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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皇上近來在前朝得了一個出色的謀士,將他封爲了‘逍遙公’,還與他兄弟相稱,賜了他一個‘逍遙王爺’的名號呢。”

“只是,聽說這位‘逍遙王爺’閒雲野鶴慣了,總不喜被拘束。是以總在那朝堂之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興了,便來上朝;又高興了,便不知躲到哪裡瀟灑風流去了。”

“據說啊,這位逍遙王爺生得煞是一個玉樹臨風、俊採星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右通古曉今,還能預測未來呢!”

“是啊是啊,皇上還特許逍遙王爺任意出入宮庭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與他見上一面……”

“噓!你要死啦?!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話說……今日皇后娘娘去了見山殿呢……”

“最近裡頭住的那位蕭貴人似是病情稍好,開始有所動作了呢。”

“就是就是,皇后娘娘此番明著說是去探望病情的,實際上啊……沒準兒是去示威的呢。”

“最近……陛下似乎有些奇怪呢……每日下了早朝,便會‘不遠萬里’地去那見山殿找那蕭貴人,也不知是去做些甚麼。直到傍晌兒快傳膳的時候才起駕回宮呢。——從七月份至今,已經連著一個多月都是這般模樣了呢。”

“難道……那蕭貴人竟是會些子甚麼狐媚人的妖法?……”

“嗯……這可說不準呢……”

此時,見山殿,主殿中。

慕皇后在上座坐著,蕭貴人在下座陪著。

慕皇后的兩名侍女和蕭貴人的兩名侍女分立兩側。

牆邊的長幾上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禮品盒子,便是那慕皇后送來的。

慕皇后悠悠地喝了一口憐星呈上來的茶,緩聲道:“蕭妹妹這茶,卻是頗爲好喝呢。”

蕭貴人媚態萬千地掩脣一笑,躬身福了一福,告謝道:“多謝皇后娘娘擡愛,臣妾惶恐。”

慕皇后悠悠擡眼,向那蕭貴人淡然一掃:“卻不知,妹妹可能告知,這茶是怎生做得?”

蕭貴人掩脣一笑,微微搖頭,柔聲道:“單這一件事兒,臣妾卻是不能答應的呢~~——若是將這烹茶的配方兒告訴了皇后娘娘,那麼,陛下往後便不會來臣妾這裡了。”

慕皇后目色一凝,直望著蕭貴人,旋即微微地瞇了瞇眼睛,緩聲說道:“哦?……如此,陛下每日來你這裡,竟只是爲了喝茶?”

蕭貴人嘻嘻一笑:“若不然呢?”

慕皇后咬著後槽牙強作笑顏,緩聲道:“這茶的確是好喝極了,也不枉陛下心心念念著,每日下了早朝,便‘翻山越嶺’地前來一品佳茗呢。”

慕皇后特意將“翻山越嶺”四個字咬得更重了些。

蕭貴人點了點頭,柔柔一笑,婉聲道:“皇后娘娘所言極是。不錯,便是如此。”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蕭貴人不避鋒芒地直迎著慕皇后那殺人似的目光,促狹一笑,柔聲道:“皇后娘娘,似乎很討厭臣妾呢。”

慕皇后強忍著指尖顫抖,面上的笑意,也似多了些冰冷:“怎有此事,蕭妹妹多心了。本宮今日來訪,只爲探病。”

蕭貴人慌作恍然大悟狀,撫掌道:“原是這般!罪過、罪過……還望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原還以爲皇后娘娘是來這裡示威怪罪的,不想竟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瞞皇后娘娘,這茶便是天方亮時,取了御花園中花草及葉子上的晨露,配以松針、薄荷、紅棗、及新采綠茶烹煮而成的。

及出鍋時,再點上一碗芹菜榨出來的汁水及一盅蜂蜜,是以澀而不苦、香而不膩,兼有甜味絲絲,回甘綿長。”

慕皇后微微一笑,點頭道:“原是這般,實教蕭妹妹費心了呢。這御花園,確是距主要宮室較遠。如此,便是知道了這配料,蕭妹妹的茶,姐姐確也是做不來的。——往後,還請妹妹多多費心,烹調香茶,爲陛下紓解疲勞呢。”

蕭貴人垂眸斂目,誠摯說道:“應該的。臣妾侍奉君王,自當傾盡所能。”

慕皇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柔聲道:“只望你這‘傾盡所能’,最好用在正道之上,莫要去扯那些子旁門左道。”

