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林間小路,一路顛簸,揚起漫天黃沙。
眼前是一片漆黑,偶有一束光暈自她已被蒙了黑紗的雙眼一晃而過,饒是讓她明白已經(jīng)是午時烈陽當(dāng)頭了。
朱小朵不知這羣身著西琰甲冑的漢子要將她與孩子擄去何處,但她心如明鏡,他們絕非是西琰將士,而是喬裝的刺客。
孩子,孩子,她的兩個孩子!
心中的焦急火燒火燎般襲來,想要叫喊出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堵碎布堵著嘴,雙手反捆在身後,雙腳亦是不能動彈。
而馬車?yán)^續(xù)向前,一顛一簸,尤如她毫不平靜的內(nèi)心,卻只能從喉間擠出一串低沉的聲音,怕是連這廂馬車也傳不出去,更別指望著有人能來救她與孩子。
也不知劫他們的人是爲(wèi)了財帛還是爲(wèi)了復(fù)仇。
若是前者,孩子還尚且有生的希望。
若是後者,是與靜歌結(jié)下血海深仇的狂徒,那孩子們……
朱小朵不敢想象,靜歌一生殺人無數(shù),那些仇家到底爲(wèi)如何對待她的孩子。
她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上,硬是點孩子的滴點哭聲也聽不到?
此時此刻,全身冰涼,嗚嗚嗚叫喊卻無人能應(yīng)。
嗚咽之時,車簾外頭飄進(jìn)來的細(xì)細(xì)黃沙吸進(jìn)鼻吼,嗆得她更加不適。
只聽噔噔兩聲,似是有人將車窗關(guān)緊,眼前越來越黑,連偶爾晃過眼前的光亮也瞬間消失。
她心知,車廂裡一定還有人,於是猛地挪動身子,恰巧遇上山路顛簸,一下就向前踉蹌跪倒,整個人向右碰在在車壁上。
緩了片刻,便有一雙寬大的手掌將她扶起。
爲(wèi)了孩子,她保持跪姿,朝扶她的人磕起響頭,嘴裡還嚶嚶而語--那是她請求他們能放過孩子的話,卻模糊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忽地,那雙大掌自她面前拂過,溫?zé)彷p緩,摩挲似羽毛擦過,最後停在她的額間碎髮前,將她的幾溜亂髮別於耳後。每一動作都輕柔無比,好似含了濃濃情義。
她心底一顫,在這人寬大溫?zé)岬拇笳圃俅?
撫在她臉上時,終於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來--原來是她。
她不再求饒,而是緊緊皺眉。
黑紗矇住了她的雙眼,卻依舊能讓陸遠(yuǎn)之從她冰涼的嘴角與緊繃的雙頰中看出她的森冷神色來。
他瞬間查覺,是讓她發(fā)現(xiàn)是他了。
瞧!
他們兩個可以這麼熟悉,熟悉到一個輕柔的動作就可以知曉是對方來了。
然而,如此熟悉,爲(wèi)什麼要走到今天這一地步呢?
陸遠(yuǎn)之默不作聲,緩緩靠向車壁,悲涼的雙眼輕輕一閉。連垂下的漆黑睫羽上,都劃過一絲落寞的流光。
他揮了揮手,身側(cè)的侍女代他說道,“皇后娘娘,你放心,我們不會殺你,你的孩子也都安全。過一會,我們就替你鬆繃,多有得罪了。”
這些話,是他綁她來時,就早已吩咐好的。
他不親自說,是他不知道自己一開口來,到底該說什麼。知曉這一對龍鳳胎是他親生之後,他的心一團(tuán)亂麻,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裡,不知自己要怎麼做纔可以讓一家團(tuán)聚,見他們是痛,不見也是痛。好像無論他說什麼,無論他做什麼都是錯,都會遭到朵朵的反駁與厭惡。
所以,他閉口不語吧。
這一路,他一直閉目沉思,思索亦如秋風(fēng)中的蕭蕭木葉,徹底凌亂無緒。
馬車終於不再那麼顛簸,傳入朱小朵耳裡的不再是山林裡的鶯鳥鳴叫,而是嘈雜的人爲(wèi)聲音,像是已經(jīng)到了繁華的鬧市區(qū),茶肆酒肆裡店小二的吆喝聲,商街小販的叫賣聲,寶馬香車的爭馳聲……
離祭耕農(nóng)田最近的城鎮(zhèn)便是西琰皇城,陸遠(yuǎn)之沒有理由拉著她返回完顏靜歌的地盤。
朱小朵的心不由又緊張起來,他不會是要把她擄去他們民國吧。難道她不是隻昏迷了一兩個時辰,而是昏迷了很久,久到他已經(jīng)讓人駕著馬車行使到他的地盤了。
不,她不要離開靜歌,全身緊繃,臉色慌張。
這股不安的內(nèi)心躁動很快落入陸遠(yuǎn)之落寞的眼裡,他終於輕擡薄脣,低沉道:“你不必
這麼緊張,這裡是西琰皇城,是你們的地盤,我不會把你怎樣的。”
她什麼也不能說,亦不能動彈,恨不得扇他兩個耳光。
此次被劫,她與靜歌歲月靜好的日子,怕是會波瀾炸起。
她緊抿了脣,光潔的牙齒快要將她鮮嫩如玫瑰花瓣的雙脣破出一道口子來。
陸遠(yuǎn)之似乎能看見一股無形的恨意從她的牙縫裡蹦出來。
於是,他便什麼也不再說,一臉陰鬱地打量她,久久。
直到馬車行駛至一家名叫聚福樓的偌大酒家,她被人猛地抗在背上,走了七彎八拐,不知行至何處那晃人眼晴的光亮瞬間消失,黑紗之外是更加漆黑的寒意。這一路走下來,像是隧道,吵鬧的街市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又走了許久,復(fù)又感覺到太陽的光亮,又繞了許多彎彎道道,這人才將她放下。
腳腕與手腕的繩索被人猛地挑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將蒙在眼前的黑紗摘掉,取下堵了嘴的碎布。
強(qiáng)烈的光線刺入眼裡,她皺眉適應(yīng),終於在浮光中看清了陸遠(yuǎn)之那張陰鬱的臉,“陸遠(yuǎn)之,我的兩個孩子呢,還我兒來。”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jīng)從髻上取下一隻尖銳的金釵來,寒光閃閃的釵端直指對面的不速之客。
陸遠(yuǎn)之緩緩垂眸,將陰鬱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那隻釵子上,釵尖逆光流轉(zhuǎn)、尖銳刺目,那陣寒氣直迫他的胸膛。明明隔著他一兩米遠(yuǎn),他卻感覺到胸口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他一聲苦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她,“朱小朵,如果你夠狠心,你就拿著你手上的釵子再次向我的心肺刺來。反正你已經(jīng)要過我一次小命,不防再將我這條爛命拿回去。”
是,他就是一條爛命,沒有懂,沒有疼,沒有愛。
再死一回,而且是死在她手中,死了倒清淨(jìng)了。
【作者題外話】:@@
讀者們都好可愛,一邊說不看了,卻一直在更,謝謝你們的容忍。
至於什麼時候完結(jié),可能會在年後吧,偶也不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