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雲走後,林翊獨自被留在陌生的院子裡,有些無所適從,來回在冷清的院子裡走了兩圈,侷促而緊張的又回到屋子裡小坐一會兒,無所事事讓勤勞的他難受,看屋子裡有些髒亂,索性拿起掃帚,屋子和院子打掃了一遍,將桌幾上的花瓶中的花扔去,倒了裡面的水,再準備用木盆端些水來,把桌椅花瓶窗櫺都挨著擦拭一遍。
來了梨園這麼久,林翊也只是對洗衣房熟悉點,小院子沒有洗衣房獨立的水井,所以他需要去洗衣房打水,還好,小院子離得洗衣房也不是很遠。
端著木盆剛準備踏出院子,院子虛掩的門便被打開,他以爲是江流雲回來了,心裡還有些緊張慌亂,試圖將木盆放好。
“咦,你是誰?怎麼會在江先生的院子裡?”由於江首席對男子的排斥,因而院子裡平時都是她來打掃的,只是因爲戲班子裡她也有不少的跑龍套的戲份,院子裡也只有待她有空時纔來打掃一次,還好江先生很少在這兒留宿,到不怕她知道了生氣。
不過,小荷的腦子也活絡,轉瞬便憶起江首席前幾日到處尋找的男子,路上也瞭解了昨晚梨園門口發生的事,他就是江首席看上的男人嗎?
一身梨園戲班的藍色裙褲,袖腳簡單的繡了幾支含苞待放的梨花,代表了梨園的身份,長得很清秀,眉目透著男兒少有的英氣。
林翊此時已經鎮定下來,道:“是流雲叫我來的,她現在出去了!”側身讓開,準備端著木盆去洗衣房打水去,同時,也怕主事責怪,前去解釋一下。洗衣服的事,拿了梨園的工錢,他也不敢滯留不做,看不能打掃完屋子,趁著流雲不在的空檔,將衣服洗好。
雖然孩子的緣故讓林翊有些搖擺不定,但想到太陽出來了,現在打出來的水也應該沒有先前那樣冰涼,估計注意一下,也不會有什麼事。
小荷看到男子手上的木盆,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麼,急忙道:“我去打水吧,你回屋裡坐一會兒,剩下的事交給我就好!”開什麼玩笑,要是讓江首席知道她的男人在這兒做粗活,不撥了她的皮纔怪。
“沒事的,只是打點水而已!”林翊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道,但是手上的木盆卻讓小荷搶了過去。
“你們這是幹嘛?”江流雲還未走進院子,就見到杵在門口搶木盆的兩人。
“江首席……”小荷尷尬的笑了笑,道:“你回來了,我去打水收拾一下屋子!”急忙端著盆離開,一副怕被人尋仇的架勢。
“流雲,”林翊注意到她手上的兩個藥包,有些赧然,她對自己的照顧,發自內心的感激。
“奶爹爹,你來了?”奶爹爹站在流雲的後面,要不是那個女子離開將院門打開,他還真沒注意到。
頭髮花白的奶爹爹神情激動的上前握住林翊的手,上下的打量被他視如己出的孩子,渾濁的眼睛有些溼潤,憐愛地道:“怎麼這麼幾天就瘦成這樣了,你一定要跟我回去,讓我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在奶爹爹面前,林翊收起倔強和堅強,感受到他的關愛和擔憂,輕輕的喚了一聲:“奶爹爹……”
奶爹爹實在是不放心將翊兒留在戲班,對江流雲道:“你去給你班主說一聲,翊兒我要帶回去!”沒有忘記他現在可是有了身子,繼續勞累下去,生活也跟不上營養,可是大忌。何況,他懷的還是江家的子嗣,萬萬不可讓她流落在外,吃了苦,遭了罪。
“我……”前段時間纔在江家叨嘮了那麼久,時隔幾天,又去,讓他覺得十分的不妥,不好直接拒接關心他的奶爹爹,只得將視線投注在江流雲身上,她是江家的小姐,如果她不答應,奶爹爹就不會帶他回去了。
江流雲暗笑一聲,佯裝沒有看到男子求助的眼神,道:“好的,奶爹爹,班主不會拒絕的!”在他不注意的角度,嘴角牽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但是……,林翊可沒忘記他在梨園的洗衫母的身份,今日答應流雲上午不去洗衣房已是極限,要是曠工,班主一定會不高興的,假如她藉由將他辭退,可怎麼是好,那可是他唯一一份賴以生存的活啊,他還有靠著這份活計養活他們父子二人呢。
搖搖頭,又搖搖頭,奈何江流雲直接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暗自惱恨她的不體諒。對著奶爹爹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頻頻回頭,希望江流雲會霎那轉身,不去前院找班主。
