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正值週五,林少鋒本來應該去上學,但林沐惜考慮到這幾天發生的事著實是大起大落,覺得小孩還是在家休息兩三天比較好。遂和林少鋒的班主任聯繫,暫定星期一林少鋒回去上學。
大早上不過七八點,將近秋末的天是亮的越來越晚,林少鋒憂思難過一夜,這會兒到是在牀上睡得深了些。林少予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縱是昨晚他並沒有睡好。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那孩子的身影。
林少鋒,他親手帶大的孩子,他視爲珍寶,視爲此生摯愛的人。
只要閉上眼,就是他微笑的樣子、撒嬌的樣子、難過的樣子、喊著哥哥時的樣子,以及,信誓旦旦說著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時的樣子。
很多很多的記憶從仿若昨日,卻又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年輪中一一走出。
有些林少予自己以爲都忘卻的時光在昨晚一一重現,林少鋒一歲多學走路不小心撞到了眼瞼,一直到現在那裡還有非常淡的痕跡。
林少鋒學說話時,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喊得音都很準,就是哥哥總是喊可可,怎麼糾正都改不過來。
這些細小的、彷彿置於記憶微末的微小記憶如同走馬燈,在昨晚輪轉不停,林少予睜眼,腦海中似乎還是林少鋒小小一團的模樣,但回首今朝,原來卻是再也不可追回。
我多麼希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回到我們還稚嫩時,輕易的說出永遠在一起時的諾言。回到那個你依然是我此生珍寶的時光,回到我——
可以站著走到你身邊的那一刻。
林少予六點多就這樣坐在牀上,七點的時候特護會來林家報到,高額的薪水下不出意料的話,這名特護大概會伴隨林少予好幾年甚至幾十年。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凜冽的風聲在極度安靜的情況下聽著,便是生出了幾分肅殺,生出了幾分萬物將逝的淒涼。
林少予坐在那裡,他想到從此不能行走的人生,就和這即將入冬的季節一般,冰冷蒼白而無望。
林沐惜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個俊秀的少年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窗外,臉上是冰冷的,但就是無端的更讓人生出一分哀意,只一分,卻使人感到徹骨的悲哀。
“少予……”
林沐惜開口,林少予才慢悠悠的轉過頭,他眨下眼,冰冷的表情褪去,露出一個安靜柔和的笑來,彷彿剛纔那個冰冷且充斥著哀意的少年只是幻影,從未出現過一樣。
“小叔。”林少予張口,聲音平緩,沒有昨日的不安與惶恐。
“小叔你終於上來了,我還要麻煩你把我抱到輪椅上,洗漱還有……”說道這裡,林少予頓了頓,纔有些艱難的開口,“還有上廁所……大概也要麻煩小叔你了。”
林沐惜在林少予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盯著侄子的面部表情,林少予表現得……很完美,這是林沐惜看著林少予的表情得出的結論。
一天,或者說不過一晚上,林少予就好像走出了陰影,他表現的一切都是一副看開的樣子,林沐惜覺得他應該欣慰,可又隱隱希望這孩子可以大哭一場、大鬧一場、無理取鬧一番。
因爲是從此再也不能走路了啊!
他不過過了冬才15歲罷了,卻只一晚便如此懂事,林沐惜不明白,那麼多的委屈、那麼多的不甘、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大的……絕望,他就這樣,以稚齡之姿生生的忍了下來。
“哭一場也好呀……”
林沐惜開口,那一雙生的極好的桃花眼此時眼中盛滿了憐惜,他走過去,林少予先是詫異然後明白了什麼,林少予想扯出一個笑,安慰這個親人中與他最親近的小叔叔,但被看透的內心又讓他笑不出來。
想笑不得笑,想哭卻早已忘記哭泣的方式。
林少予就這樣,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真是說不出的怪異與難看。
但卻比哭泣著,更讓人難受。
林沐惜見著了,把小小少年摟緊懷裡。
“哭出來吧。”
林沐惜輕輕說。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哭一場,然後洗把臉,我什麼都不知道。”
而你,依舊是那個比誰都堅強、都懂事、都優秀的林少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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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一下子交代完……可是我那打字速度和總是失靈的靈感……累覺不愛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