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萬里晴空,和風(fēng)習(xí)習(xí)。
幾位將軍身披紅袍,斜挎弓弩,騎馬走在最前端,皇帝的龍輦在侍衛(wèi)們的簇?fù)硐戮o隨其後。再往後,則是女眷們所乘的紅漆軟轎。大隊(duì)人馬,聲勢宏大,車輪碾過寬闊整潔的石子路,浩浩蕩蕩地朝皇家苑囿駛進(jìn)。
從皇城到郊外,路途遙遠(yuǎn)。等那馬車再次停下時(shí),夜幕已然低垂。他們索性便在圍場幾裡外的一處湖畔紮營調(diào)整歇息。
晚風(fēng)徐徐,水光山色。將士們卻無意將心思放在美景上,個(gè)個(gè)摩拳擦掌,就等著明日能在狩獵場,聖上面前一展雄風(fēng)。
趙清顏回到帳內(nèi),渾身酸脹乏力。
爲(wèi)了趕在天黑前到達(dá)圍獵場,一路上,快馬加鞭,整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女子的身子骨到底還是羸弱,仍是有些耐不住路上的顛簸。
這次出宮,人手不多,杏桃在外面和其他丫鬟們一起準(zhǔn)備晚膳去了。趙清顏頭暈得厲害,只得自己先起身,找點(diǎn)水來壓壓喉嚨間的噁心感。
只不過,剛一下榻,就感到雙腿一陣無力,身上冒著冷汗,眼前一晃,就要向前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並未來臨,身子冷不防跌進(jìn)一個(gè)健壯結(jié)實(shí)的胸膛。
擡眸,熟悉的黑眸幽深若潭,眸底的擔(dān)憂之色難以藏匿。
“主子……”
懷裡的人兒,輕得像是沒有重量。白皙飽滿的額頭沁了薄汗,平日裡嬌豔欲滴的紅脣此時(shí)卻沒了血色,看得他心疼得厲害。
“本宮……口渴。”
喉間的乾澀讓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暗啞,頭腦昏沉,身上強(qiáng)烈的不適感讓她忍不住又閉上了眼。
趙清顏被十七打橫一把抱起,他的懷抱很暖,像個(gè)火爐。她情不自禁地一縮,攥起他的衣襟,將自己貼的更緊,然後輕嘆了一口氣。
十七的身子因她的動(dòng)作,猛然繃緊,不自然地僵硬了好一會(huì)兒,才邁開步,緩緩朝牀榻走去。
桌上的茶剛剛泡好還是溫的。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像是在呵護(hù)什麼珍寶。讓她的後背靠在自己的胸口,然後端起茶杯貼向她嘴邊。
甘甜的茶緩緩滑至喉間,漸漸沖淡了那股噁心味兒。她這纔有了些力氣,微微睜開了眼。
“每次都是你渾身是傷的躺在牀上。想不到……這次倒是換你來照顧本宮了。”
她的聲音依舊顯得有些虛弱,但脣角卻掛了一絲笑意。
十七放下手裡的茶杯,伸手想要讓她在牀上躺平,卻被她輕輕扯住了衣角。
“別動(dòng),讓本宮靠一會(huì)兒。”
或許真是累極了,那聲音不像是命令,反倒是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兒。
她柔嫩的臉蛋像是能掐出水似的,隔著薄薄一層衣料,綿密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胸口。
十七整個(gè)人瞬間石化,只能直愣愣地瞧著她像只小貓似地縮在自己懷裡。濃密的睫毛,又長又卷,隨著她的一起一伏的呼吸,微微顫動(dòng),投下兩片淺淺的陰影。
她睡著了。
病著的主子無辜得像是個(gè)懵懂無知的孩童,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在他眼前熟睡。看上去愈發(fā)柔弱,愈發(fā)……惹人憐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底深濃的情愫也只敢在這時(shí)偷偷展露。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探向她泛出淡淡紅暈的臉頰。
粗糙的指腹觸碰到嬌嫩的肌膚,酥酥麻麻的感覺讓睡夢中的趙清顏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身軀一震,將手一下子挪開,被自己放肆的舉動(dòng)嚇了一跳。
他怎能這樣對她,他怎配這樣對她。
脣角扯出苦笑,他起身,小心翼翼地讓她躺回枕上。凝視著她的眼裡,有壓抑的愛慕,沉重的渴望,更有鋪天蓋地的痛楚。
在公主府裡當(dāng)上了主管,這一年,他更是清楚地意識到,他的主子是怎樣的卓爾不凡。
府上府下,人人誇她體恤下人菩薩心腸。
皇城內(nèi)外,百姓贊她是知書達(dá)理蕙質(zhì)蘭心的平陽公主。
這樣難以高攀的人,是他的主,也只能是他的主。
緊握著拳,高大的身軀緩緩起身。燭火搖曳,忽明忽暗,倒映出來的背影顯得有那麼幾分落寞。
他轉(zhuǎn)身,踏出房門。再擡起頭時(shí),眼神漠然,臉上已經(jīng)不再帶有任何情緒。
**
趙清顏再醒來時(shí),發(fā)現(xiàn)只有杏桃守在榻邊,十七早已沒了蹤影。
回想起睡夢間環(huán)抱著的溫暖胸膛,她竟然感到有些悵然若失。
“公主你忽然在笑什麼呀。”
杏桃的聲音讓趙清顏一愣。
原來她只是想著那十七,嘴角就不經(jīng)意間漾出了笑意。
她沒有說話,只是吃了幾口杏桃?guī)淼娘埐耍惴愿佬犹铱梢韵氯バ菹⒘恕6约浩教稍跔椛希季w萬千。
她清楚她對十七的好早已超過對待普通下人。那種特殊感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或許是對他屢次捨命相救的感動(dòng),又或許是在依戀他身上給她帶來的一股講不清楚的安全感。
想著,營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下意識覺得是十七。
幾乎是帶著幾分期待地,她起身下榻,還沒走出幾步,就被人抱了個(gè)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