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予暖的消息,姜予欺整個人都怔住,當初雲破軍是常年在外,好不容易回來四方城住多久,那時候他小妹就莫名其妙失蹤,他找了好久,直到後來出征疆域前線,都是絲毫沒有姜予暖的消息,那時候他記得他還對父親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把小妹找回來。
沒想到他一走就是三年,最後竟是死裡逃生逃出來的,而回到四方城之後是再也沒有聽到過姜家的消息,穆昀家人則是在早些年的時候就全部離開了四方城,也不知道去了哪,但是還曉得是安全的。
可是姜家人的下落就是不明瞭。
此刻蘇璃說起這事,姜予欺心事一下子揪起來,他看著蘇璃,輕輕道:“小暖她……她可是出了甚麼事情?”
蘇璃想了片刻,還是覺得姜予欺該曉得真相,當初不告訴姜措事實是害怕他年歲已高接受不了,而姜予欺是從軍的人,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她覺得至少該告訴他真相,雖然姜予暖當初希望別人都知道她還好好活著而且活得很幸福,可是仔細想一想,還是覺得她的親人還是不能被矇蔽,該知道真相。
她擡眼看姜予欺,道:“姜予暖她死了。”
姜予欺面色一僵。
蘇璃微微嘆息,心中默道對不起,而後將姜予暖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包括而後的水鬼傳說,都是說給姜予欺與穆昀聽。
說了許久,慕修是靜靜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他本是打算離去,可是姜予欺與穆昀卻是請他繼續留下來,因爲當初之事,二人對於慕修這個人是十分信任,也覺得這些事情慕修是需要曉得的。
聽罷,姜予欺整個人怔住,而穆昀則是幽幽長嘆,他道:“我當初時家中獨子,沒有甚麼弟弟妹妹,當初還專門去予欺家中看望他小妹,那小暖是極爲聰明伶俐,十分討人喜歡,我是把她當親妹妹來對待……”他說到此處,又是嘆息,不再說話。
而姜予欺沉默片刻,還是搖搖頭道:“這一切都是命數,當初若是我與父親誰多一點懷疑,都會發現她與那女子之間的不合,也不會只是單純得認爲她的失蹤真的就是離家出走,她的死……”他面色變得有些痛苦,道:“她的死……終究還是與我脫不開干係……”
他隨即釋然道:“不過她最後離開時是開心的就好,她當初是真的有了傾心的人,而如今已經是雙雙去了,我希望他們下一世可以得到幸福,不要再遇上像我這樣糊塗的哥哥。”
蘇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姜叔叔,你也不要太過難受,當初姜予暖與我說,要我告訴你們,她在某個地方過得很好,她有了真心相愛的人,有一羣和善的村民,他們雖然日子過得清平卻是十分快樂,她還有了自己的寶寶,她過得很開心叫你們不要擔心她。”
她笑笑:“她最後如果不是釋然,真正放下仇恨,如何會願意自行離去?又如何會想起叫我如此轉告你們?她一定是去追尋當初相愛之人的腳步了,他們說不定已經一起轉世,續起了下一世的緣分,而舊人不該再過於糾結難過,反倒是徒增傷感。”
姜予欺勉強笑笑,道:“小阿璃如今是看開了許多,想來你也是慢慢接受了當初你父親母親之事,而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當初事情另有蹊蹺?我聽燕大人說,是那羽程歡趕了回來,還渾身是傷,與皇帝說,是蘇將軍反叛,與疆域之人通信,書信之間竟是談論反叛之事。”
他咬了咬牙,繼續道:“而後他殺了蘇將軍,又將而後趕到的風夫人殘忍殺害,最後受到追殺才勉強回到四方城?”
