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
鄭三寶豁然擡起頭來,又驚又喜地朝四周望去。
縹緲的聲音迴盪在虛空中,似是從雲(yún)端而來,不知來由,一片宏偉光大之意,傳遍諸天。
還沒等他多做反應,下一刻眼前就是一陣雲(yún)霧繚繞,仿若潮水涌來,將他淹沒其中,沒了蹤影。
等到眼前一晃,他視線恢復清晰,立刻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不在那昏暗的宮殿內。
雲(yún)霧、到處都是雲(yún)霧,無邊無際的雲(yún)霧……
一瞬間,時空轉換,他似乎來到了一片迷霧籠罩的神秘空間,似在雲(yún)端。
腳下的雲(yún)層厚得化不開,如同地毯一般厚實,將他託在空中。
四周迷霧縹緲,不停翻滾、循轉、分合……隱隱形成各種妙象,宮殿樓臺、高山流水、走獸飛禽……雲(yún)捲雲(yún)舒,霧聚霧散,變化萬千,完全是一方與世獨立的隱秘空間,卻又隱含天地萬象。
唯有頭頂天穹之上,露出一道縫隙,一縷奇光像是從九天之上落下,隱現(xiàn)天國,無邊古老、悠遠、廣大……不可捉摸,無可名狀……
“這就是蒼天嗎?”
鄭三寶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感受,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迴盪。
天之大,無極也!
震撼、感動、敬畏……諸多震驚失語的情緒,唯獨升不起半點冒犯褻瀆之心。
他虔誠跪倒在雲(yún)端,雙手合十,於心中默默禱唸起來。
“蒼天在上!請給予鄭三寶迴應,告訴我如何才能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蒼天在上!請給予鄭三寶迴應,告訴我如何才能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蒼天在上!請給予鄭三寶迴應,告訴我如何才能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不,十遍,百遍……
他一遍一遍的禱告著,不知疲倦,誠心地向上天禱告,祈禱上天之憐憫,命運地垂青。
他卻沒注意到,那天穹之上垂落的幽光仿若人的目光閃爍不定,充滿著複雜難名的意味,落在他的身上。
紫禁城!飛魚符!
大明太監(jiān)鄭三寶?
……
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古峰心中暗道。
他知道,這只是小太監(jiān)鄭三寶,卻不是那七下西洋的鄭和。
現(xiàn)在大明王朝的皇帝也不是篡了自家侄子皇位的永樂大帝,只是一個弱冠少年,幼年上位,不喜朝政,天生喜歡做木匠活,手藝驚人,據(jù)說有鬼斧神工之能,能令木鳥飛天三日不落,木馬流牛奔襲萬里,大明天晷如永動之機……
若是人間出了此等人物,恐怕早就稱爲魯班在世了。
錯就錯在,他是一尊至高無上的帝王,因此在民間被人暗暗戲稱爲“魯班皇帝”,但他的年號不爲“天啓”,卻爲“正化”。
一切給人一種似是而非之感。
其實不止古峰所在的大明王朝,人族其他二國漢朝和唐朝,都是如此,似乎歷史了進入了一個詭異的岔道中。
而這樣的偏差在先秦時期就出現(xiàn)了。
道、儒、墨……三教九流,諸子百家都真實存在,但建立秦朝的祖龍始皇帝卻成了嬴正!
是的!
是“正”,而非“政”!
