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聲終於停了。
濃煙滾滾中，隱約可見慘不忍睹的戰場上屍橫遍野。
餘下的將士奮力抵抗，竟沒有一個逃亡的。
不知何時，十四郞已經率著一衆的將士衝出柵欄，對完顏殘軍進行最後殲滅。
朱小朵在濃煙翻卷中，終於尋著了完顏靜歌的身影。
他巍然立在戰馬上，俊氣的面容早已被灰土與血漬蓋滿，依稀可見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是一抹又一抹的怒紅。
這怒氣當中，又尤有慘烈與痛苦。
他的將士死的死，傷的傷，十五萬人馬餘下不到十分之一。
而從敵軍帳營裡衝出來的敵人，黑丫丫如一潮又一潮的海浪，翻江倒海地衝來。
如此懸殊的敵我差距與埋伏重重，已讓完顏靜歌徹底查覺到危機迫近。
刀光火石子中，他長劍指天，風氅翻風，從蕭喉中慘烈地擠出一個字來，“撤……撤……”
此時，唯有保住剩下的爲數不多的將士性命，纔是萬全之策。
如若硬拼，當真只能落得全軍覆滅的悽慘下場。
兩軍交戰在一起，電光火石陣陣，決殺陣陣。
兵器相撞之聲，打打殺殺之聲，漫天蓋地。
朱小朵重又抓緊陸遠之的臂膀，聲聲哀求道：“陸遠之，你別再殺人了，留他們一條活路吧。”
陸遠之紋絲不動，“若不乘勝追擊，將會後患無窮。”
她使命地抓緊他，聲淚俱下，“我求你，我求你別殺人了，死這麼多人你能安心嗎？”
陸遠之冷冷拋開她的手，面無表情，“你不是在替衆將士求情，你是在替完顏靜歌求情吧？你放心，我已經吩咐過十四郞，要活捉完顏靜歌。”
她立即鬆開他，只覺電光火石中他的面目近乎扭曲，再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溫潤如玉善良天真的陸遠之。
可是她不願就此罷休，不願見著更多的人就此赴死。
她放下了她的倔強，放下了她的尊嚴，只道：“陸遠之，我答應你，我留下來死心塌地地陪著你，不再要求你放棄你的權勢和地位，你不要再對西琰將
士趕盡殺絕了，好嗎？”
陸遠之聽不出她話語中的真心，只生硬地回道：“不趕盡殺絕，他日必定後患無窮。若要日後高枕無憂，斷然不能心軟。”
她沒有任何籌碼勸解他，只好緊握住他溫熱的雙掌，以無比懇求的面目正對著他，“遠之……”
這一聲遠之，不由讓他一陣不適，看她的目光不由輕了幾分。
她一陣哽咽，吐詞艱難，“爲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你積點德，好嗎？我不再打殺死這孩子的念頭，讓他順順利利地生下來，將來你們父子倆高高興興地在一起談天論地，好嗎？這孩子不是靜歌的，這孩子……”
她頓了頓，漫天火光映下她糾結的愁容。
若不是束手無策，她萬萬不會說出孩子是陸遠之的。
“這孩子不是靜歌的，這孩子的父親是你，千真萬確。爲了孩子，你積一些德，讓他得到蒼天的眷顧，好嗎？”
聞言，陸遠之沒有半絲驚喜，反而是冷冷嘲笑，“朱小朵，你還可以再可笑一點嗎？孩子明明是你和完顏靜歌的，你要我爲了這孩子終止絕殺，簡直是太可笑了。”
她猛地點頭，“當真，千真萬確，孩子真的是你的。你自己想一想，我回到你身邊已經有兩個月了，之前若真是有身孕，這孩子豈不是足了四月。孩子在我肚子裡四個月已久，斷然不是我今天這般身材。”
陸遠之堅定道：“四個月的胎像並不明顯，你少糊弄我。你還要替完顏靜歌求多少情？他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勁敵，若不在這個時候除掉他，等他翻身的時候，便後後患無窮。”
朱小朵心中有如冰水漫過，絕望道：“你當真不相信這孩子是你的？”
陸遠之近乎吼道：“你和完顏靜歌早有私情，你懷了他的孩子，我可以容忍。你怎麼可以爲了他，謊稱說這孩子是你的。”
朱小朵據理力爭，“四個月和兩個月的區別你都分不清，你當真愚蠢至極。”
陸遠之冷冷哼聲，“什麼四個月，你和完顏靜歌在牢中的時候剛剛有了孩子，離現在也不過三月之久，你當真想編謊話來糊弄我。若孩子是我的我認，可是孩
子不是我的，你非要讓我戴這綠帽子，是嗎？”
朱小朵呼吸急促，眼中是惡毒的恨意。
如若目光可以殺人，她早已把陸遠之殺了千百遍。
她一咬牙，骨氣錚錚道：“好，陸遠之，你我之間，再無什麼可言。”
………………
箭雨橫穿，刀光火石。
完顏軍隊節節後退，十四郞窮追不捨，兩軍如退去的潮水一般，越涌越遠。
“你沒有什麼可說的，可是我心中有無數困惑。試問今日敗陣的一方是我，完顏靜歌會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嗎？兩軍交戰，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朱小朵望著慘敗不堪的面面，悲涼道：“這裡已經沒有我什麼事了，恕不奉陪。”
她多想說，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樹敵，從來沒有人招惹他。可是她突然發覺，同他說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各有分歧，還要如何對話？
原來，她已經到了和他講話也覺得累的心境。
她再不看他，直接從棍木搭好的臺階一路直下。
完顏靜歌領著敗兵一路撤退，自他消失在她眼前後，便再無消息。
數個時辰後，天大亮。
朱小朵在帳中來回跺步，心緒一片混亂。
月紅被她派去外面探了幾次消息，都對完顏靜歌的下落無從知曉。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禱。
冷風相送，翻卷著血腥的味道。昨夜的驚人畫面依舊在腦裡久久盤旋。她不敢想像，無數的屍體缺胳膊少腿地躺在光天化日之下，會是怎樣的慘烈之態。
唯一讓她欣慰的，便是一直未見完顏靜歌被捕。可是他是生是死，尤是未知。
月紅從外頭進來，髻發被烈風吹得凌亂無比，臉蛋被凍得發青發紫。她搓著手，哈著白氣，搖著頭。
朱小朵急步上前，一把抓住她冰凍的手，急急問道：“怎麼樣，有鎮安王的消息了嗎？”
【作者題外話】：＠＠
謝謝小白的長評，特此加一更。
另外，明天的更新時間有變，在下等六點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