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那邊玩抽象互動的雷恩聽到呼喚後,快步走了過來。當他看到展品的那一刻,他的表情也隨之失控,眼神驟然凝固,整張臉像是被某種奇妙情緒擰緊了。
“這……”他低聲說著,試圖組織語言,卻一時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達克烏斯聳了聳肩,伸手指向展品柄部的徽記。
“伊哈門希?”雷恩語氣中滿是遲疑與不確定。
伊哈門希,一位代表正義與決斷的古聖。據傳祂能夠讓天空燃燒,以怒焰洗淨世間的不義與渾沌。
達克烏斯有幸曾親眼目睹過伊哈門希的星座顯現,那是一場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奇觀,烈焰般的光輝出現在天穹上,如同燃燒的火幕橫亙在星空,紅色與橙色的星芒在夜空中交織成一片熾熱的星火之海,帶著無與倫比的壓迫感與審判意志。
至於怎麼燃燒……
達克烏斯此刻內心似乎有了答案,神話變成了具象。
那句話咋說的來著?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伊哈門希。”
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伸出手指,指向展品本體,同時轉頭看向了阿珊提爾,後者此刻正好走近。
他沒說話,但表情中帶著清晰的該你介紹了的意味。
“很古老……”阿珊提爾看了一眼那件展品後,點頭回應道,“甚至比我們精靈種族本身還要古老得多。”
他微微後退半步,攤開雙手,聲音變得低沉而莊重。
“我們稱它爲——太陽權杖。”
達克烏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兩秒,又問了一句。
“發現的時候,有配套的石板嗎?”
“石板?抱歉,這個我真不知道,需要去圖書館進行查閱。”
阿珊提爾語氣中充滿了誠懇與歉意,帶著些許無奈地攤了攤手。
達克烏斯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看向了展品。
展櫃中的展品是一根修長的管狀權杖,整根由某種奇特且不知名的金屬打造,表面泛著微弱卻穩定的光澤,宛如月光落在靜水上的反射,既不炫目,也不沉寂,而是那種讓人越看越不對勁的……神秘感。
這根權杖的頂端呈空心狀,猶如某種能量匯聚或釋放口。而尾端則設計得尤爲奇特,那裡有一組形似爪鉤或抓手的構造,用來抓取或固定某樣東西,但此刻,那被固定的某物已然不見蹤影。
整根權杖上雕刻著古老、複雜、卻異常清晰的浮雕印記,鐫刻烈焰的紋路,烈焰曲折盤旋,彼此交織。
對達克烏斯和雷恩來說,這些紋理和印記並不陌生——那是古聖伊哈門希的徽記。
達克烏斯微瞇著眼,又轉頭看向了阿珊提爾。眼神中帶著探問、確認,還有些忍不住的試探,他伸出手指,再次指了指權杖。
阿珊提爾略顯沉默,然後點了點頭。
得到迴應後,達克烏斯不再遲疑,他探出身子,像撿起一根普通木棍似的,輕巧地將那根權杖取了出來,權杖在他手中並不沉重,金屬冰冷,卻不失一種難以言喻的平衡感。他像拿著某種陌生卻又本能熟悉的器物那樣,左翻右轉,仔細端詳。
首先,他低頭確認了一下尾端的結構,確實,那處原本應該咬合著某種晶體或核心裝置,現在空空如也。
接著,他嘗試性地掰了掰抓取位,但這個類似於機械臂的結構似乎被什麼鎖死了,無論他怎麼用力,它都沒有絲毫的鬆動跡象。
“嘖。”
他低聲嘖了一聲,將權杖翻轉,頂端朝下,對著地面倒了倒,試圖從裡面倒出點什麼。
結果,毫無反應。
見沒倒出什麼東西后,他再次翻轉,小心翼翼的將眼睛貼在開口部,向裡面看去。
然而,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膛線,沒有彈丸,什麼都沒有。
他沉默地感受了一下金屬的觸感,然後,他再次將權杖翻轉,將尾端遞給雷恩。
阿珊提爾眼神微亮,看著達克烏斯與雷恩操作的動作,忍不住問道。
“你們對這個展品有了解嗎?”
在他看來,這兩人的反應不像是第一次接觸這件展品,好像……發現了某種此前被白塔忽略的秘密。
“一種發射裝置?”達克烏斯點點頭,臉上露出那種你懂的老狐貍般的笑意,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認證。”
“能具體說說嗎?”阿珊提爾眼睛更亮了,整個臉都寫滿了求展開的迫切。
“當然。”達克烏斯答得乾脆,隨即伸出手,指向權杖尾端的那處抓取位,“這裡,應該是用來裝載某種能量核心,比如能量石?插入核心後……”
雷恩已經會意,握住權杖,將其高高舉起,前端對準了頭頂的天花板。
“biu!”
達克烏斯一邊擬聲,一邊伸手指向天花板。
“轟!!!”
