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嘆了口氣,見過自戀的,沒見過自戀到這種地步的,臉上卻還得拿出贊同的神色對著老白,意思他說得很對。等眼神看著老黑,我卻又連忙予以否定,表示我完全不贊同老白的觀點(diǎn)。這兩種表情的頻繁轉(zhuǎn)換還真是累人。
老黑不高興:“老白,你這樣說要臉不,要臉不?你當(dāng)人家李四小姐眼瞎呀,上次別人說了下你臉白,你還真以爲(wèi)自己是白面書生啦?說什麼玉樹臨風(fēng),你咋不說自己亭亭玉立呢!”居然不叫我小姑娘,而改口稱小姐,看來老黑是比老白有悟性,而且說話還很幽默。看看老白蘆柴棒子一樣的身材,亭亭玉立這個詞真的很恰當(dāng)。
老白不屑地一笑:“早讓你弄兩本書看看,就不聽,露怯了吧。亭亭玉立是形容女人的,老黑你到底懂不懂啊?”
“哼,我不懂,還不知到底誰不懂。”老黑的聲音比他更大,也更加不屑。
看來這是曠日以久的爭論了,從他們面紅耳赤的狀態(tài)來說,真有可能會打一架的。
我懶得理這兩個自戀的傢伙,帥與不帥關(guān)我屁事。我都死了,哪有心情管他們這個閒事。想我李書蕾也是玉橋鎮(zhèn)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以這樣的方式死去,被人家知道還不笑死了?
眼前這兩個傢伙越吵越激烈,大有就要動手的架式,吵架的主題也已偏離,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拿出來說了,若不是我如今身處困境,肯定要笑得滿地打滾。
他們越吵越投入,倒將我忘記了。我是誰,這麼好的機(jī)會不溜更待何時?
我偷偷看了看四周,正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忽聽有人輕聲笑道:“他們是鬼差,你是新鬼,躲到哪裡都會讓他們抓住的。”
不知何時,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年站在我面前,不得不承認(rèn),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帥的男子。
當(dāng)然了,這可能也與我的見識有關(guān)。我家裡下人雖不少,小廝也有一些,但我娘不知是戲文看多了還是聽書聽多了,總覺得長得好看的男僕容易惹禍,而我老爹又只有四個女兒,因此我娘在找男僕時都是以難看爲(wèi)第一要則的。自從我大姐長到十三歲以後,我家的小廝就一批比一批醜,每年的玉橋鎮(zhèn)男僕選醜大賽我家都毫無懸念地拔得頭籌。在衆(zhòng)多醜男的交相輝映下,我爹儼然成了李府第一大帥哥。這樣的結(jié)果是,我的幾個姐姐一見姐夫都驚爲(wèi)天人,毫不猶豫地嫁了。不過,據(jù)我看來,姐夫們雖長得不錯,比眼前這傢伙又差得遠(yuǎn)了。
只是這小子面上的表情實(shí)在不讓人喜歡,眼神中有一種謔笑,我有種會隨時被他捉弄的不祥預(yù)感。
我抹了一把剛剛沒來得及擦乾的淚,警覺地看著他:“你是何人?怎麼跑到我家來了?”我可不是三個姐姐,一見帥哥就亂了方寸,關(guān)鍵時刻還是相當(dāng)清醒的。
那小子笑笑:“四姑娘還有空管這個,難道不想從黑白無常手中跑掉嗎?就這樣白白地被他們捉去?”他湊近了我,氣息竟噴到我臉上,弄得我的心砰砰直跳,我躲了兩下都沒躲過去,索性也瞪起眼睛看他。我爹早教育過我,遇事躲不過去時,正視比迴避的勝券大。
不過這小子根本沒理我凌厲的眼光,自顧自地說著:“以後人家說起玉橋李家的四小姐是因爲(wèi)穿得太多而摔死的,你還好意思去投胎嗎?”
他眼神中的笑意讓我恨不得能殺了他,可又不得不說,這小子的話正好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死就死吧,但以這樣窩囊的方式死去,叫人實(shí)在說不出的鬱悶。
見說中了我的心思,他很是得意:“我來幫你如何?”
“幫我?”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子可不像是肯白白幫人的主。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山海經(jīng)》中的鬼故事,頓時嚇了自己一跳。我長得不錯,去年首次參加玉橋鎮(zhèn)的選美大賽,就拔得了頭籌,他不會是想控制住我,然後讓我出賣色相去幫他做壞事吧?我呸,他當(dāng)我是何人,我可是寧爲(wèi)玉碎,不爲(wèi)瓦全的!只是眼下該如何脫身?要不要先曲意相從,使個緩兵之計(jì)呢?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等我活了之後再作打算,反正我老爹有的是錢,什麼能人請不到?治這小子還不是小菜一碟。
我正胡思亂想著,這小子忽地笑了:“你還真是自信得可以,以爲(wèi)自己真好看呢!不過能治得住我的人世上只怕還沒生出來,所以你不要打錯了主意。”
這是什麼意思,他能猜到我心中的想法?正在我猶疑不定的時候,他忽的手一招,我竟不由自主地飛到了半空,只覺得自己身輕如燕,非常迅速地飛進(jìn)他的衣袖。
這一下出得有些突然,我被摔得頭重腳輕,在袖子裡躺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袖底太軟,踩在腳下怎麼也做不起力來,我掙扎半天未能站起來,只得老老實(shí)實(shí)地趴著。
一個聲音輕輕傳來:“別吵啦,小黑與小白來了,你若不想被捉,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著。放心,我不讓你出賣色相的。就你這樣的,也只夠當(dāng)個丫頭,賣不起價(jià)錢來,讓你出賣色相我還怕壞了我的名聲呢!”
他的聲音中止不住的笑意,聽得我氣憤填膺,他這是什麼意思,說我長得醜怎麼的?自從我三個姐姐出嫁後,我可是大家公認(rèn)的玉橋鎮(zhèn)第一大美女。不過,要真這樣說出來與他理論,我也有些心虛,因爲(wèi)我懷疑上次選美我爹的錢起了不少作用。
我剛想開口,一個人的聲音卻將我的話嚇了回去:“老黑,別吵了,那丫頭片子呢?”
“不是交給你了嗎?”老黑氣呼呼地反問。
“何時交給我的?”老白氣急敗壞,聲音也高了一個層次。
老黑振振有詞:“你的鎖鏈都拿出來了,不是交給你交給誰了?”
兩個人又開始吵,聽動靜似乎手腳也用上了,那砰砰梆梆的聲音聽得人膽戰(zhàn)心驚。等我還魂後發(fā)現(xiàn),院中我娘精心培育的花草在這次打鬥中損失殆盡,自然我娘他們不知道是鬼差打架,只以爲(wèi)颳了一陣怪風(fēng),而這陣怪風(fēng)后來也成了我變成怪物的重要佐證。自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小黑、小白,你們吵什麼呢?”這分明是少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