莫府嫡女的重任了,父親也已經老邁昏聵,再沒有精力可以花在孩子們的身上!”
聞言,莫夕顏心中暗暗冷笑一聲,沒想到這‘和藹可親’的父親還真是善變,不愧是混跡朝野多年的老狐貍,自己以前真是看錯了他了……
還未等莫夕顏開口,大夫人卻早已等不及似的拽著莫儒深的胳膊,聲音哀怨地乞求道:
“老爺,芳菲現在是暫時毀了容,可她好歹是莫府的嫡女,雖被退婚,但是嫡女的身份擺在那裡,還愁嫁不出去嗎?老爺,一個龍吟夫人又算得了什麼?!我陪著老爺二十多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對你毫無感情的賤婢?!”
莫儒深還未聽完,眼神就早已狠厲的瞪了這個不識氣氛的女人一眼,胸中莫名其妙的翻涌起一絲燥怒。
聞言,莫夕顏也是冷笑一聲,寒聲道:
“父親,女兒覺得大夫人所言甚是。我母親龍吟夫人在你們眼中又算什麼?!難道還比莫府嫡女莫芳菲的前途重要?!比父親的臉面還重要?!若真是如此,倒也罷了。只是這聳人聽聞的斷食之事,女兒絕不敢相信是你這種號稱知書達理之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如果父親真的還重視母親,就請現在把她交還給我!”
“你……”莫儒深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一臉寒意的逼問著自己的莫夕顏,好像自己從未認識過她。
莫夕顏的身後站著冷顏君,那躊躇滿志的表情和身上縈繞著的雄渾磅礴的氣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刺眼。莫儒深此刻只感覺後悔莫及,是自己看走了眼,纔不惜以得罪莫夕顏爲代價,把一切的前途與賭注都押在了莫芳菲的身上!
“如果爲父不答應呢?!”莫儒深的語氣也變得寒冷起來,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女兒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莫夕顏抱著雙臂的手慢慢垂下來,臉上的神情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這倒是令莫儒深心中一沉,如果莫夕顏表現出憤怒與悲哀,他倒是不怕,而這副早已經看穿一切結局的表情,卻令莫儒深心驚膽戰……
“父親不答應,我也沒辦法。不過,父親已經當著太子和三皇子的面上許諾過不碰我母親。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今父親做出了反悔的榜樣,既然如此,我之前對你做過的關於姐姐的約定,想必也是一概作廢了?”莫夕顏淡然道。
“你……”莫儒深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冷顏君看著莫夕顏固執的臉,頓時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暢快的感覺,難道這種感覺在人類的社會裡就是被稱爲“自豪”的情感?自豪我的女人是如此的有魄力,如此的果決,如此的冷靜!
冷顏君不著痕跡地走到莫儒深的面前,紫色的衣袍在發著烏黑的光亮,“莫丞相,我看你還是乖乖地把龍吟夫人交出來比較好,你知道本王的性子,不做無把握之事。你以爲,我動手腳的只是莫芳菲的臉嗎?!”
你以爲,我動手腳的只是莫芳菲的臉嗎?!
那你未免就太小看我了!
一陣晴天霹靂,莫儒深聽完,額間沁出顆顆冷汗。
這個冷顏君到底在說什麼?莫非當初他醫治大女兒的臉是假,在她身上動手腳是真?!!
瞬間,莫儒深的心頭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他很清楚,這件事情遠不可能再向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