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正當月娥驚愕女子口中的身份時,牀上已是傳來一聲夢囈。
“哥???哥哥不要殺蕭鴻!不要??????”
兩人頓時回頭望去,只見阿角合著眼,滿面糾結。
***
“阿角!”
不知何時巫馬玉尙在香墨殿裡看書時,趴在桌上睡著了。一聲驚呼,他霍然從夢中驚醒,想起那夢裡少女滿身的血跡,七孔不停的留著血水,向他走來,他渾身發涼,擡頭已是見著兩個模樣與夢裡女子一般的少女,齊聲詢問:“陛下,是做噩夢了麼?”
他全身一僵,就如同那夢裡,阿角走過來,哀怨的對他說:“兔子,我快死了,救救我!”他不受控制的對著她們驚惶不定地喝道:“孤不想見到妳們!滾!”
雙生少女被新王突然嚇了一跳,同時瞪大著水潤杏目,猶如那受了驚嚇的貓兒。恍然間,似乎與那含著淚花罵著“混蛋”的嬌憨少女面貌重疊,讓他不由頭昏欲裂。一手掃下桌上的書紙墨筆,砸在冰涼的大理石地上,格外刺耳:“你們還不出去!”
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怒驚住,雙生少女含只得含淚退下。
夜空空茫,大殿內冰冷的讓人心寒。
巫馬玉尙趴在寬闊的桌上,臉貼在桌面,刺骨的涼,他卻渾然不覺。幾乎只要閉上雙眼少女那氣呼呼粉嫩嫩的臉就會刻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一絲輕嘆,這時,不知何時屋內響起了腳步聲。巫馬玉尙還未擡頭,就喝道:“孤沒傳召你,你來幹何?出去!”
“明日便是即位大典,陛下何必憂愁自擾。”
男子的聲音聽著清涼,巫馬玉尙偏著靠著,一動未動,只是有些無力。
“江華,你說了讓你出去,沒聽見麼?”
聽著腳步聲走到桌前,東西磕在桌上的輕響,巫馬玉尙猛然擡頭,便看見被他扒得乾淨的桌子上,赫然放著一塊青銅虎符,映著昏黃的燭火,虎印四周泛著青黃色的光。
“你這是何意思?”
一時之間,巫馬玉尙讀不懂那隱在燭光之下冷峻面容中,究竟隱藏了什麼?但,有一點他清楚的很,這桌上泛著青光的虎符,代表的是夏國十萬大軍。
“這是陛下該有的權利,下臣不過先前暫且保管而已。”
江華說得很簡潔,似乎理所當然。卻使得巫馬玉尙微瞇了雙眼,警惕的看著這不過只是個護衛首領的男子。
“你怎會有此物?先帝殺威華大將軍時,早已經將虎符沒收,爲何又會落入你手?”
此話說出時,巫馬玉尙明顯看清了至江華眼底一閃而過的刺痛,頓時有些悔。可,江華已然不鹹不淡的回道:“陛下要是怪罪下臣私自做主動了虎符,下臣無話可說。”
夜風忽涼,吹入殿中,紗簾拂動,幽幽迭迭,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恍惚間,已是拉起了玉尚六年前那痛苦的糾結。
灰白衣服的男孩,臉上滿面淚跡,跪在他跟前,拉著父王予他新制的黃袍,喘著氣哭著:“玉尚,你幫我求???求求王,不要殺我父侯,他沒有叛變,父侯???是被冤枉的??????”
然,他只是看著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白衣十四歲少年,無知的問了句:“鳳然,他們死了你怎麼不哭?”
那時,他並不知曉,鳳然不哭是因爲他的心早在族人被屠殺殆盡時已經死了。
剎那間,巫馬玉尙眉頭緊鎖,六年前的那場屠殺,他並沒有多大記憶,只是記得年幼的江華哭得特別的厲害,將他的衣襬全部染溼了。然後是鳳然突然失蹤與他說的那番冰冷的話:“玉尚我會讓你知曉爲何我不哭的理由,我會讓你知曉何爲痛苦,你實在活得太好了,無知得讓我真想毀了你!”