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別。
秦朝沒有二世暴亡,而是真真切切延續(xù)了百世,疆域無邊廣大,爲人族前所未有,哪怕之後分崩離析,疆域多被妖魔鬼怪瓜分,殘餘的疆土也相繼衍化出了人類漢、唐、明三國。
這就是現(xiàn)在人類三國的起源。
一開始就有了偏差,之後發(fā)展就更不必多說了。
不但三國同時期存在,歷史人物有的出現(xiàn),有的消失,有的曇花一現(xiàn),卻似乎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漢朝有算學大家著《綴術》、《大明曆》、《易義》,更製造出了可以提前預測天災地震的地動儀,卻名爲張恆之。
唐朝未興的混亂時代,卻詭異地真有陶淵明出世,憑《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稱名於世。
而大唐盛世時期,曾經(jīng)出過一個少年劍俠,留下《訪戴天山道士不遇》、《峨眉山月歌》、《白馬篇》等名作,一時名動長安,無人不知李少白之名,直道是“天上太白金星降世,人間少白謫仙下凡”。
但就是這麼一位註定要在歷史中留下驚世篇章的人類奇才最後卻因任俠鬥勇,獨自一人與七名遊俠比劍,半途隕落於決鬥中,短暫的人生如劃過歷史中劃過的一顆璀璨流星,卻終究成不了那衝日的不朽金星了。
……
這些只是歷史偏差當中的小小插曲,更多的是差別在於……
沒有白居易!沒有王昌齡!
沒有李商隱!沒有溫庭筠!
沒有蘇東坡!沒有歐陽修!
……
前世今生,如同一場夢幻。
哪怕再是相似,古峰也深深意識到,這絕不是同一個世界了。
這小太監(jiān)雖然名叫鄭三寶,現(xiàn)在卻是一個在深宮中苦苦掙扎的可憐人。
“如何才能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嗎?”
好問題!
我要知道如何成爲人上人?
早就自己做了!
何必在這裝神弄鬼!
古峰內心中無聲吐槽起來,但久久不迴應也不是辦法。
他必須利用彼明我暗的優(yōu)勢,主動引導話題,從對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呢?
沉默了半晌後,古峰又開口了,聲音低沉不帶半點情緒,如同九霄之上傳來的天外之音,神秘、未知、廣大……
“汝做好準備了嗎?”
金鐘大呂之聲,震盪虛空,掀起迷霧滾滾,綿延不知多少萬里。
“準備!什麼準備?”等待了半天也沒有迴應,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鄭三寶先是驚喜,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升起濃濃的驚駭。
所謂祭天,祭祀得是上天,爲主宰萬物運行的至高天道。
蒼天無情,至高無上,本就是天地宇宙大道的統(tǒng)稱,又不是某種人格化的神祇,怎麼會有類似人類的思維,還能與自己對話?
這聲音的主人絕不是蒼天!
“閣下是誰?你絕對不是蒼天!想對我做什麼?”鄭三寶聲音顫抖著道。
祭天符詔從上古流傳,終究是還出了問題嗎?
還是說,這本身就是個陷阱!
沒有溝通上天,而是聯(lián)繫到一尊無可名狀的可怕存在?
這裡可是大明紫禁城,有諸多儒道宗師坐鎮(zhèn),龍氣護持,再加上皇室供奉那些老神仙們,堪稱人世間最大的禁法之地。
也只有這種天地間如神如魔的可怕存在,才能無聲無息在紫禁城中將自己攝走吧。
隔著鏡子,我又能做什麼?
這小太監(jiān)鄭三寶與宮裙少女李太平不同的反應,相似的問題!
古峰內心又嘀咕了一遍。
神秘銅鏡只是一個聊天窗口,除了陪聊,還能幹些什麼?
但看著對方驚疑不定的模樣,滿是猜疑,古峰心中暗道。
這小太監(jiān)生存在皇宮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心眼遠比一般人敏感,若不能打消他的疑心,想要順利達成目的,可沒那麼簡單。
有了!
古峰微微沉思,語氣不露半點異樣,理所當然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吾只不過是代天牧民而已!”
話音落下,如雷霆轟鳴,天穹震盪。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代天牧民!
鄭三寶眼睛豁然睜大,驚駭?shù)靡粫r失語,腦海如遭雷霹,只剩下一個宏大的聲音在迴響,震盪心田,久久不絕。
是它,就是它!
這就是所有的真相嗎?
所有的疑慮都得到了答案,再無半點敢懷疑的冒犯之心。
是了!