蕭貴人垂眸斂目,恭謹道:“皇后娘娘說得是極。”

忽然,蕭貴人指尖一顫,狀似痛苦地扶上額頭,微蹙著眉,哆哆嗦嗦地顫聲說道:“哎呀……這話一說多,臣妾便覺著這腦仁兒疼呢……還似是有點兒眼冒金星兒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體孱弱、尚在病中,不能在此久伴——憐星,快送送皇后娘娘。邀月,扶我回屋裡躺著。……”

邀月恭謹上前道:“是。”

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將那蕭貴人扶起,仔細照護著她往屋外走去。

慕皇后緊緊地凝著蕭貴人的背影,眼中,寒光流動。

這些小情緒、自然是被憐星給盡收眼底了,而她卻只作不覺,恭謹施禮,曼聲說道:“皇后娘娘,奴婢送您。”

進了蕭玄芝的寢殿,蕭玄芝便生龍活虎起來。

只見她大大咧咧地將兩腿一叉,狀似豪邁地坐在凳子上,直不見先前那般的矜持模樣。

接著,她又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旋即一仰脖,咕嘟一口將之喝下。

然後,她又一把扯開她身上那錦繡宮裝的衣領,揚起右手在那裡呼哧呼哧地扇著風,喘息沉重地說道:“他媽的……闊嚇死我了……你說這皇后她怎麼就打不瞧地來了呢?

真是的……要不是小芳芳她們派人風風火火的來知會我一聲兒,我他媽現在早打扮成王爺的模樣出去浪了!……

真是萬幸……萬幸啊!……唉!要不說嘛~~在這後宮裡頭兒呀,果真還是得有幾個同心合力的眼線最好啊!”

蕭玄芝說的這小芳芳,便是胡清芳了。

她依仗著蕭玄芝的幕後策劃,在不顯山、不露水的情況下,如今又晉了位份,成了正四品的胡容華了。

之前早升爲正六品貴人的張舞月,如今也成了從四品的張順儀了。

此外,當初正七品的徐娘子、徐雍容,如今已成了正五品的徐嬪。

之前是從七品的孫選侍、孫純香,如今也成了正六品的孫貴人。

之前是正八品的王采女、王月華,如今同樣成了正六品的王貴人。

雖然她們的位份都與蕭玄芝相當,甚至還比她高出去了許多,但這些孩子在她的面前,卻還是將她敬爲姐姐,惟以她馬首是瞻的。

蕭玄芝之前爲她們的謀劃便是如此這般——

找其中一個最爲得寵、最有心眼的去承恩,然後提攜其他姊妹,順便小心翼翼地升到一宮主位的“貴嬪”。

到時候,關起門來、堵起窗,自己在自己的宮裡頭圍起一屋子叉麻雀兒,四個人叉、一個人看。就此再不過問後宮紛爭。

皇上若是想起她們來了,那便去假模假式地應付一下;若是想不起她們來,那便正合適了,自己玩兒自己的去罷。

反正位份都那麼高了,吃吃喝喝的、卻是總也不愁。

再加上,當朝早已沒了殉葬制度,是以,她們那一窩兒人,便可以就此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終了此生了。

邀月嘆息一聲,搖頭道:“自從你與昊子攤牌以後,他便每日每日地下了早朝、都跑到你這兒來跟你相談國事……

我和星兒是知道的,這才明白你二人是君子之交。他們不知道的,豈不就覺得你這是在巴望恩寵麼?”

如今,蕭玄芝、邀月、憐星三人早已得到元昊皇帝的特許,在私底下可以不用對他口稱敬辭了。

不僅如此,元昊皇帝還在私底下將她們三人尊奉爲了“月女史”、“星女史”和“蕭女史”,以師長禮儀,尊虔相待。

蕭玄芝抿了抿脣,哼聲道:“可是……我這也沒晉位份呀?規制上說,宮嬪侍寢以後便可以晉升位份。

但我到現在還都是個正六品的貴人吶……你說、她們稍微地動動腦子,應該就能想到我沒侍過寢罷?”

邀月攤了攤手:“她們那是想防患於未然。~~你想啊,皇上天天兒地往你這兒跑,你承寵還不是早晚?——

教我說、昊子還是往你這兒跑得太過勤快了。我若是一般宮人啊,我也會覺得你這是得了他的專寵了。

這後宮之中,越是得蒙皇帝專寵的人,也便愈發地活得如履薄冰。何況,你的位份還低,才正六品。

莫說是皇后、妃子了,便是隨隨便便兒一個貴嬪、容華的,若想將你蕭貴人給收拾了,豈還不是一揚手的事兒麼?”

