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雲來到昶春園戲班,憑藉自己嫺熟的劍器舞技,逐漸安定下來,每天的生活很簡單,練舞演戲,不在像以前在皇宮裡,爾虞我詐,每天提心吊膽想著法子討皇帝娘娘的歡心,時時小心事事留意,就怕出個錯把小命給搭上了,雖然自己剛醒來就遇到那種事,又氣又怒了幾天,但是頭一遭睡上了一個安穩覺
奶爹爹對江流雲大到吃飯穿衣,小到喝茶送水照顧得很好,在他聽說戲班準備在渝州安定下來,尋求自己意見她也不反對,交給他數百兩銀子讓他在渝州郡城裡買了二進兩出的小院子,但除了一點,對於他時常在跟前嘮叨爲她娶一個夫郎,延續江家香火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她現在對男人那種生物可沒什麼好感,先不說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淫。。賊’讓她鬧心,在來到這裡一個月,她的紅事遲遲沒來讓她嚇了很大一跳,心神不寧的她爲自己開了落胎的方子,每天把脈,終於確信自己沒有懷孕才鬆口氣,再說了那些大街上如同女兒般穿戴一身脂粉首飾,走路扭扭捏捏弱柳扶風般嬌態的男子,她就嫌惡,在她看來,男人不說偉岸壯碩,好歹也得文質彬彬吧,像他們娘娘腔加娘娘裝的男人,讓她嫁給這些男人,江流雲恨不得直接咬舌自盡算了。
新年裡,戲班很忙,江流雲仍然讓班主給了自己幾天假,離開了渝州,回到了那個自己初到的地方,想到自己借屍還魂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她就一陣唏噓,在縣城裡買了些香蠟元寶,帶了點酒和供品,在樹下好好的祭拜了‘江流雲’。感謝她讓自己重生,並答應她會替她好好照顧奶爹爹。
‘江流雲’知不知道,她可管不著,坐在樹上和‘她’一人一口的喝了點酒,在夜裡也不覺得寒冷,看似她喝得迷迷糊糊,可卻時刻注意著周遭的動靜,耳根一動聽到由遠而近朝這裡走來的腳步聲,江流雲袖子一揮,將沒有燃盡的香燭還有紙錢的灰燼消散不留痕跡。
虛瞇著眼,依靠著樹上的江流雲看清男子路過樹下,匆忙的步伐在先前燒紙錢的地方微微停頓,江流雲以爲空氣中的香蠟的味道讓他起了疑心,心中暗道,要是他敢擡頭,她會在他看到自己之前將他敲暈,丟到山裡喂狼去。
頎長的男子只是垂著頭,由於怕樹枝弄出聲響,樹上的江流雲沒有看清男子臉上的表情,見他終於急匆匆的走了,鬆了很大一口氣。
她拍了拍自己暈沉的腦袋,嘲笑自己今日膽子怎麼這麼小,會顧忌那個陌生的男人,不過,對於他的感覺,江流雲始終覺得怪怪的。
“好了,江流雲,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今兒是新年,剩下的酒你一人解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清明我會回來看你的……”江流雲身形矯健輕盈,似秋天落葉一般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
“不過,你死得比我還可憐,好歹我死後身子清白,你卻……”江流雲嘆了一聲,“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想報仇的話,你就讓我早日抓到兇手,我會提著他的頭來祭奠你的……”
現在時辰還早,城門已經關了,想進昨日的客棧已經不可能,江流雲見朗朗夜色,索性也不急著回去,到處走走。
江流雲後日還有幾場戲,所以她沒在黎塘縣多做停留,買了點路上吃的點心,打發時間的零嘴兒,才慢悠悠的來到碼頭,準備乘船離開。
等她來到時,碼頭上到處是人,忙著搬貨的夥計,船伕開船的吆喝聲,孩童的哭鬧聲,鬧得江流雲有些頭疼,不習慣聞那些魚貝之類的腥味,她站在高處,皺了皺眉,看著她們忙碌。
碼頭上男子很少,即使有也是身邊陪伴著女子,人羣中那抹昨晚匆匆一瞥的熟悉背影,帶著不容於喧囂的孤獨落寞。孑然一人站在其中,讓江流雲不注意都難,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閉目養神等船伕開船。
這條去渝州的水路自己也走了兩回,運氣好會遇到幾個不開眼的水賊,解解途中的煩悶,運氣不好,就只得望著後退的青山碧水,舟船自橫。
江流雲是最後一個上船的,船篷密密麻麻到處是人,嘈雜不說,還有怪味,被皇宮裡養出潔癖的江流雲每次都是站在外面,從不進去。
