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跟來了,不是說約好你的同窗吟詩作賦嗎?跟著我?guī)质颤N?”大林寺的廂房外,李鈺兒臉上閃過大大的不悅,瞪了一眼翠玉,嘬嘴:你怎麼不能我攔住她。
翠玉十分委屈的看著公子:腿長在表小姐的腳上,她要跟來,我有什麼辦法。
卓靈希道:“表弟可就錯過我了,舅舅在寺內(nèi),既然來了,我這做侄女的好歹給舅舅請個安問個好不是。”
“剛纔你沒聽見逸塵師傅說我爹爹在大雄寶殿嗎,你還跟著我們幹嘛,”李鈺兒防備的看著女子,“雖然是白天,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也會損我郡守公子的聲譽。”
“就當(dāng)表姐爲(wèi)我這個做表弟的著想,你還是去看赴你同窗的約吧,我想我爹爹不會責(zé)怪你的。”
卓靈希有些尷尬,進(jìn)退不是,正在僵持中,外面走來了幾個中年貴夫,當(dāng)中一人便是她的舅舅。
李鈺兒上前抱住爹爹的手臂,撒嬌的喊了一聲,“爹爹,我都來了好久,你纔來。”
“陳伯伯、方伯伯、何叔叔……”都是認(rèn)識的人,嘴甜的他急忙有禮的喊人。
“鈺兒也來了?”其中一人呵呵道,慈愛的看著他。“半年不見,鈺兒都成大人了,長得越發(fā)靈秀了,卓老弟真是好福氣。”
“那裡那裡,”他的爹爹道,“小兒頑劣,可是讓我天天操心。”臉上去滿是慈愛的笑意,對自己靈動聰慧的兒子很自豪。
“舅舅。”卓靈希向舅舅請安,而其他不認(rèn)識的也一一含笑致禮,禮多人不怪,雖然她不認(rèn)識那些貴夫。
“這個小姐是?”詢問道,俊美朗目,舉止不凡,看兩人站在一起,好一對金童玉女。
“這位是我的侄女,現(xiàn)在出任兵部侍郎。”李郡守的主夫即李鈺兒的父親語氣裡滿是自豪,“靈希過來見過幾位叔伯。”
卓靈希一一問了好,乖巧的站在一旁,也不多話。
“沒有看出來,卓小姐居然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所有人看她的神色就不一樣了,更琢磨著郡守主夫話語裡的深意。
含笑看了眼俊朗的女子和嬌俏的少年,先前一人對他爹爹道:“莫非是鈺兒的好事快近了?”那少女對男子的情意,幾人看得真切。
他爹爹道:“差不多了,今年小兒快滿十七歲了。”她們倒是有這個打算,可這鈺兒還心性不定。
“長大的兒子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方伯伯,你們說些什麼啊,”李鈺兒掛著他爹爹的胳膊,搖晃道:“人家還小,我要陪著爹爹,纔不要嫁人?”
幾人呵呵大笑。
由於幾個主夫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便來到寺院的後山亭閣內(nèi)探討佛經(jīng)要義,也說些其他什事,李鈺兒插不上話,即使插話了,他們的話題總是繞在自己和表姐身上煩不勝煩,終於還是拉著翠玉逃離,去看山上桃花,再說,百花山這麼大,或許遇不到江流雲(yún)兩人,但心隱隱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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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墨亭內(nèi),江流雲(yún)幾人和後來到的卓靈希及其幾位同窗,幾人看著亭子周圍滿山的桃花,薄如輕綃的花瓣被遊人的笑聲驚落,紛紛揚揚如夢如幻,而在妙墨亭不遠(yuǎn)處有一溪水涓流不息,春水桃花,一層粉紅嬌嫩的花瓣隨著細(xì)波沉落,漾起一圈圈漣漪,朝四周蕩去,卻又被溪邊石岢草碧打碎,絞亂了一溪靜水,好一個世外桃源。
亭子一邊,桃花樹下,偶爾一簇低矮的灌木,幾個蒙紗男兒席地而坐,時不時傳來清脆的笑聲。
看著美景,又恰逢桃花節(jié),衆(zhòng)人不由得詩興大發(fā)(很想改爲(wèi)狂性大發(fā),其實獸性大發(fā)也不錯),卓靈希的同窗是一個士儒,墨青色的儒衫在細(xì)風(fēng)中和神色一樣恣意昂揚,對幾人詢問道:“如此美景,堪稱人間僅有,能身臨其中實乃人生幸事,今日不如我們以‘桃花’爲(wèi)題,每人作詩一首。”
“甚好,”另一人接過話頭,看向一邊的江流雲(yún)、藍(lán)傲幾人道:“藍(lán)將軍、秦校尉和江首席沒問題嗎?”
