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fēng)景舊曾諳。
江南之地錦繡,七山一水只有二分田地,卻人物風(fēng)流,百姓富足,爲(wèi)大名首屈一指的魚米之鄉(xiāng)。
雖已是寒冬時節(jié),冷風(fēng)蕭蕭,落葉紛飛,一片蕭條景象。
北郭縣小城,還是早上時分,城門口已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慢著!書生,你從哪兒來?”喧囂聲中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插曲,一個揹著書笈的消瘦書生被看門卒見著面生,攔了下來。
“我名古峰,本縣黃家村人士,進城備考童試的!”書生並不慌張,拿出了自己的路引。
本來見古峰一身儒衫,看門卒還不太敢過分,但見路引上書生並沒有功名在身,他眼中立刻閃過綠油油的貪婪,陡然喝道:“不對!黃家村那種窮山坳道路寸步難行,哪怕是天拂曉出發(fā)趕到縣城至少也要下午了。現(xiàn)在還是早上,給我說,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果然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這是要敲詐我入城費嗎?
古峰心中只感好笑,但表面上還要維持文弱書生的人設(shè),唯唯諾諾道:“村裡路遠,所以小生提前趕來,前日就入了城,只是身無分文,無地可住!所以最近兩天就夜宿在蘭若寺裡!”
他尤其在“身無分文”上加重了語氣。
見是個窮鬼,看門卒原本正一臉不爽,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失聲叫了出來。
“什麼,你是從蘭若寺來的!”
這一叫聽似沒什麼,卻仿若無形的瘟疫一般,擴散開來。
譁!
城門口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人們步伐僵硬,馬車堵塞,詭異地死寂下來,一雙雙呆滯的目光打量過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蘭若寺在這裡盤踞至少千年,墜入魔域也有六百多年,害人無數(shù),早已是惡名遠播了。
只有原主這個窮書生什麼都不知道,傻乎乎丟了性命!
古峰恍然,他可不想被這麼多人當(dāng)猴子一般圍觀,無奈道:“我現(xiàn)在可以進城了吧!”
“哦哦!”看門卒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也不想敲詐什麼入城費了,又驚又恐地讓開了道路,連忙道:“你請,你請!”
古峰施施然進了城,只等他走遠了,身後人羣立刻如煮沸地開水沸沸揚揚起來。
“這人在蘭若寺住了兩天,竟然沒事!”
“吃人的妖寺都有人敢住,真是不怕死啊!”
“可不是嗎?這書生怎麼活下來的?”
……
此世鄉(xiāng)間並沒有什麼娛樂,光天化日下出了這等奇事怪事,世人驚慌的同時也是覺得無比刺激,舌根子嚼得歡快。
古峰搖了搖頭,不由加快了腳步。
流言可畏,再不走,以訛傳訛,不知道要傳出什麼樣子了。
這樣的名聲,他可不想要。
雖是深秋入冬的時機,但江南本就富饒,街道上也是行人熙熙攘攘,直接讓縣城跟過年一樣熱鬧。
街道上各種叫賣聲、玩笑聲、討價還價,甚至一些口角罵架……好一片人間煙火。
“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吃了還想吃啊!”
“花布、錦緞、絲綢啊!買不了後悔,買不了上當(dāng)!”
“胭脂水粉,賣胭脂水粉啦!!!擦一擦,容顏如花。擦兩擦,天香國色啊!”
“宣紙、白毫筆、水墨、硯臺、……上品的文房四寶快來看看啊!!文人雅士,讀書寫字,必備良品!”
……
這般古代的熱鬧景象以前只在影視中見過,此刻古峰親身經(jīng)歷其中,看得津津有味,一時間流連不已,直等到肚中餓得咕咕叫,他纔回過神來,茫然四望,這才發(fā)現(xiàn)縣城之大,自己還沒有去處。
古峰思索自身的處境,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兩大難處。
在這聚族而居的古代世界,從原主出身黃家村卻姓古,就可以看出他家原本是一個外來戶。
現(xiàn)在老父已去世,原主本就是孤兒,現(xiàn)在又被古峰穿越重生,可以說在茫然天地間,他已經(jīng)毫無牽掛了,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再回黃家村。
穿越而來,細節(jié)處和有原主有很大不同,熟人很容易看出蹊蹺。
但在縣裡住下就要買宅子。
他就一個人,要求也不高,用不著幾進幾齣,只要地方幽靜,可以安心讀書就行。
童試在即,他必須提前準(zhǔn)備了。
古代書籍昂貴,如此種種,衣食住行,這都需要錢!
這就是第一難,無錢寸步難行!
而第二難還是落在科舉資格上。
大明讀書風(fēng)氣興盛,科舉制度也十分完善。
童試作爲(wèi)科舉第一試,可不是兒童考試這麼簡單,要想獲得考試資格,必須向縣學(xué)署或本縣禮房報名,要填寫姓名、籍貫、年歲、三代履歷,同考者五人互保互結(jié),並取得本縣有功名的讀書人保結(jié),保證身家清白,不是冒籍、匿喪、以及所謂“下等賤民”倡優(yōu)皁隸的子孫,簡直是古代版的戶籍調(diào)查。
原主只不過是鄉(xiāng)村裡的讀書人,家中貧窮,沒上過什麼私塾,學(xué)業(yè)都是父傳子受,不認識什麼同齡的讀書人,死去的老爹也沒留下什麼人脈。
他到哪裡去找人作保?
大明爲(wèi)儒道盛世,不讀書寸步難行,科舉是一定要參加的。
古峰陷入了思索中,腳步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半天沒有頭緒。
“咦?”等他回過神來,他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本能跟著身體殘餘的記憶,來到了一道深幽的巷口,地面是青石鋪的嚴絲密縫的石板路,兩旁都是庭院深深的大戶人家,院牆白牆黑瓦,江南秀氣。
這不是烏巷嗎?
古峰向前看去,就見到最裡的一家大院裡豎著一座獨棟閨樓,自有別具一格,正門處赫然掛著牌匾“周府”。
原主之前就是和這周家有著婚約,卻被趕了出去,一氣之下跑到蘭若寺丟了性命。
還真是巧了!
有了!
古峰目光一動,抓住內(nèi)心升起的一個匪夷所思的大膽念頭,直接走了過去,敲響了門環(huán)。
咚咚咚……
門環(huán)敲擊著獅頭輔首,發(fā)出銅鐵撞擊的脆響。
“誰啊?”一陣不耐煩地聲音,大門拉開,伸出了一張從高處打量人的市儈面孔,看了古峰一眼,立刻怒瞪道,“是你!懶蛤蟆想吃天鵝肉!還不快走?還想被趕出去嗎?”
門房一連嫌棄,連連揮手,就要關(guān)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