蕭玄芝蹭了蹭鼻子,耷拉下來一張臉,滿是痛苦地說道:“邀月姐姐……你……你不會是準備讓我每天都去上朝的罷?……”

邀月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不錯。你若去上朝,同昊子當朝議事,或是去上書房議事,那麼,他每日便不用翻山越嶺地來了。

畢竟你明面兒上還是昊子的宮嬪,萬一風頭太盛……你難道就不怕其他宮嬪派人到你這見山殿的附近,在哪個暗處盯你的梢麼?

我可跟你說啊,咱們家可就三隻頭、六隻眼,萬一到時候有人來盯你了,他們在暗、你在明,可是能防得住麼?

——而且,這到時候呀,也保不齊你這‘逍遙王爺’的身份,也一併給暴露了呢?”

蕭玄芝不禁嚇得渾身一凜,神色凝重。

只是片刻過後,她又換作一副哭喪的臉:“邀月姐姐……我實在是受不了每天都被那裹胸布給纏成一塊兒大肉糉子啊!……我小時候還好,沒丁點兒的胸,纏一纏也便罷了。

而如今,再不幾個月我就整二十歲了,便算是素日裡極力地去避免碰那些子肥膩東西,而我這胸、卻也還是愈發地鼓脹了起來……我實在是……扛、不、住、了、啊!……”

邀月眉眼盈盈,挑眉打趣道:“你那是豐挺~~”

蕭玄芝俏臉一紅,垂眸道:“別拿我打趣……死討厭!……”

邀月微微一笑,柔聲道:“蕭蕭啊,我可記得呢,昊子他曾與你說過,若你哪日心有所屬了,他便讓這‘蕭貴人’急病而終,然後,悄悄地將你放出宮去,與你那金玉良緣琴瑟相和,逍遙恣意地去當那閒雲野鶴——如今,你可曾爲人牽動過你女兒家的心思情唸了麼?”

蕭玄芝雙手掩面、嬌羞頓足,旋即別過頭去,哼聲道:“閉嘴!淨拿我打趣!我……我便是要嫁,也要嫁那學富五車、溫文爾雅的端方男子!

你瞅瞅這滿大街粗鄙野蠻、出口成髒的混蛋大老粗,我光看著都覺得硌眼!還牽動個屁的心思情念!我噁心他們都來不及呢!嘔!——”

說著,蕭玄芝秀眉一擰,躬下身去,假裝反胃。

邀月不禁笑得打跌。

過了一會兒,邀月方纔端正神色,凝著蕭玄芝,柔聲道:“蕭蕭,這世上溫良端方的柔順男子少見,可溫良端方的柔順女子卻不少呢,你不妨?……”

她的眼神裡,似乎還含了些許意義不明的脈脈溫情。

直把蕭玄芝給盯得渾身發麻,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妨!!當然妨!!——怎麼不妨?!誰說不妨了?!——這陰陽相合,本是世間恆道、天理倫常!……若……若是讓我與哪家女子裸裎相對,行那**之事……噫!你委實不如一刀殺了我痛快呢!

與其如此,我倒寧願抓一個混蛋大老粗來上屋子裡頭**呢!……”蕭玄芝一邊說著,一邊陣陣反胃,竟似真的要嘔。

這下,她竟好像不是裝的了。

邀月在那裡前仰後合地笑了許久,直笑得眼裡含了淚。

良久,邀月纔有些好笑地覷著蕭玄芝,一邊狀似無奈地搖著頭用指尖挑淚,一邊似有不解地半嘶啞著嗓子緩聲說道:“蕭蕭,你不總是憐惜女子,願意與女子親近的麼?怎生卻還鬧得如此模樣?”

蕭玄芝眉眼一橫,正色道:“憐惜是憐惜,親近是親近!誰說憐惜、親近於人,便要與那人行**之事了?!——

你看,我發自內心地憐惜、親近於你和憐星姐姐,但我卻從未想過與你們有那些子魚水之歡!”

邀月婉轉一笑,用眼梢勾她:“我卻倒不介意呢~~”

蕭玄芝頭皮一炸,瞪眼道:“我介意!”

邀月微笑:“哦?你討厭我?覺得我的身體使你噁心、反胃?”

