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芝臉色變得慘白。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張父。顫著聲音叫了一聲：“爸。”
場面一下子變得十分凝重，賓客們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我的心也隨著嘈雜聲。緊緊的擰起來，連一直嬉皮笑臉的顧城，都變得嚴肅起來，魏延看起來很平靜。但緊攥的手。還是出賣了他。
張父緩緩站起來。相比其他人的震驚，他要鎮定很多。他將手裡的酒杯放在桌上。背挺的筆直的。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起。聲音透過喧譁：“我是。”
有了目標，一衆警察朝張父走過來，步伐非常凌厲，張父這時對姜父母說道：“我很抱歉，在這個大好的日子讓你們受驚了。麻煩你們帶賓客們先下去。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們說清楚。”
事情來得突然。姜父母心中縱有天大的疑惑，也得顧全大局，四目相對，薑母面朝大家，臉上掛著一絲淺笑，聲音平和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因爲臨時有些事情……大家先跟我來後面吃點東西吧。”
賓客們深深的看了張父跟警察一眼，知道這事非同小可，紛紛隨薑母一同離開，送走了大部隊，薑母看到我跟顧城時，她眼眸一暗，隨即折回去，拉著張芝的手：“這邊有文浩跟姜伯父在，我們先去後院等消息吧。”
張芝搖了搖頭，堅持道：“伯母，我想留在這裡陪我爸。”
張父長嘆了一聲，握著張芝的手，千言萬語此刻只變成寥寥幾個字：“聽話，等我弄好這邊的事情，就過去找你。”
張芝識大體，見父親不答應，只好在薑母的陪伴下離去。
看著女兒的背影，張父似乎鬆了一口氣。
姜父留下鎮守大局，五爺這時從凳子上起身，眼眸變得清冷一片，嘴角緊緊抿著，一晃我跟著五爺也有些時日了，還是頭一次看他這麼冷冽，讓人感覺渾身的細胞都被凍住，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爲首的警察上前，跟五爺對視一眼後，從懷裡掏出手銬，一邊打開一邊對張父說：“你應該知道我們這次過來，是爲了什麼，當年的大火案，我們現在有了新的線索，想你跟我們去局裡走一趟。”
張父眉頭緊鎖，知道這時胡攪蠻纏沒有多大用處，反而鬧出大動靜，招來更大的話題，便淡淡道：“這其中肯定有些誤會。”
警察沒有反駁：“有沒有去局一查就知道，到時候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張父深深的看了一眼，我身邊的楊伯：“是他跟你們說的吧？”
他的眼眸很冷，沒有一絲溫度，夾雜著滔天的怒氣，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出人意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也將他的所有計劃打亂。
警察回頭看了一眼楊伯，將手銬拿過來，身邊兩個同事，一左一右固定住張父，公事公辦道：“他是證人之一，看來你還矇在鼓裡啊。”
冰冷的手銬鉗制住張父的行動，他失去了剛剛的淡定，厲聲問道：“不是他是誰？我是無辜的。”
姜父與他是多年的好友，看到這個場面，一把抓住警察的手，制止他們的行爲：“你們不能這麼無緣無故的抓人，現在是法制社會，必須有憑證纔可以，你們……”
警察有些不耐煩，以後的看了一眼五爺：“看來姜先生沒有跟你們說清楚啊。”
一句話，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注在五爺身上，姜父詫異的問道：“文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直沉默的五爺，深深的看了眼張父，眼神太過冰冷，以至於讓張父瞬間愣在那裡，五爺聲音薄涼道：“這些年，我都在等這一天，我每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都在控制我自己不要動怒，我到處尋找證據，到處問人，蒐集所有跟當年有關的人證物證。”
張父愣住，嘴脣抖了抖：“你在說什麼啊？文浩？”他疑惑的視線落在姜父身上，似乎在尋求答案，但姜父也是一臉茫然。
五爺不緊不慢的開口：“我是被姜家領養的，我的本名叫魏源，是魏家莊人。”
他輕飄飄的話，卻讓張父如同遭受雷擊，嘴脣蠕動：“這……這怎麼可能，不可能！”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清晰又複雜，張父從來不知道五爺會有這樣的身世，更料不到名門望族的姜家，居然會領養一個孩子回來繼承大統，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他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姜父在張父質疑錯愕的眼神中，眉頭皺起來。
