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冷笑,世人是慣會亂想的,鬼與常人無異,並無可怕之處,不過生活的地方與我們不同罷了。這兩年我閱鬼無數,還真沒有遇到過書中所寫的那樣怕人的。怎麼篆兒看到這這個鬼如此嚇人?
盼夏還想說下去,牀上的紫雪有了動靜:“一大早你們在說什麼呢?”這忽然發出的聲音令我們三個嚇了一跳。
“五姑娘醒了,”到底還是李嬤嬤城府深一些,立即笑著答話,又給盼夏使了個眼色。
盼夏笑兮兮地上前服侍,大聲說:“五姑娘今兒穿什麼衣裳出門呢,要不要請千萍姐姐過來?”紫雪似乎還未睡醒,打著呵欠說,“隨便。”其實千萍做事很妥當,今日紫雪需要的穿戴早已備好放在一邊了,盼夏完全能服侍到位,她那樣大聲說話的目的是爲了將千萍叫過來。
千萍無需呼叫已經來了:“姑娘,太太等著您呢,快點吧?!彼β槔厣锨胺蹋蜗囊苍谝贿呄鄮汀?
“娘叫我何事?”紫雪不安地問,顯然還在想著何太太今日要查功課的事兒。此時我也不好意思告訴她何太太的檢查計劃早就取消,今天更不會有心情管她的這些小事,只能內疚地笑笑。
紫雪帶著丫頭們一走,我們說話也沒了顧忌。李嬤嬤有些難過地看著我:“這件事怕是會對姑娘不利呢,需得要想個法子。”
我的心情也很鬱悶,到底是哪個孤魂野鬼搞出這件事讓我跟著擔過?等我找到他非要他好看不可。不過,我心裡也沒底能不能鬥得過他。
罵鬼的同時心裡不禁又暗罵了我那多嘴的三姐夫若干遍,若非他肆意宣傳我的異能,我何至於讓大家誤會爲不祥之人?雖說宣傳之時,他更多的是爲了不讓別人輕視我,但這恰恰成了別人疏遠我的原因。試想誰沒有一點秘密,哪個願意完全暴露於人前?眼看剛剛平靜了沒幾個月的生活又要被打破,真有說不出的傷心。
“李大娘,請三小姐過來商量商量吧?”盼夏提議道。在她心中,我姐是能夠解決所有問題的神人。
李嬤嬤嘆氣:“這時候請三小姐只怕不行呢。”
“爲什麼?”盼夏不解。
“三姐哪裡會有空?”我幽幽地說。這會子已日上三竿,三姐如能過來早來了。她是何家的兒媳婦,何太太不好發在我身上的火只怕要向她發了。我娘若知道她最寶貝的三女兒在婆家受這個氣,又不知要憤怒成什麼樣子。
三姐,這都是我連累了你,只好以後再補償啦!
盼夏拉住我的袖子,一臉急切的期盼:“莫非姑娘看到了什麼?”
我搖頭:“沒有?!?
我沒有說謊,照理講這件事既然已與我牽連上了關係,現在又是個大晴天的早晨,望月軒那邊發生的一切我應當都可以看到??善婀值氖?,眼前的樓臺亭閣依舊,我的透視能力並未能發生。
我苦惱的搖著頭,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甩頭,卻看見到個熟人,正坐在遠處的椅子上笑嘻嘻看著我,那隨時打算捉弄人的神氣,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多年不見,他竟還是這幅德性。這傢伙何時來的,當真神出鬼沒呀。
我騰一下站了起來,李嬤嬤等人嚇了一跳。我剛想開口,龍三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我猛然醒悟,除了我,其他人是看不見這位少爺的,我若有一點冒失行爲,豈不又要大費口舌地解釋?
只是這小子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莫非昨晚的鬼魂是他?
可我看來看去,他俊秀依然,除了謔笑得不讓人喜歡,並無一絲可怕之處。我心中嘆氣,但凡他一出現,我準沒有好事兒,先是自個猝死,然後婚事不遂,如今何園鬧鬼,莫非這一切都是這小子搗的鬼?
我恨不得立即將衆人趕出去,抓住這小子拷問一番。但看看李嬤嬤與盼夏焦急的神情,我又沒有忍心這樣做。不是我妄自菲薄,現如今我猶似過街的老鼠,能真心替我打算的人除了我的家人,也就李嬤嬤和這幾個丫頭。
在別人看來我們因是主僕,所謂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脫不了干係。但實際上,她們個個都有養活自己的本領,東家不做做西家,並不需要靠我家的工錢而活,之所以肯背井離鄉在京城陪我,完全是出自多年的情感。她們知道,除了她們是不會有人肯服侍我的,而我自小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實在離不開她們的照顧。所以爹孃離開之時,再三叮囑我要聽李嬤嬤的話,善待丫頭婆子,不要任性。
這時,打探消息的扶琴回來了,臉上氣憤難忍,一進門也不說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惡狠狠地喝了下去。這丫頭向來性子平和,能將她氣成這樣還真要點本事。我知道事情比我們所預料的還要嚴重。
遠處龍三給我打了個手勢,指了指他自己。我忽然聽懂了他的心語,這是叫我不要擔心,一切有他在。我心裡竟有些暖洋洋的,沒想到給我雪中送炭的竟是這個小子。
“四姑娘的事兒怎麼樣了,快講講!”盼夏催促著,一把搶下她手中的茶杯,又用帕子給她扇風,十分殷勤。
“別提了!”扶琴氣呼呼的,“我就沒能進得了望月軒。”
“怎麼會這樣,你一向主意最多了,連你也束手無策麼?”盼夏嘟著嘴,隨即坐下來,也不給別人打扇了,轉而給自己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