蕭玄芝微微垂眸,扶額道:“唔……也不是啦……總之就是……噫!總之就是太奇怪了!……”

“哦?奇怪?屋子裡莫非是進了甚奇怪的東西了麼?”

這是憐星的聲音。

蕭玄芝惶然向門口一看,憐星正倚著門框含笑看她:“蕭蕭,我竟是錯過了甚有意思的事情麼?~~”

蕭玄芝頭皮一麻,撐著鼻孔恨聲道:“沒甚錯過的!你方今來得正好!快快給我將邀月姐姐綁縛下去,關到柴房裡頭閉門思過!——這該死行瘟的!盡在這裡說些子渾話輕薄於我!——

好啦好啦!你們快給我出去罷!本王要換衣服了!男女授受不親!”

咋咋呼呼地在那裡說著,蕭玄芝便起身將邀月往門口推。

憐星抿脣一笑,柔聲道:“你在旁人跟前兒是‘逍遙王爺’,但在我們跟前兒卻是‘蕭蕭妹妹’呢。——

我的好蕭蕭呀,你說,你我都是女子,你身上長的肉我也有,怎生還怕教人看呢?~~——如此想來,我們好似是從未伺候過你沐浴更衣呢?~~”

邀月點了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就剛入宮的那天罷,我還尋思著飽一番眼福呢~~

結果誰想,咱們家蕭蕭剛一進那沐浴的漱屋,便將我們給擋在外頭了。不僅如此,她還關了門、落了閂呢。真是豈有此理了,盡在那裡藏著、掖著,半眼都不給人看~~”

蕭玄芝咬著後槽牙,紫漲著臉,撐著鼻孔,故作生氣道:“閉嘴!討厭!出去!再胡說我便不理你們了!——”

“忽咚”一聲關上殿門,落下門閂。

蕭玄芝便背倚著殿門重重嘆息一聲,旋即踉蹌邁步、向那裡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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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在那裡呆愣愣地杵了許久,蕭玄芝方纔恍若失神地喃喃說道:“我……不討厭的……呵……我怎會討厭呢?……書上說,女兒家的玲瓏身軀都是水做得。我……我也直想去親近呢……

憐星姐姐,你可知道,我……我直恨不能生作個男兒身,給你名分、將你好生愛護、疼惜了……我只是……”

蕭玄芝神色茫然地在那銅鏡之前緩緩地將衣服脫去。

鏡中,赫然可見一個從左腋延伸至右胸的巨大傷疤。

它像一隻醜陋可憎的長蛇一樣橫在那裡,使人望而生厭、觸目驚心。

不僅如此,她的四肢軀幹,也都遍佈了許許多多、長短不一,好似被那利刃豁開後又長好了肉的傷疤。

“呵……我只是……嫌我自己的身體太過醜陋罷了……”

蕭玄芝顫抖著指尖,輕撫上了橫在自己胸前的那道傷疤。

語聲中,竟帶了一絲隱忍的哽咽。

垂眸嘆息過後,蕭玄芝便取過案上疊好的裹胸布,緊緊地將它纏到自己的上身,接著,又拿自己打趣道:“這般醜陋的身體,若是給哪家男子去看,便是無所謂了。他們本就生得粗枝大葉。我都不嫌他鬍子拉碴、滿身猴子毛兒呢,他憑甚麼嫌我滿身傷疤?……

若是……若是被哪家的好姑娘看見我這活鬼似的模樣啊……呵、那豈不是得將人家給嚇死了麼?……如此,還是將這副活鬼似的身軀,拿去硌哪家男子的眼罷,反正硌了男子的眼,卻也是不礙得的。反正我又不會去心疼他,他若是看了硌癢,那便硌癢去罷~~嘻……”

整裝完後,化好了妝,又貼了一道打橫貼著上脣的一字胡,換上了男人的衣服,帶好了王爺的腰牌——

於是,她蕭玄芝便在憐星的掩護之下,一如既往地從那僻靜的後院處溜出了這見山殿,又輕車熟路地抄小路迂迴來到那御花園,旋即、便大搖大擺地扇著手中的扇子,走在那臨水迴廊之上。

曲流拐彎地溜得更遠了些,蕭玄芝這方纔打發了候立在路旁的一個小宦官,向他亮了腰牌,差他去給自己弄了一頂轎輦來。

乘著轎輦,蕭玄芝便哼著小曲兒,大搖大擺地出宮看戲、聽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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