陪著奶爹爹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江流雲就回來了,帶回了班主同意他告假離開的消息,還讓他好好在江首席家裡休息,不要有絲毫負擔,隨時回來都行。
沒有漏掉在他不得不點頭後,她面上的喜意,心也不由得柔軟了幾分,既然他們讓他去,而班主也答應不會辭退他,那他就去吧,他知道自己也不願意讓被拒絕了幾次的女子露出失落的表情。
被奶爹爹挽著,上了馬車,江流雲也隨後揭開簾子準備進來,但是,被奶爹爹瞪了兩眼,帶著些許委屈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退出去,和外面的車婦坐在一起。
坐在沒有遮擋之物的車外,江流雲有種招搖過市的感覺,骨子裡女子的傳統思想讓第一次坐在車外的江流雲有些放不開,怔怔然的坐在車轅的一邊,任由車簾呼呼的打在臉上,有些疼卻帶著柔軟。
想到車裡跟著自己回家的男子,裡面是她的家人呵,爹,相公,還有自己的孩子,心裡甜滋滋的,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她怕男子會顛簸,所以她讓車婦的馬車趕得很慢,足足用了將近半個時辰纔到家。自覺的拿起奶爹爹買的一大堆補品布料菜什麼的,還有馬車後掛著的兩隻撲騰不休的雞。
林翊見江流雲手上太多的東西,準備前去幫她那些,卻被奶爹爹半路截住,搖搖頭,“她一個大女子,這點東西能拿回去!”
“快進來吧!”打開門,將林翊拉近屋子。
呃?江流雲跟在後面,看到奶爹爹護鰓的架勢,苦笑了一下,自己再怎麼沒女子風度也不至於讓懷孕的他幫自己拿吧。
分門別類的將東西放好,把菜放到廚房,兩隻活雞關到外面的竹籠,淨了手,換了身輕便的衣服,見到他們兩人在林翊原來的屋子裡說話。
自林翊走後,屋內的被褥都拆去洗了,還好奶爹爹自知道林翊在戲班後,就馬上鋪好,等著他回來。
“奶爹爹……”進了門,喚了一聲。林翊坐在牀頭抿嘴淺笑,若有若無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江流雲額頭一道黑線,不用想也知道奶爹爹在說她小時候的糗事。
可是她不是原來的江流雲好不?也別把他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好不?何況人家懂事得早,又是乖巧聽話的小姑娘一枚,可沒你說的那樣調皮搗蛋,揹著夫子會爬到院子裡的樹上掏鳥蛋,頭上被憤怒的小鳥拉了一堆便便;趁父母不在拿著簸箕下河抓魚,被河裡竄出的螃蟹夾得小腳趾流血,蹲在河邊沒有形象的哭鼻子。
她那個年齡應該正逢母親去世,又被苛刻的後母賣進皇宮,人生地不熟,到處都是兇狠吃人的妖怪,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的,即使在晚上,躲在被子裡也不敢抽噎出聲。
“小姐,你陪翊兒說說話,我現在去做飯!”奶爹爹還是不妨礙一臉羞紅的兩人,心裡暗笑了一聲,看他們倆,根本不用他插手了。
他不知道,江流雲之所以臉紅,那是氣的。當然,男人怎麼想的江流雲就不清楚了。
“你……”屋子裡只剩下兩人,靜得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見林翊低著頭,江流雲支吾了一聲。
“流雲小時候好可愛……”突然,林翊擡起頭,晶亮的眸子看著江流雲,輕笑道。她現在也可愛,別看著她外面冷漠,做事也穩重,但性子彆扭得可愛及了。
可愛?“額,”江流雲黑線加深,她怎麼沒料到男人會這樣說,不知道怎麼接話,耳根竄上可疑的紅暈。
畢竟男女有別,江流雲可沒敢坐在牀上,即使她心裡已經認定了他是她的相公。坐在屋內的凳子上,瞥見男人兀自樂呵,以爲他是拿‘江流雲’的糗事打趣,哼了一聲,不過那人可不是她,那就無所謂了。
此時,江流雲臉上換上興味地表情道:“林翊也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我想多瞭解一下你……”說起江流雲,她可是記仇的,即使他是孩子的爹,也不妨礙她找到他的糗事打趣。不過打趣前,那得也瞭解敵情才行。
林翊收起了臉上的笑,變得沉默,江流雲去過他的家,以爲說到了他的傷心事,心裡歉疚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林翊聲音有些低沉,就在江流雲以爲他不說話時,他開口緩緩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