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姒對上黃傾城的眼睛,微微一笑:“怕是要讓黃小姐失望了。本宮自暖城回來身子一直未曾好轉,房中的琴只怕是都落了一層灰了。”
旁人聽了這話都不免惋惜。長公主冉卿淺當年是武元名媛中有名的美人和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冉姒是冉卿淺之女,這一些自然也是受到母親細細教導的。在坐的一些老大臣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十幾年前那個年僅五歲的小公主給他們所帶來的震撼。
那一年也是正值款待前來賀年上供的各國使臣的年宴,除了附屬國外還有著周邊的一些小國。西蜀使臣帶了舞姬前來,名爲敬獻歌舞實爲揚威譏諷武元朝廷皆爲魯莽武夫不識風雅。西蜀的歌舞在四方之國都是赫赫有名的。冉卿淺雖精通歌舞,但身爲一國公主又已嫁爲人婦,是絕不可能出來與那舞姬一較高下的,在坐的大臣之女和公主中又無人敢出其列與之匹敵,一時之間武元落了下風。
最後,五歲的冉姒主動請纓,不僅琴舞並濟,一首《破陣曲》振奮人心,曲舞完畢之時更是爲子車恆權獻上了一副恢弘大氣的破陣圖,琴舞畫的完美結合爲武元贏得了漂亮的一仗!
雖貴爲公主卻也還是孩童,與舞姬較個高下也無人可以詬病,此事在列國中更是傳爲一段傳奇。世人皆道武元的安平公主是三歲傾城五歲傾國的佳人。此後子車恆權對冉姒是愈發(fā)疼愛,不僅將破陣圖掛於專供外來使臣下榻參觀的使臣館中,更是賜了暖城作爲冉姒的封地。一個公主年僅五歲便有了封地,在武元王朝中是絕無僅有的!只是在此不久之後體弱的冉姒便被奚王府送到了暖城養(yǎng)病,武元十幾年來也再未出現(xiàn)過那樣震撼人心的場面。
而如今琴都落了灰,哀兮,嘆兮!
在坐的一些大臣漸漸的對黃傾城不滿起來。
冉姒素來體弱,以前還好些,可自從從暖城歸來據(jù)說身子愈發(fā)的差,天氣稍微轉冷手爐便不曾離手。這樣的情形還如何來的閒心撫琴?黃傾城這般提議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在揭人傷疤。
見此情況的黃傾城只能作罷不好再說下去,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傾墨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直接喝了個乾淨,喝得太急,胸口突的一陣疼痛。
“安平姐姐這個時候還藏著掖著呢。”子車柔兒嬌嬌的笑了幾聲,起身離開位置,對子車恆權行了一個規(guī)矩的宮禮,“父皇,前幾日兒臣到奚王府探望安平姐姐,偶然聽見姐姐奏的美妙的曲子,於是便求著她爲兒臣伴奏,姐姐央不過兒臣便答應了,說是今日要給父皇一個驚喜呢。姐姐難道忘了嗎?”嬌俏可人的模樣帶著點委屈的看著冉姒。
答應爲子車柔兒伴奏今日卻忘得一乾二淨,是輕諾食言。前幾日還在家中奏曲而今日卻以身體病弱許久未曾彈曲爲由拒絕黃傾城,則有看輕之嫌。黃傾城是丞相嫡女,爲重臣之女,一國公主如此作爲不免讓大臣心寒。當著皇上之面說謊更是欺君罔上!
子車柔兒看似不經(jīng)意間的幾句話卻一下子把冉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秋憶憤憤不平:“公主,五公主根本沒有來找過您,更別說……”
更別說她們做過她口中所說的那個約定……
冉姒勾脣一笑。可是如果現(xiàn)在說子車柔兒是胡說,怕是沒有幾個人肯相信。大臣們只會覺得子車柔兒根本沒有理由在這件事情上扯謊。反而是她,若她說這個約定是不存在的,那便更加坐實了她欺君食言看輕朝臣的罪名。
冉姒從位置上站起來,將手爐給秋憶,嫣然一笑:“近來天寒身子越發(fā)昏沉,竟忘了與柔兒妹妹如此重要的約定,還望妹妹見諒。”說著還行了個半禮。溫婉有禮,進退有度。
因爲疾病纏身精神不佳才忘了與子車柔兒的約定,更是因此給子車柔兒賠禮道歉,一下子,衆(zhòng)人的不滿之情弱了許多。
“如今公主記起與五公主的約定自然是好,傾城也正好跟公主請教請教琴藝。”黃傾城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生了副好模樣,才名更是名滿京城,府中對她也是百依百順,衆(zhòng)星捧月著長大。今日被冉姒拒絕心中自然百般不是滋味,但礙於冉姒稱病和衆(zhòng)人的壓力發(fā)作不得,如今知道她稱病只是推辭,只覺得自己被她輕視了去,一時怒火中燒,言辭頗爲激烈諷刺。
冉姒似是未聽出她的嘲諷般,微笑道:“黃小姐怕是誤會了,本宮確是身體不適久未撫琴,前幾日的曲子不過是因下雨不得不呆在房中無聊間隨意擊打茶盞而奏。”
敲擊茶盞而奏的隨心之樂,並非是衆(zhòng)人所想的撫琴,自然也就不存在欺君和看輕重臣之女之說了。
“既答應了五妹妹,縱使身體不適也是應該兌現(xiàn)承諾的。若是曲子撫得不好影響了妹妹的發(fā)揮還請妹妹見諒。請問五妹妹希望我彈奏哪首曲子?”冉姒聲音和煦輕柔,說完還輕咳了幾聲,略顯蒼白的小臉使得衆(zhòng)人覺得她所說的身體不適並非隨意言之,讓人見了不由得心生憐惜。
爲了一己私利竟不顧自己姐姐的身體逼迫她爲自己的舞蹈伴奏,都說五公主淑德賢良,今日的所作所爲實在讓人不敢茍同。頓時,子車柔兒成了衆(zhòng)矢之的。
子車柔兒臉上嬌俏的笑淡了許多,略顯僵硬。之前說的冉姒答應爲她伴奏的約定她比誰都清楚那只是她捏造的,而她也料定了不論冉姒承不承認都無法避免的陷入窘境。她總是那副高高在上俯視衆(zhòng)生的模樣。明明她們同是公主,甚至她比冉姒與父皇有著更深的血緣關係,可是爲什麼父皇總是偏寵於她!那些老臣開口閉口也全都是對她的讚賞!她今天就是要撕下她冉姒的美人皮,讓父皇讓那些大臣們看看他們寵愛稱讚有加的安平公主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虛僞的人!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冉姒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他們就轉而責備起她來了?
“安平姐姐許久未碰琴,隨意就好。” 曲子由冉姒定,她的舞蹈是自由發(fā)揮,更能顯示出她舞藝卓越。一個多年不曾撫琴的人琴技肯定大不如前,而她爲了今日已苦練許久,只要衆(zhòng)人看見她出衆(zhòng)的舞姿聽見了冉姒拙劣的曲子,誰優(yōu)誰劣自見分曉。
子車柔兒溫婉一笑,又恢復了自然嬌俏的模樣:“勞煩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