記得鳳然說完那句話後,他很憤怒,並讓護衛抓住他打了一頓。之後,聽大宦官說父王命人在城外的挖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坑,將那些被屠殺的叛亂者全部掩埋了進去,然後燒了把大火,全沒了。隨之,便是鳳然一夜間在地牢裡消失的消息。
對於當時的他來說,似乎親情太過於單薄,他自出生從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妃。而,父王也是有時心情好會來看看他。所以,一夜死了所有親人的傷他不明白,也不懂得那種所有失去的痛。只是,知曉那坑裡躺著他玩得最好的幾個小夥伴的至親。
如今想來,只讓巫馬玉尙渾身的難受。閃動的光,斜斜晃晃的將他的影子壓在那虎符上,遮住了它的青光,巫馬玉尙眉眼閃爍,終是將這虎符放進了衣襟內,起身向門外走去,去見那早已變了模樣的人。
***俺是阿0***
夢裡,阿角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夢見哥哥牽著她走,然後又突然從身邊消失不見,眼中黑暗,她頓時迷了方向,跑了好久,就在心慌意亂哭著時,一人將她拉住,擡頭看時竟是蕭鴻,他勾著翹目,溫柔的讓她心暖。可就在這時,一隻手從他的胸口破膛而出,就見著哥哥雙眼血紅,手裡拿著一個還在跳動的心臟,握緊似要將它捏碎。瞬間,她看著地上跪著的蕭鴻,已是抱頭驚叫。
豁然間,她從夢裡嚇醒,臉色已如紙白,她愕然望著坐在牀頭神情擔憂的美麗女子,阿角已經是不可抑制的撲了過去,抱著她痛哭了起來。
順著背摸著,那哭聲幾乎快斷了氣,司馬有月只是柔聲安慰:“阿角不怕,姐姐在這。”
“月姐姐,剛纔好恐怖,哥哥竟然要啥蕭鴻??????”
“那是在做夢,夢醒了就不在了,沒事的。”
雖是這般安撫著,司馬有月還是不由輕嘆。直到,她哭得有些累了,司馬有月纔將她微微拉開,看著她的淚眼婆娑,才問道:“看來妳是喜歡上蕭鴻了?是麼?”
此時,房裡只有她們兩人,月娥早在阿角醒來前,被司馬有月安置到了隔壁倉房。聽著動聽的女聲嚴肅並無奈的問著,阿角竟是含著未乾的淚花,低著頭竟不知如何回答。
正當這時,外間響起沉沉的腳步聲,門從外面被一腳踹開,阿角被嚇了一跳,只見著一個戴著白瓷面具青衣男子懷裡抱著一身雪白染了腥紅的商樺,走了進來。
“她怎會如此?”
“她自找的!”
男子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與阿角視線擦過,一霎間,那眼底的冷酷與憤怒讓阿角不寒而慄。
不過,看著男子卻輕柔的將商樺安置在了牀上,猶如珍惜。司馬有月已經過去捲起她的袖子,爲她把脈,擡頭撇了眼青衣白麪男子。
“商樺都傷成這般了,子車珀去了哪裡?”
阿角見著青衣男子始終目光爲從商樺蒼白透明的臉上移開,他只是咬牙切此地說:“錦帷軍把他給帶走了。”
頓時,司馬有月一驚:“怎麼會??????”
“是我故意讓醫聖公子被帶走的。”
這時,合著雙眼的商樺已經掙開雙目,看著他們的眼亮得刺目。
聽著她微弱的聲音,那青衣男子已近暴怒:“商樺,妳到底想幹何?妳這樣會死的知不知道!”
“羽,你先出去,我有事問商樺。”
男子的怒火讓司馬有月眉頭微皺,畢竟商樺這般,她已經沒有心情聽著旁邊大吼大叫了。
“雅月,妳憑什麼命令我?”
“因爲我現下是隱莊的莊主!”
倏地,阿角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的呆了。只見著那青衣男子氣的雙手緊握,青筋凸顯的摔門出去了,她才反應過來,望著那面上已恢復平靜的美豔女子。
“月姐姐??????”
司馬有月回頭看她那因驚愕而睜大的杏眼,呼出一口氣,無力的說道:“妳能幫我一下把櫃子裡的藥箱與針拿來麼?”
阿角咬了咬脣,知道現在不應該問這些,於是轉身去牀角的櫃子裡拿東西。
這刻,船波搖動,晃悠悠的讓人頭暈,心累。
也不知何時,商樺在這陣陣響著木船搖晃的聲響中淡淡地說了句:“我已經將那孩子還給了回去,我還是負了他。”
“可妳也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畢竟子車珀會讓那孩子平安無事。”
阿角將東西抱來時,有月已擡手封住了商樺幾處大穴。見著商樺沒事,阿角頓時想起那夢裡的男子,焦急問出:“商姐姐,蕭鴻他??????”
商樺這時漂亮的眼眸輕轉,對著面色憂愁的阿角,竟是淺淺的勾了嘴角:“他要是死了,我準把人頭給妳送來。”
牀頭的油燈打下,映著商樺白的無血的臉,隨著船搖晃著影子,讓阿角奄然覺得陰森森的寒。她還未問出下一句,商樺已是合上了眼,苦笑:“今夜可真熱鬧,我竟是沒料到,蕭澈與他會突然出現。”
想著那一回眸的不甘與刺痛,商樺眼角內竟是滑落了眼淚。
看著她眼淚流下的一瞬,司馬有月眼底恍惚而過的將手裡的針刺入藥瓶。旁側捧著藥箱的阿角已然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