雷恩配合著,表演著。
這一連串動作配合之默契,彷彿他們真的親眼見過這玩意發射過什麼東西似的。
阿珊提爾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很明顯,如果不是現在身處展覽室,或者再給他一點機會,他就真準備去白塔藏品庫翻找能量石、衝到實驗臺搞一波實測了。
看著他那雙幾乎寫滿我現在、馬上、立刻要試一試的眼睛,達克烏斯笑了笑,輕輕點了點權杖尾端。
“需要對應的……咒語。”
他剛纔嘗試過掰動那個類似抓手的結構,雖然沒成功,但看那形狀和對稱性,分明就是可動式的組件,只是開啓方式不是蠻力,而是某種啓動口令,或是咒語。
在他眼中,這個展品,說是『權杖』其實並不貼切,它更像是煙花中的一種——魔法彈。
結合權杖上清晰可見的古聖徽記,尤其是代表著正義與灼熱意志的伊哈門希,以及那些流傳於蜥蜴人社會中的古老記錄,達克烏斯越來越傾向於一個判斷。
這柄權杖,準確來說,是一門炮,是一具單兵發射裝置。
不然,天空怎麼會憑空燃燒?
古聖不是一個單一的存在,而是一個文明羣體。
他們並非無形無質,也不是惡魔那般混沌畸變,他們中有戰士,有飛船駕駛員,有先知,有地圖繪製師,也有一類特別的存在——武器製造師、機械工匠、戰術設計者和工程維修員。
而伊哈門希,很有可能便是古聖體系中,專精於製造戰爭機器與能量武裝的那個象徵。
再看那管狀空心的結構——裡面沒有膛線?
沒問題,那可以是滑膛炮,不是……
火藥武器纔講究膛線旋轉穩定彈道,但這玩意顯然是靠能量石之類的東西供能的,發射的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彈丸,而是激光、能量束,那要膛線幹嘛?多餘。
所以……
如果找一塊能量石,再配合失傳的咒語或啓動指令,把這根空心管裝進一個木質槍托裡,搞個外掛式準星和照門貼在管子上,這特麼不就是一桿槍嗎?!
準確的說,一桿激光槍。
當然,也可能壓根不需要準星照門,也許它是噴火器?
不然,天空怎麼燃燒?
當然,也可能兩者兼具,具備雙模式切換的功能。
激光模式進行遠程穿透打擊,火焰模式用於區域壓制。甚至在某些古聖遺蹟中,可能還存在爆裂彈頭模式、聚焦粒子束之類的拓展功能石板?
亦或者……
他的思路其實錯了?
不是激光槍、也不是噴火器,而是某種星鏢發射器的殘缺部件,比如槍管部分。
他現在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比如核心加速裝置、磁力排斥環、能量調節器,還都缺失著。
在那種設計中,抓取位並不是用來裝載能量石的,而是用來夾住某種晶體核心,當發射機制啓動時,那些晶體會被逐層削解,高速彈出,以恐怖的動能發射出去,撕裂敵人。
但問題又來了,這個抓取部位是封死的。
不可能是裝卸通道,那就意味著,它不是裝填型,而是模塊一體型。
當達克烏斯重新拿起太陽權杖,仔細打量一番後,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將它放回了展櫃。他沒有露出如獲至寶的狂熱神情,也沒有怦然心動的衝動,更沒有佔爲己有的念頭。
因爲——古聖造物就是這樣。
沒有配套石板、對應咒語、遺留說明文檔,根本搞不懂。
除非他現在就平躺下來睡一覺,指望伊哈門希給他託個夢,以純夢境方式傳授使用方式。
但顯然,這種方式太玄了些。
當然,他還有一個選項。
問奸奇。
畢竟他有著奸奇神選的身份,說不定真能從那貨口中套出點什麼線索。
不過以奸奇那種尿性,肯定會坑他,比如通過一種炸膛式反噬方式來啓示他什麼叫熱血,什麼叫代價。
而且他現在也不著急。
因爲他知道,哪怕沒有這根古聖製造的激光發射器——精靈也終將踏入熱武器時代,這是毫無懸念的未來。
這是時代演化的趨勢,社會發展的必然。
車輛載具、激光武器、高能火炮、懸浮式平臺、反重力戰車等等都會逐步出現。
現在大規模列裝的扭曲炮就是最好的例子,雖然還處於騾馬牽引的階段,但再邁一步,就是自行化與系統集成。
而當那一切來臨時……
天空不會僅僅燃燒,天空會撕裂,大地會咆哮。
至於火藥類武器,還是算了。想想就知道,那玩意從製造到後勤運輸,每一道流程都堪稱恐怖,就像給戰爭加了一層自我折磨的難度buff。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的彈藥消耗,足夠讓瑪琳當場自閉三次。
增加工作崗位?沒必要啊,有其他的崗位啊。
這麼搞,實在是不劃算。
得先搞清楚,精靈真正的敵人是誰。
現實與伊希爾是一面鏡子,精靈或許在最開始能佔些便宜,打混沌一個措手不及。等混沌諸神開始接招後,那就不是精靈單方面打沙包了。
搞不好,到時候那些欲魔不會再用蟹鉗跳舞了,而是用蟹鉗與精靈展開對射。甚至那些從裂隙中鑽出的彈藥,都帶著一股詭異而妖豔的麝香味兒。
靈族突擊蠍:? 不過反過來說,等引路石鋪滿世界,每一寸土地都處於靈網絡中,等大漩渦與引路石體系真正穩定、緊鎖混沌裂口之後,精靈應該不會再遭遇那種成千上萬的大規模惡魔潮汐,最多就是混沌信徒。
問題是……
打混沌信徒似乎不太需要熱武器?