鄭三寶深深低下頭來,身軀都在微微顫顫慄起來,不敢擡頭再看,目光中除了深深地震撼,就只剩下濃濃地後怕了。
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蒼天是天地萬物的主宰,道的統(tǒng)稱,至高無上,怎麼會有類人的情緒?
天若有情,天也會衰老,一點沒有錯。
正因爲蒼天無情,自然絕不會迴應一個小小的卑微生命!
但上天至高,被億億萬萬無數(shù)生靈崇拜,這種信仰的訴求總要有人來回應!
於是就有了……
代天牧民嗎?
爲蒼天之代言人,而牧衆(zhòng)生!
這是何等的存在,可怕、崇高、偉岸……
非言語所能形容之!
還有那九天之上的宮殿樓宇,那是天宮嗎?
這麼說來,這位至高存在難道是傳說中的……
天帝?
鄭三寶腦海中升起了無邊地遐想,越想越驚,越思越恐,腦袋深深地垂下,擡不起來。
他悄悄打量著自己所處的迷霧空間!
僅僅只是一次迴應,就將自己拉入了一方獨立的空間,與世隔絕!
這大能,不,上尊,是何等的可怕,以及……任性?
更別說跨越天人兩界,在紫禁城中拿人了?
而現(xiàn)在城中那些守衛(wèi)皇宮的大宗師、老神仙……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能說,不愧是……天帝嗎?
偉力無邊,超乎了凡間想象。
鄭三寶只是個小太監(jiān),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所聽、所見、所感……腦海中只蒼白地掠過幾個在書上學到的貧瘠字眼。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道至簡……
不可捉摸,不可想象,不可名狀……
一想到自己剛纔的懷疑很可能已經(jīng)大大冒犯了這尊很可能是傳說中天帝的上尊,他就不安地惶恐、顫慄。
但現(xiàn)在不是一味害怕的時候。
鄭三寶沒忘記自己內心最深的渴望,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以最恭敬的姿勢,虔誠叩首道:“上尊,不知道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得到您的垂青?只要能達成所願,我什麼都願意做!”
這樣崇敬得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古峰覺得似曾相識。
已經(jīng)做出了付出代價的準備了嗎?
挺上道的嘛!
之前的疑心呢?
古峰暗暗讚歎。
不愧是深宮中長大的人精!
剛纔還警惕心滿滿,一旦轉換心態(tài),立刻變得十分上道!
聽到對方的訴求,古峰一瞬間差點一口答應,有著立刻說出自己要求的衝動,但轉而一想,又遺憾地遏制下來。
不妥!
自己是一個修煉小白,一旦說出自己低級地要求,很可能會直接露餡了!
再說隔著銅鏡,哪怕得到寶物,也拿不走。
必須得欲擒故縱才行!
古峰想了想,沒有回答,只是反笑了一聲,“代價?”
笑聲中充滿了荒謬之感,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滿滿地不屑。
上尊,這是何意?
我做錯了什麼,觸怒了上尊嗎?
鄭三寶心中一愣,不禁茫然,陡然他似乎想通了什麼,身軀猛然一震。
是了,我懂了!
上尊是何等崇高偉岸的存在?
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中太監(jiān),能付出什麼?
哪怕自己視爲最珍貴的生命,上尊也會視若捏死一個螻蟻吧。
祂怎會在意一個小小螻蟻身上的東西!
這種舉世罕見的奇遇,我更不能錯過了。
若不是祭天符詔,自己根本不可能與這等偉岸的存在聯(lián)繫上。
天道不講人情,相反我若能討取上尊的歡心,獲得的將要遠遠比想象的多得多。
鄭三寶心中暗暗反省自己,隨之升起的是快要跳出胸膛的驚喜和緊張心情,忐忑無比地開口了,“上尊,小人已經(jīng)懂了您的意思!嗯,這正是小人畢生最大的夙願。不知我該怎麼做,才能獲得尊貴如您的垂青呢?我言語突兀,生怕冒犯,不知又該怎麼稱呼上尊您呢?”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以防弄錯而冒犯上尊,他還是慎重地問出了心中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