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是在一條雜亂的巷子前停下的,這一帶是金陵最貧寒的地方,周圍都是低矮的木屋,參差不齊的錯落著,有些房屋看起來還搖搖欲墜,環境十分不整,周圍住的也都是些貧民,見到展顏時,各個都投以好奇的目光,不知這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爲何會來到這種地方。
給了些錢打發走引路的人後,展演站在一間灰敗寥落的木屋前,凝視了許久,才慢慢走上前,伸手輕釦。
可是過了許久之後,仍未見屋內有人來開門,門並未上鎖,因爲展顏敲門的動作,令這扇破舊的木門開了一條微小的細縫。
過了半晌,陳腐的木門隨著展顏推開的動作而發出“吱呀”的聲響,陽光如同精靈般照射進這間陰暗潮溼的屋子。
整間屋子都瀰漫著一股腐蝕的溼氣,彷彿在水裡泡久了的感覺。
展顏皺了皺眉,留下便衣侍衛在門外守候,自己走了進去。
屋子低矮而狹小,陳設也是非常的簡單而寒酸,一張破爛的四方桌與兩個凳子,還有一張破舊不堪的木牀,而就在這張彷彿隨時都會崩塌的牀上,正躺著一個頭發已灰白的婦人,似在熟睡,若不是見她胸口尚有起伏,展顏幾乎要以爲這人已經死去。
按照資料上所說,這婦人應該就是慕夜輝長年臥病在牀的老母了,雖然實際年齡還不到四十,但看起來卻彷彿年過五旬,可以想象,他們的生活是有多麼貧寒。
展顏沒有打擾她,而是慢慢打量著這間屋中的情形。
在屋子的東面一角,鋪著許多稻草,看樣子,這應該是慕夜輝自己睡覺的地方,展顏凝視了片刻,覺得慕夜輝的這種生活簡直就不像是人過的,好好的一個少年,爲何會落到此地步?
展顏還注意到,就在那堆稻草的旁邊,有一張高低不穩的小矮凳,上面放著一張一方寫著少許字跡的白紙,用一個空碗壓著。
展顏走過去,俯身從那空碗下慢慢抽出壓著的白紙,上面赫然寫著李白的那半首《靜夜思》,正是展顏昨日所看到的。
慕夜輝抓完藥回來的時候發現巷子邊停放了一輛裝飾精美豪華的馬車,感到非常奇怪,這種只有貴族人才用得起的馬車,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走在巷子中回去的路上,慕夜輝訝異的發現,許多街鄰們都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議論,神色也是各有各異,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並未太往心裡去,只是一心想著快點到家給母親熬藥,讓她的病快點好起來。
可是就在離家不遠時,他發現自己家門口竟然站了兩個人,看上去,並不像是這裡的貧民,他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加快腳步往家中走去。
進入家中後,慕夜輝首先關心的就是病牀上的母親,可是走近後,他發現母親還在熟睡,似乎並無異樣,心中才舒了口氣,用衣袖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汗,其實他的後背也已經全溼了,方纔他見許多人都指著自己議論,還有門口站著的陌生人,以爲自己母親出了什麼事,回家見母親安好,便放下了心來,準備將剛買來的藥熬給母親喝。
可是他不經意的一瞥,突然就嚇了一跳,因爲他發現屋子裡竟多了一個人,方纔他的心思全在自己母親身上,竟然沒有發現屋子裡還有別人。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慕夜輝很是驚訝,他不知道這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
展顏微微笑了笑,慢慢道:“你沒有鎖門,我就這麼進來了。”
慕夜輝平時出去確實很少鎖門,因爲這裡居住的都是一帶貧民,很多甚至連鎖都買不起,連盜賊都不屑於偷盜這裡,所以鎖不鎖門似乎也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這樣,這人也不應該就這麼不經主人同意就闖入別人家中吧?
見他神色,展顏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道:“我方纔敲過門,可是無人來開,我見門未上鎖,便進來看了看,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聽展顏這麼說,慕夜輝的神色才稍微緩和了些,但心中還是非常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慕夜輝抿了抿脣,還是禮貌問道:“這位公子,我們好像……並不認識,不知你來我家所爲何事?”
雖然說與這人不相識,但慕夜輝不知道爲什麼,他看著展顏總覺得有種熟悉感,彷彿在哪裡見到過。可是想想,這種身份的貴公子,他所見過的,幾乎一個手都數的過來,印象裡卻又沒有這麼個人。
展顏笑了笑,道
:“我來找你,確實有事。”
慕夜輝不解。
展顏揚了揚手中的白紙,慕夜輝看清展顏手中拿著的是什麼,心中一驚,猛然伸手去搶,但還是撈個了空。
展顏早就料到他會這樣,所以比他快了一步閃開。
“你做什麼,把它還給我!”慕夜輝急道,神色緊張不已,生怕展顏一個不小心把那張紙給毀了。
“你爲什麼這麼想做秋冷鏡的徒弟?”展顏看著他問道。
夜慕輝又是一驚:“你,你怎麼知道?”
可是說完後,他突然想到,自己爲了拜師,前幾日在皇宮門口跪了三天,有人知道,也算是正常之事。
他的眼眸黯了黯,並不想回答展顏這個問題。
展顏不在意道:“你不回答我也沒關係,我今天找你來是有其他事。”
慕夜輝不解問道:“什麼事?”
展顏目光直視著他,慢慢道:“你不是想拜師嗎?我可以幫你。”她拿著手中半首詩在慕夜輝眼前晃了晃,“我可以準確無誤的幫你對出這首詩。”
慕夜輝的眼睛先是亮了亮,可隨後又黯淡了下去,他伸手奪過展顏手上的紙,淡淡道:“不用。”隨後便走了開來,開始忙去煮藥的事情。
展顏怔了怔,看著慕夜輝忙碌的身影沉默了片刻,走前幾步對他道:“你不用拒絕得這麼快,因爲這首詩只有我可以對得上來,你還剩兩天的時間,這兩天內,你可以隨時來公主府找我,只要你答應讓我幫你,你母親的病我可以請最好的大夫爲她醫治。”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展顏看見,慕夜輝的手顫了顫。
慕夜輝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藥,目光詫異的轉頭望著展顏道:“你,你是那天經過我身邊時停下過的那位長公主殿下?”
展顏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只是神秘道:“我等你的消息。”說著,她偏頭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婦人,若有所思道:“你母親似乎病得很嚴重,我也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
說完,便徑自走出了屋子,留下的夜慕輝還在怔怔發呆。
而就在展顏走後不久,一個人影緩緩來到了展顏方纔離開的那道木門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