蘇璃看著他,深深呼了口氣,道:“當初羽程歡只說了我父親有與那疆域之人通信,談論反叛之事,而對於我母親的事情是隻字未提,我之所以曉得我母親死亡,則是因爲另外的原因。”
當初在鳳梧深林之中的時候遇到過當時陷入幻境的青攸,那時候她不小心又陷入了青攸的幻境,在幻境之中她遇到了風離,可是那時候的風離似乎並不是真正的風離,可又似乎就是真正的風離,她給蘇璃的感覺那樣熟悉,可是她連時間都記不清楚。
而後白骨告訴過她,青蝶的幻境中出現的,只會是一些死去之人留下的幻象,或者是一些人通過異術強行進入,而那風離雖是個奇女子,但絕對不是一個懂得異術的人,而且那個環境只能記錄那片地域曾經保存過的幻象,風離之前確實是在鳳梧深林之中迷過路,但是後來她逃出去了。
可是青蝶幻境並沒有將風離逃出深林之後的幻象保存下來,所以幻境之中的風離記憶只是達到了在深林之中的記憶,白骨說,幻境都是真實的,青蝶的幻境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爲他們都是選取最最真實的幻象,那個風離是真的,可是隻能說是當初還在鳳梧深林的風離,只是那個階段中的風離而已。
不過白骨後來又說:“按照你的說法,那風離最後大概是猜到了一些甚麼,鳳梧深林既然已經爲人所發覺,林中的異獸肯定也會爲人所知,青蝶幻象,想必那風離是曉得的,青蝶幻象之中只會出現已經過世之人,而風離察覺到不對勁,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幻象,而自己很可能早就已經死了,所以纔會叫你好好活下去。”
蘇璃想起過去,眼睛不覺溼潤,白杉說風離當初應該是已經曉得她與他們二人有些隔閡,所以當初她將蘇心帶去了疆域而將她留在了四方城,可是風離到底對她的一切關心都是真的。
姜予欺低低道:“其實當初我門雲破軍駐紮在疆域戰線之上,與那疆域大軍征戰好多次,他們那邊的人個個奇怪得很,每個將士都身帶毒蟲,穿衣風格與我們很是不一樣,可是他們的實力確實是不差,將軍當初也是吃了不少虧,也纔是堪堪能與那疆域保持著平衡狀態。”
蘇璃道:“我有所瞭解,所謂疆域,地域龐大,可實際上叢林山脈衆多,實際上人口並不多,而那邊的居民大多是當地的一種種族,他們個個身懷異術,而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蠱術一說了,我記得以前翻閱書籍,疆域有五大奇蠱,奪命蠱,迷幻蠱,噬心蠱,相思蠱,生死蠱。”
她繼續道:“奪命蠱在四方城很多年之前曾出現過,我也是最近才曉得,而迷幻蠱我也曾見過先例,其他三蠱卻是沒有見過。”
穆昀道:“不錯,是這五蠱,那蠱術可是厲害的很,當初沒有防備,是直接差點給他們偷襲成功,幸好離疆域那邊近的幽州一江湖門派也掌握著如此異術,趕來支援我們才僥倖逃過一劫,我記得那門派神秘得很,只是出了一人,就是將數百位將士身上的蠱毒治好,而後也是她一直陪在我們身邊,我們這才能與那擁有蠱術的疆域之人保持著平衡狀態。”
蘇璃訝異道:“江湖門派?”
姜予欺點點頭,道:“不錯,我們也不曉得,蘇將軍似乎是識得的,只是說是當年故人,她一個女子,整日蒙著面紗,我們從未見過她到底長甚麼模樣,最後羽程歡帶著大軍趕來,那女子則是與蘇將軍徹夜長談,而後離去,隨後……”他拳頭緊了緊,閉上了雙眼:“隨後……”
穆昀接口道:“隨後那羽程歡夜中突然發難,衝進帥帳,而我們在外邊,被羽家人攔住,那時候我們才曉得,晚上的酒中下了毒,而且他們還縱火,很多人猝不及防,來不及反應就是被人一刀割去頭顱,我不知道拿羽程歡到底在帥帳中呆了多久,我當時看到情勢不對趕緊去找風夫人……”
蘇璃道:“我母親是甚麼時候去的?”
姜予欺道:“風夫人是在事發三個月之前趕來的,還抱著一個小嬰孩,說是叫蘇心,那三個月他們過得很是開心,而在羽程歡來到營地之後蘇將軍曾與我們說過,若是有甚麼不對勁,趕緊帶著風夫人與心兒離開。”
蘇璃眸色黯然,蘇城那個時候是已經知道了皇帝的心思,可是他爲什麼不逃走?爲什麼不直接離去而是留在那邊等死?還是說他在堵皇帝會不會對他下手?