前五十年,活動在納迦羅斯的混沌信徒在杜魯奇面前,那可是一點便宜都佔不到。
他們壓根不是被戰術壓制的,而是被吊起來錘的。他們完全處於被單方面教做人、被清除、被碾壓的狀態。
所以,打不打得贏不是問題,問題是有沒有必要發展那種級別的熱兵器體系,這是個戰略層面的整體問題,話題太大,一環扣一環,光靠一個人根本理不清楚。
得大家坐下來開會,研究研究。
儘管如此,這柄所謂的太陽權杖,還是給了達克烏斯一個啓示:是該找個時間與那羣活動在卡拉神殿的亞馬遜人打打交道了。
當然,如果一會兒在圖書館能發現與太陽權杖相關的石板,那就更妙了。
就這樣,他一邊尋思,一邊環視著展廳內部的佈局,像一頭黑影般遊走在光與影的縫隙裡。很快,他看到了麗弗,以及麗弗身前的展品。
他不動聲色地擡手,伸出食指指向了她,然後看向阿珊提爾,意思不言自明。接著,他便緩緩走了過去。
說實話,他還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在這座由知識與能量堆砌而成的空間中,他能感受到一種極爲稀有的情緒——平靜。
不是那種昏昏欲睡的寂靜,而是一種頭腦清明、心中無波的感受,就像站在時間之外,心跳也隨之緩慢下來。
當他像個鬼一樣悄然來到麗弗身邊後,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觀察著。
他看著麗弗那專注的側臉,看她時而擡眼凝視展品,時而低頭注視手中法杖的神情,像是在某種神秘的頻率中與展品共振,又像在與展品進行某種他不知道的對話。
下一刻,麗弗緩緩轉頭看向他。
她瞥了一眼手裡的法杖,又看了看展品,臉上浮現出一個若有似無的似笑非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調侃。
達克烏斯先是一愣,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緊接著也報以同樣的似笑非笑,完成了兩人之間某種難以言喻的共識。
麗弗有兩件寶貝。
一件,就是現在握在手裡的占卜杖。
另一件,則是那隻名叫奧圖的貓頭鷹,只不過奧圖沒有隨她來到奧蘇安,而是留在了艾希瑞爾。
占卜杖由艾索洛倫最深處的魔法樹木枝條編織而成,有強大的力量,當它被擊打在地面時,可以將流動於靈脈深處的能量引導至地表,如同喚醒沉睡的大地之靈。麗弗可以藉助這股能量釋放法術、強化魔法,甚至——窺視未來。
而達克烏斯雖然不知道她面前這件作爲展品的法杖到底有什麼來頭、擁有什麼功能,但從麗弗臉上的微妙表情、以及她那未曾將手離開占卜杖的動作來看——不如她手裡的這根。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笑,然後,像夜色中一抹即將溶解的霧氣一樣,悄然轉身,繼續遊走在展廳中。
放眼望去,這個展覽廳中的大部分展品要麼是法杖,要麼是權杖。材質各異,工藝精湛,散發著從沉默中滲透出的威壓與神秘。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長袍、斗篷和頭盔,它們被妥帖地陳列在支架上。每一件都如同承載著故事的織物,紋理間流轉著微弱卻清晰的能量波動。
更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飾品,實則極爲古老、精緻,有的靜靜懸浮,有的被封印在透明的晶罩之中。
轉了一圈後,他來到了女術士們聚集的地方。
他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擠了進去,當他站定,視線掃過衆人肩膀的縫隙時,他看到了泰格里斯三件套中的一件——薩芙睿征戰之冠。
薩芙睿征戰之冠由薩芙睿王國最爲強大的法師羣體於大入侵時代親手鑄造,它不只是一件魔法物品,更是一個魔法國度傳承與榮耀的象徵之一。
王冠之上,雕刻著月亮的符號,那是薩芙睿對信仰的象徵。月相紋路隨著展櫃光線緩緩變幻,像是在訴說著某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循環。
這頂王冠蘊含著極其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