舞文弄墨對於武將來說還是牽強了些,而梨園江首席,雖知道唱戲不錯,但詩詞方面卻未聽過其有什麼本事。看著對幾人考慮,眼底卻劃過一絲蔑視。
秦鴻聽後張口欲拒絕,卻被藍(lán)傲攔下,“當(dāng)然沒問題,幾位姐妹先請。”
秦鴻氣鼓鼓的瞪著藍(lán)傲的擅自主張,可是她是自己的上級,又沒法反駁,示意江流雲(yún)開口,她卻將頭甩到一邊,切,什麼人嘛,我還不是爲(wèi)我們幾人著想,你們一個個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哼,到時候你們一個個做不出來,丟臉的可不是我一個人。
卓靈希呵呵道:“如果在座的各位作詩有牽強,也可以表演自己最拿手的,舞劍耍槍唱戲都行。”餘光掃過江流雲(yún)和她夫郎,點點頭。
江流雲(yún)冷酷的道:“不用。”明白了卓靈希話中的意思,不接受她怕自己出醜的好意,再說自己一個唐人,泱泱大國,人才濟濟不說,單是幾千年文化的底蘊,也不願意在作詩中落了下乘,讓這裡的人看輕了去。
先前那人道:“爲(wèi)了增加重視,凡詩詞應(yīng)景則罷,否則罰酒三杯,外加表演一個節(jié)目。”文人的清高是向來看不起那些武婦,沒有地位的戲子的。
秦鴻額頭冷汗,罰酒倒罷,反正桃花釀味道不錯,也不容易醉人,但節(jié)目麼?可是有些難度。
林翊有些擔(dān)心,看著身邊女子頎長秀麗的身影,趁別人不注意時拉拉她的袖子。
江流雲(yún)對他笑了笑,自信滿滿。
林翊嘟了嘟嘴,拿起竹桌上擺放的零嘴兒吃了起來。
當(dāng)先一人掃了在場幾人一眼,點頭道:“既然都沒疑問,溫某心中有了點眉目,說出來讓幾位姐妹點評點評,且做個拋磚引玉。”
“溫姑娘請。”含笑做恭聽狀,卓靈希對同窗的能力還是信服的。
淺笑一下,背對幾人,滿目桃花遊人映入眼底,吟道:“桃花欲落柳條長,沙頭水上足風(fēng)光。此時御蹕來遊處,願奉年年襏褉觴。”
“好詩好詩,應(yīng)景應(yīng)題。”衆(zhòng)人開口稱讚。“不愧是我們渝州第一才女。”
溫姓女子謙虛道:“哪裡哪裡,獻(xiàn)醜了。”眉目間流露出些許倨傲之色。人家的確有真本事,也有驕傲的資本。
另一人也站出來,眼角掃過亭子外茶寮酒肆的角落,吟唱道:“春塢桃花發(fā),多將野客遊。日西殊未散,看望酒缸頭。”
“好詩。”
聽到幾人的讚美,臉上帶笑,“過獎過獎。”看向藍(lán)傲幾人道:“接下來就看將軍和靈希你們了。”
藍(lán)傲笑了笑,心中已有溝壑,笑了笑,也不推辭,道:“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何當(dāng)結(jié)作千年實,將示人間造化工。”
“好詩,好詩。”她們稱讚道:“沒想到藍(lán)將軍不僅帶兵打仗很有一手,作詩也很精彩,文武全才,實乃我鳳昭國之福。”
“過獎了,只是識得幾個字而已。”藍(lán)傲笑了笑,謙虛道。
“如果藍(lán)將軍這詩僅是識得幾個字的人就能做得出來的,那我們鳳昭國舉國上下必然全是八斗之才,天下誰人還敢欺我鳳昭國是不通文墨的蠻夷之國。”溫姓女子道。
“藍(lán)將軍的詩對仗工整,韻律極強,詩中不提桃花,而意境中卻緊扣桃花之美,淑質(zhì)英才也不過分。”卓靈希含笑的點評道。
其他人也暗暗贊同,看向她的目光一掃先前的冷色,變得灼烈?guī)追帧?
