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華沒有說話，抱著王子衿往後者的院子裡走去，可是懷裡人兒殷切的目光實在太過熱烈。

“我沒有同你生氣，不用這樣看著我。”

“真的嗎？”

“......只要你不要這般不愛惜自己了。”

王子衿頓了頓，表示不明白，“大哥你在說什麼呢？我可愛惜自己的命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保住自己的命的！大哥把我救回來的時候應該知道了，我怎麼可能讓自己吃虧了。”

王子華剛剛踏進院子的腳步立馬頓住，眉毛一挑，剛剛回去的溫度瞬間又冷了下來，“不讓自己吃虧？”王子華低下頭，“那要不要和大哥說說，你爲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又或者說在邊境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闖入了一個陌生的國度？你雖然身處絕境，卻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性和反應力，若是當時你的傷再好上一分，怕是大哥進洞的那一刻起，已經被你傷到了吧？擁有這樣的本事，又能讓那些人不死不休追殺的，想必你的身份也不簡單。”

看著王子衿嬉皮笑臉的神情漸漸冷靜了下來，王子華卻是沒有半分停頓，“子衿，大哥知道，你定然是受了許多的苦，養得再好的兵若是沒有經過實戰，不會是你這個模樣的。而實戰...生死不論，就像隨時將腦袋系在了腰上，一不小心，有人隨意一扯，或者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便什麼都沒了。這一個月來，大哥常常在想，如果你從小就在咱們相府長大，你這一身的外傷、內傷，還有你那處處防備著什麼的眼神兒，總是低垂著眉眼心事重重的模樣是不是就都不會有了，你是不是可以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兒一樣，在父母身邊快快樂樂地長大，不用去考慮怎麼維繫一個家族的興衰，也不用將身邊人的安危一個個全部考慮進去，給自己這麼大的壓抑。相府能夠給你足夠的庇護。”

王子衿的手腳有些微微的發涼，表情卻是越來越鎮定，看著這個今天話尤其多的大哥，眼底閃過一絲掙扎，最後低垂下眉眼恢復平靜，“世上哪有這麼多如果。”

“是啊，世上哪有這麼多如果。”似乎是也意識到自己說了態度。王子華沉默了一會，也不再等著王子衿的回答，抱著王子衿往裡屋走去，將後者穩穩地放在了牀榻上。

“大哥不管你從前是做什麼的，又準備去幹什麼，既然你來到了相府，成了我王子華的妹妹，那麼，你便是這相府的小小姐，相府小小姐該有的一切，你都會有。若哪一天你出事了，我們也必定會竭盡全力去護你。你只要知道這點便好。”

王子衿依舊低垂著眉眼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王子華便這樣站在牀榻前站著，給足了王子衿自己的思量的時間。

終於，王子衿擡起頭，看向王子華。

這是一種怎樣的眼神，王子華真的想不明白，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眼中，怎麼會有這種深幽古井般的眼神兒，就好像是看清了世間的疾苦不平，從一開始的憤憤不平到後來的麻木，縱然可惜卻對世事有著無奈的嘆息。

她就這麼坐在牀上，雙手撐著牀沿，臉色冷靜地讓人看著就覺得身後一陣發涼。

王子華心中竟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疼痛，而他只是皺了皺眉頭，卻刻意將這種感覺給忽略了。

剛纔在宴會上那個靈動的、狡黠的她呢？那個無憂無慮對著自己撒嬌的她呢？都是裝出來的吧？所以，她一直都在僞裝自己嗎？

這樣的她，纔是真實的她嗎？

王子華的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再睜開時已經將所有的情緒全部斂下。

世人都知道，王家大公子對著所有人都是溫溫和和的模樣，笑起來嘴角都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或許許多人都會被這樣的眼神兒和模樣給迷惑了，可若是那些成精兒了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這種萬年不變的模樣，是對所有人的疏離和冷漠。

如果這一個月來的自己是帶著面具的，那麼王子華又何嘗不是呢？如果真要算起來，王子華戴面具的時間，大概比還要久吧？北國丞相府看著底蘊深厚聲望隆實，看上去是北國所有名門望族倒了王家都會永遠長存的那種存在。可是事實真的就是如此嗎？若真是如此，前世的王家又怎會落到那般地步？

其實自己想想，王子華在外人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其實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吧，這一個月，哪怕是對著王相和王夫人，他都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溫和臉，半分其他顏色都沒有。也只有對著自己的時候，不是冷一下臉就是皺一下眉來，有時候更過分，直接拉下臉教訓她，雖然這種時候並不多，這一個月來更多的時間裡，他對自己是真的很好，是真的像一哥哥一樣在照顧著自己，就算是真的有前面說到的情況發生，也完全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

就這麼想著，王子矜原本極冷的目光漸漸有些回暖。

可是她知道，接下來他們要講到的東西。並不允許有其他多餘的情緒存在。

“爲什麼？”

王子華疑惑地回望過去。

王子衿深吸了一口氣，“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

是啊，她怎麼可能是王家的女兒，王子華的妹妹啊，她是楚長歌，是南朝鎮國公府的人，她的父親是如今南朝的鎮國公楚慕白，母親是洛家的女兒洛雲心。而且，她原本就有一個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的親哥哥。

自從她已經能勉強下地走路開始，便無數次想要與他們說這件事，可是每每不是被各種話題岔開，就是根本找不到他們的人，更讓她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爲她準備了迴歸禮，讓這個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楚長歌隱隱知道，如今北國朝堂的局勢有所動盪，儘管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和自己的人聯繫，自然也沒收到過任何消息，可是就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來說，怕是不容樂觀。

而丞相府作爲北國威望存積最高的存在之一，免不得是要受到牽連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如今相符似乎還未站到任何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