他現在的身份很尷尬，自己的養子想方設法的害自己最好的世交，而兩人的恩怨又太深，涉及到一條人命，簡直剪不斷理還亂。
我身邊的楊伯杵著柺杖，朝三人走過去，柺杖杵在地上清脆的落地聲，就像是在敲打衆人的心臟。
臺階很高，魏延上前攙扶，兩人走上臺，楊伯衝魏延微微一笑，轉而看像張父：“這是魏家另外一個孩子，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可以扳倒你的證據，建平，人做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輩子都活在謊言與自責中，是時候該給魏家一個交代了。”
張父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是你！是不是你！你們早就串通好了來陷害我，我根本就沒做錯什麼！”
楊伯的話成爲導火索，將張父瞬間點燃。
楊伯面露悲色，手裡的柺棍狠狠的戳了戳地：“不要在執迷不悟了，一切已經成定局，你再狡辯也無濟於事！”
張父情緒一下激動起來，氣息沉重，眼睛發紅，要不是因爲被警察摁住，估計會撲上來廝打：“你不要胡說，當年是你們放的火，跟我無關！”
張父還在嘴硬，爲首的警察擺了擺手，他在叫罵聲被帶走了。
看著他離去時，不斷掙扎的背影，我有些回不過神來，張父不管何時何地，都保持著良好的修養與措辭，上一次他帶著支票，居高臨下跟我談判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警察似乎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十分淡定的對五爺還有楊伯說道：“我還需要你們跟我走一趟，在法律程序上，你們是證人，需要協助我們破案。不過這樣也耽誤不了你們多長時間。”
五爺嗯了一聲：“我知道。”
警察轉身離開，姜父看著面前這個孩子，眼眸閃動著懼意，張父不管是在社會地位，還是商業上，都是屈指可數的大哥，很多非常厲害的人物，曾經都想跟張父一較高下，但最終的結果無一不是慘敗，張父已經打響了自己的名氣，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他作對。
可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居然頃刻間，就讓一代梟雄搗滅。
這份心機與城府，讓所有人都爲之詫異。
姜父就這麼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最後拍了拍五爺的肩膀：“這麼多年，爲難你了。”
男人之間不需要過多肉麻的安慰，特別是兩個聰明人之間。
五爺搖了搖頭：“只是讓你失望了，這些天看你們一直爲我的訂婚宴奔波，我有很多次想告訴你們真相，但……”
他沒有說下去，姜父卻什麼都明白：“你有你的想法，我不能左右，只要你覺得是正確的就去做吧，畢竟那樣的事情，不管放在誰身上，都會想要報仇，我並沒有說你做的不好，只是，你現在是我的孩子，你有什麼心思可以跟我和你媽說，我們永遠都會成爲你的後盾，而不是你欺瞞的對象。”
姜父看著眼前這個沉默的男人，眉心擰成一條線。
五爺點了點頭：“以後我會的。”
姜父抓住五爺的胳膊，抱著他，手在他後背輕輕的拍了拍：“處理好事情，就回去，我跟你媽在家裡會等你。”
我看著兩人相擁的場面，眼睛不自覺的溼潤了起來，他們是父子，但從來沒有一刻，心會連的這麼近，這件事情過後，也許五爺纔會真正的接受姜父吧。
我們離開時，來賓已經被薑母帶走了，但外面全是手裡拿著相機的記者，雖然有保安攔著，他們依舊像洪水一樣往裡面擠，爭先恐後的把話筒遞過來：“姜先生，請問，您的訂婚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張先生會被帶到警察局，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您可以簡單的跟我們說說嗎？”
另外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也大聲說道：“姜先生，耽誤你一點時間，請跟我們說說吧。”
“張先生是不是……”
七嘴八舌的話在我耳邊盤旋。
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緊緊籠罩，我感覺腦子有點昏沉沉的，渾身都軟綿綿的。
五爺摟著我通過層層包圍上了車，魏延坐在副駕駛座上，顧城帶著楊伯上了後面的一輛車，車子開了冷氣，我一坐進去，就覺得胸口發悶。
五爺本來在打電話，注意我的異樣，握住我的手，眉頭蹙起來：“哪裡不舒服嗎？你手這麼冰。”
魏延道：“剛剛在裡面的時候，她臉色就開始不對勁了，你要是不急著去警局，還是先帶她去醫院看看。”
一聽醫院，我立馬蹙眉：“昨晚沒睡得好，剛剛可能有點太緊張了。”
五爺沒有回答，直接對阿凱說：“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