秦鴻也一副吃驚的摸樣,咂了咂嘴,“沒想到這姓藍(lán)的還藏了一手,無怪先前提到作詩一點也沒含糊,只可惜自己一個粗人,但且將《三字經(jīng)》、《千字文》認(rèn)得全而已,詩詞這高雅的東西可是半點不會。”
難道這就是當(dāng)將軍和士兵的差距嗎?
秦鴻心裡不平了,懨懨的對江流雲(yún)咬著耳朵,“流雲(yún),幫幫我行不,我今日就靠你了。”
江流雲(yún)道:“幫你有什麼好處?”
“難道我們之間的友誼還要好處你才幫?我秦某人今日看透你了。”哼哼兩聲,見衆(zhòng)人都把視線投向她,只得硬著頭皮,乾笑著,“那個,那個,嘿嘿……。”
“秦鴻,開始吧。”藍(lán)傲一臉興味,期待著某人真出醜啥的。
秦鴻來回走了幾步,從妙墨亭一側(cè)走到另一側(cè),抓抓頭髮,著實對她來說有些困難,瞥見亭外飄落著桃花瓣,結(jié)巴道:“一片,兩片,三四片……。”
噗嗤……
“五片六片,七八片……。”吐詞清晰流利了許多。
‘九片,十片,十一片……。”亭外的人聽了順口接道,沒有壓低聲音,傳到秦鴻的耳裡,讓她羞愧得滿臉通紅。
小心的覷過亭中幾人,見她們憋著,極力忍住,江流雲(yún)示意她加油。
秦鴻硬著頭皮,餘光掃過林中席地而坐的那些男子,開口道:“片片豔若男兒色,”
“遊人紛紛駐足看。”一口氣吐完。
“不錯,不錯,堪稱佳句。”藍(lán)傲表揚道,走過她的面前勾住她的肩膀道:“還好沒有給我丟臉,不然讓你每天抄寫《鳳文廣記》。”
秦鴻冒著冷汗,看看自己長滿繭子的手,抓筆??縮縮頸子,還好還好。
“現(xiàn)在就剩下江首席和靈希了,你們誰先?”溫姓女子問道,也不爲(wèi)難秦鴻。可惜少了樂子,有些遺憾。
“流雲(yún)先吧,我最後也成。”卓靈希對江流雲(yún)道。
江流雲(yún)沒有推辭,也知道她是想來個壓軸戲,徑自嘴角勾起一絲魅惑的笑,看著身邊的男子,道:“桃花灼灼有光輝,無數(shù)成蹊點更飛。爲(wèi)見芳林含笑待,遂同溫樹不言歸。”
婆娑著男子凸出的指節(jié),深邃的眼波漣漪千重,柔情旖旎:現(xiàn)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衆(zhòng)人也爭相稱讚,沒看出來一個戲子也有那麼深的詩詞造詣,看著對面幾人,那幾個卓靈希的同窗還有周圍來湊熱鬧的士子文人紛紛自問,難道現(xiàn)在詩詞就那麼不值錢了?
“接下來就看卓小姐的了。”其他人期待的看向卓靈希,就盼她作的詩能超越幾人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