如今已經再沒有人知道蘇城當初時如何想的了。
姜予欺是繼續道:“其實當初蘇將軍與那疆域人的確是多次商談過,可是卻根本不是什麼反叛之事,而是我們發覺那疆域之人很多次有很好的機會可以重創我們而他們卻沒有,那名神秘女子也是如此與我們說,疆域之人似是並沒有發動戰爭的意思,所以蘇將軍纔想與他們好好了解情況。”
穆昀點點頭,道:“是啊,我記得那時候蘇將軍一家都曾經去過疆域內城,疆域之中也有十分善良之人,我記得,當初事發,我先去尋得風夫人,卻見到風夫人已經是將沉睡中的蘇心抱起來站在門口,見我進門就將蘇心交給我,叫我帶著她趕緊逃,逃回四方城,去找風家人,或者找燕家人。”
姜予欺道:“當時我是拼命想要衝進帥帳,在外邊與人廝殺,可是當時我們實在是沒有防備,酒中藥力發散腦袋是暈乎得很,他們人又多,我當時被人砍了幾刀,是暈死了過去,被其他人的屍體埋住,竟僥倖未死,可是我當時醒來之後,周圍除了屍體還是屍體,我一具一具翻過去……”
他低低道:“我一具一具翻過去,雲破軍中的弟兄,我都認得,他們大部分都在,可是……”他眸中滾出淚來,聲線顫抖:“可是他們都死了,死透了屍體都僵硬,只有我一個僥倖活了下來,我醒後還是抱著暈死過去之前的念頭,首先衝進了帥帳,可是裡邊已經是被焚燒一遍,我只能勉強找得到一具無頭屍體,我看到那屍體手上握著的長刀,那分明就是蘇將軍慣用的佩刀。”
蘇璃面色未變,可是心頭止不住翻騰,一旁的慕修默默伸手握住她的手,蘇璃眨眨眼,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姜予欺。
姜予欺繼續道:“我不知道我暈了幾天,我在帥帳之中見到蘇將軍的屍體之後,悲怒交加,出門卻是見到遠處的人羣,想必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如今是回來了,我是趕緊逃走,藏在一邊,卻見到正是那羽程歡。”說道此處,姜予欺喘息微微重了些,他眸中帶了幾絲厲色:“他與疆域中一些人站在一起,那些人我認得。”
他道:“那些人正是疆域中那些主戰派的人,也是蘇將軍當初與疆域和談最大的阻礙,他們和羽程歡站在一起,談笑風生,看著滿地雲破軍的屍體談笑風生,隨後……”姜予欺說話聲音越來越重,雙目竟是有些猩紅:“隨後那羽程歡對著身旁人招了招手,那人抱著一個木盒,當時在遠處躲著的我不曉得他們說的是甚麼,可是卻清清楚楚看到那打開的木盒之中……”
他猛然頓住,狠狠喘息,過了好大一會才繼續道:“那木盒之中就是蘇將軍的頭顱,我認得,雖然隔著老遠,可是我認得!”
蘇璃身子一顫,雖然早就猜到類似情況,可是真正如此聽姜予欺說出來,又是一種震撼。
穆昀神色也是十分黯然,他道:“當初我抱著蘇心,與風夫人趕忙趁亂逃出去,逃不出多遠,就見到風夫人事先安排在遠處等候的幾人,那時候風夫人告訴我叫我們帶著蘇心,必定要逃出去,要好好活著,我當時問她,你不走嗎?而風夫人只是道,她到底是要陪著他的,我還想再問,風夫人告訴我,你可知道生死蠱?”
他低低道:“我那時候不知道生死蠱是什麼。還以爲是一種極爲厲害的蠱術,想既是如此就不必再擔心夫人與將軍他們,是趕緊帶著蘇心逃出去。哪知……哪知……”
蘇璃閉上雙眸,喃喃道:“生死蠱……生死蠱……生死兩茫茫,一蠱爲母,一蠱爲子,母蠱活,子蠱活,母蠱死,子蠱滅,兩蠱相生爲伴,一起時可以發揮極大作用乃至心靈相通,經脈相連彼此相知。”
她緩緩道:“原來是生死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