船看著兩丈有餘,一眼卻能從船頭看到船尾,除了她以外,那個男子也站在外面沒有進去,林翊倒不是嫌棄裡面的味道,而是身爲男子,裡面女子太多不方便纔沒進去的。
船篙一點,慢慢的離了岸,看著男子滿臉蒼白慌亂的抓著船邊,江流雲就猜測他是第一次坐船,暗罵一聲白癡,便撇開眼。
林翊的確是第一次坐船,看著流動的江水就覺得頭重腳輕,渾身發軟,船剛到江心,就覺得噁心想吐,因爲前幾頓他都沒怎麼吃東西,昨晚走得也匆忙,胃裡只有酸水犯嘔,不得已,只得一手死死的抓住船邊防止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一邊用手按住胸口乾嘔。
‘嘔……’又是一陣乾嘔聲從男子那兒傳來。
一旁的江流雲鎖了眉頭,空中飄來的酸味讓她臉色更不好看。先前見他雖然風塵僕僕,但行頭卻十分素淨,讓她在滿是女兒裝的男人堆中眼睛一亮,談不上好感,但也不像對其他蘭花指一翹,走得娉婷婀娜的男人那般反感。
江流雲很像閉著眼睛裝瞎,不理不問的,但是男子的動靜太大,連船窗裡面的人也不由得抱怨。她臭著臉走過去,遞給男子一個小包裹,冷冷地道:“包裹裡是梅子,吃點能止吐……”
“謝謝……”林翊擡頭見是那名站在另一邊青年女子,有些訝異,聲音雖然冷漠了點,可是溫潤乾淨,十分好聽,知道自己爲船上的人帶來了不便,沒有拒絕女子的好意,感激的接過。
男子長得清秀,不細膩的眉眼配合著高挺的鼻翼爲他增添了幾分剛毅,因爲暈船的緣故,他的臉白得有些透明,乾澀卻清朗的聲音從蒼白的脣瓣吐出,讓江流雲心裡有些不舒服,粗糙的指節大概因爲幹農活的緣故並不細長,完全聯想不到他的繡工在黎塘縣是出了名的好。
江流雲一臉嫌惡道:“
以後你還是別坐船了,吐得真難看!”
林翊歉意地道:“對不起,我以前沒有坐過船,不知道自己暈船這麼厲害……”
“知道暈船就好……”江流雲道,不知道她是不是腦袋也跟著暈了,鬼使神差的居然從包袱裡拿出水袋,遞給他,“漱了口再吃,不然看著真噁心……”江流雲絕對不承認自己是關心他,只覺得不能讓他糟蹋了那包好梅子。
女子臉色雖然臉臭了點,口氣惡劣了點,但是她的好意林翊感覺得到,感激的接過水,喝了一口,心裡好受了許多。
“被你弄得那麼髒,直接扔掉就好,不用還給我……”餘光瞥見船舷處殘留的穢物,急忙轉了過去,不再看他。
林翊訕訕地收回拿水袋的手,也知道自己弄髒了水袋,覺得十分的抱歉,手上摸著水袋外面的細膩綿柔,將它丟棄有些捨不得,等喝完水,洗乾淨再還給她吧,完全忘記了自己似乎不知道她住在那兒的事兒。
打開紙包裡醃製的梅子,迎面便聞到梅子的甜香,看著紙包上幾十顆梅子黑溜溜的小巧可愛,心裡一喜,臉上的線頭柔和下來,第一次吃到傳說中的梅子,林翊吃得很小心,拈了一顆放進嘴裡,酸酸甜甜溢滿了舌尖,先前的嘔吐胸悶減輕了許多,吃了一顆就再也捨不得吃,每次實在壓抑不住嘔吐才吃上一顆,讓一旁的江流雲看到,好氣又好笑的磨磨牙。
吃了梅子不再嘔吐頭暈的林翊也有多餘的時間,偷偷打量憑風而立的女子,她身材頎長,衣著考究,長長的烏絲被簡單的玉釵盤就,側面的她好看的輪廓帶著幾分男兒的嬌柔,合著細膩如玉的皓頸他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對,反而有股說不出的味道,颯然的倒影在水中被一圈圈的水波拉得很長,襯著青山碧水,完全像一幅水墨畫裡仗劍天涯的江湖俠客,可惜她身上並沒有劍,讓他有些遺憾。
對於男子的視線,江流雲自然感覺得到,心裡有些氣悶自己先前的多事,狠狠了剜了對方一眼,薄脣抿成一條線,終於受不了他的目光,神情不悅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啊!”
這句話對於男子來說,的確有些重了,林翊匆匆的收回打量的視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慌亂的撇開眼,有些委屈,女子的完美讓他卻步,更別說他的殘破不堪的身子,連看她一眼也覺得褻瀆了她的美好。
林翊知道自重自愛的好男兒是不容許長時間盯著女子看的,她的話讓他驚醒,江風吹透衣衫更讓他背脊泛涼,他羞愧的無地自容,惱恨自己怎麼看得她出了神,也許在她眼裡自己和淫、、賤還有什麼分別。一時不知道怎麼做的林翊只得歪扭著身子,不敢和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