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忽然又看了眼程紫嫣,“聽聞程國公世子妃和言夫人關係不錯,那日在長
公主府,我記著程國公世子妃還替言夫人求情來著。”
“母親和言夫人的確是熟人。”程紫嫣點了點頭,又見九珠似乎對言家感興趣,
又道,“言夫人的性子很好,其實這位言公子並非是言夫人所出,而是一位姨娘難
產留下的,當時言夫人剛嫁過去不久,長子的位置就被人佔了,母親私底下還替言
夫人抱不平呢。”
“言夫人沒有自己的孩子嗎。”九珠有些驚訝,看言夫人對言瑨的樣子,真看不
出來是繼出,眼中的擔憂並不似作假。
“言夫人懷過一次但八個月左右的時候,不幸被府上的小妾陷害,小產了,孩
子生下來就斷氣了,言夫人身子也受了傷,後來就收養了言公子,還給言公子嫡長
子的身份,十幾年來關懷備至,從未有過苛刻,言夫人每個月都來大昭寺祈福。”
程紫嫣對言夫人的印象不錯,是個很溫柔賢惠的女人,和言尚書很恩愛,對庶
子庶女也不錯,口碑很好。
九珠點了點頭,又看向了程紫嫣,“那位言公子是一生下來就腦子不好使,還
是後來造成的?”
程紫嫣頓了頓,“據說是因爲言公子小時候發燒,沒來得及醫治所致,這麼多
年看了不少的大夫,還是沒有好轉,半瘋半傻,倒是可憐。”
提起可憐,九珠嗤笑一聲,又問,“我瞧著倒有些裝瘋賣傻……”
“公主可還是爲了上次在長公主壽宴上的那件事生氣?”程紫嫣只當九珠還氣憤
這件事呢,“誰也不知道言公子那日怎麼會突然發病,之前一段日子都還好好的,
我聽母親說,那日言公子回去以後,言尚書罰了言公子跪了三天的祠堂,言公子自
小體弱多病,這次是被嚇得不輕病了幾日。”
九珠單手撐著下頜,幽暗的目光看了眼程紫嫣,一聽這話就知道程紫嫣根本就
不瞭解那個瘋子。
“我看倒未必,說不定是裝傻。”九珠的耳邊還回蕩著剛纔言瑨的話,眼皮一直
在跳個不停。
“這怎麼可能,言公子八歲那年就傻了,沒少被人欺負,一個人裝傻也不能裝
了十年啊。”程紫嫣搖了搖頭,反而來安慰九珠,“公主消消氣,不必和言公子計
較,京都城裡的人都知道言公子常常胡言亂語的,說出的話不能當真的。”
九珠晃了晃腦袋,不語,望著窗外的樹枝發呆。
“公主,大昭寺的籤文很靈驗的,明日正好是主持師父闡經,咱們不如去試
試?”虞凝兒走了進來,還不知剛纔發生了什麼事,面上略有笑意。
九珠卻是興致缺缺,“什麼都能求嗎?”
虞凝兒點頭,“主持師父的名聲享譽很廣,很多人來求籤文的,聽說皇后娘娘
也來求過。”
聽了這話,九珠才頷首,“那明兒就去瞧瞧。”
九珠並未拿言瑨的話當回事,鼻尖聞著檀香氣息漸漸入眠,直到次日清晨聽著
耳邊的鐘聲醒來,揉了揉眼睛,芍藥捧著水進門替九珠梳洗。
“不必麻煩了,梳個簡單的吧。”九珠伸手將頭上的珠釵拔掉了幾支,來大昭寺
是來祈福避難的,九珠還不想張揚。
芍藥聞言點了點頭,替九珠梳了個簡單的髮鬢,鬢間只有兩隻珠釵做點綴,脖
子上戴著個玉瓔珞項圈,再沒有別的首飾,一襲素雅的淺藍色長裙,清新優雅,遮
掩不住九珠的好容貌,嬌豔欲滴,人羣中一眼就能看得到。
鼻尖是淡淡的香氣,寺裡的香火鼎盛,就算是隔得遠也能聞得見,虞凝兒和程
紫嫣早早就醒了,正朝著九珠這邊趕來,三個人一道去了大殿,因爲是主持占卜的
緣故,所以一大早來的人就不少,熙熙攘攘,比大街上的人還要多。
“今日主持只占卜十卦,已經命小師傅還是發放號牌了,到時候主持隨便抽十
個,每人一牌,咱們去試試吧?”
難得大昭寺的主持會占卜,多少人寧願花費重金來求一卦也未必能得償所願,
來的人個個都喜歡能占卜一次,所以人多了些。
“公主不如去前院走走吧,這裡人太多了,我和紫嫣姐姐來就好了,等拿到牌
子了,我再讓丫鬟去尋公主。”
虞凝兒看著人流擁擠,又生怕擠著了九珠,便站在了外圈對著九珠說,九珠猶
豫了下本是要拒絕的,卻看見人羣中的一個身影,頓時皺眉,“不必了,我本來也
沒有什麼事可求的,你們兩個人誰求到就算誰的,我去前院走走。”
虞凝兒和程紫嫣聞言點了點頭。
九珠去了前院,走的遠了耳根子纔算是清淨了,人也漸漸少了,大昭寺的風景
不錯,站在涼亭中俯瞰下面的風景,鬱鬱蔥蔥,不遠處還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
耳邊是飛瀑下墜的聲音,走近了還有股沁涼的感覺撲面而來,這一條瀑布是從山頂
上飛流直下,濺起一朵朵大浪花,偶爾還有魚兒躍出水面,隨著水流往下游。
“這是上面的往生池中的魚,都是那些自以爲做了虧心事,自欺欺人才會放養
的,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的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池子的另一邊坐在一個身影,身姿高大卻有些消瘦,伸手摸了摸池子裡的水,
“這裡的每一條魚兒,或許都代表著一件錯事,剛纔我去看往生池,那裡的魚兒都
快裝不下了,還有不少都是稀有品種,不過呢,魚是不分貴賤的,被漁農捕捉,都
是飯桌上的一道菜而已。”
九珠揉了揉眉心,真是奇怪了,走到哪都能遇見這個瘋子,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шшш?ттkan?c○
“公主?”芍藥拉著九珠,芍藥曾在華陽大長公主的壽宴上見過言瑨的,生怕言
瑨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傷害了九珠,九珠衝著芍藥擺擺手,“姑姑去後面等著我。”
“這……”
“姑姑放心吧,沒事。”九珠斂眉,望著清澈見底的水面,所有所思的說,芍藥
見狀也只好退下了,遠遠的看著九珠。
人一走,九珠立即看向了言瑨,眼梢劃過一抹鋒銳,“你跟著我?”
“怎麼會,只是湊巧出來透透氣,前面的人太多了,倒是公主似是故意在躲著
我?”言瑨說著將手裡的籤文牌晃了晃,又看了眼九珠手上空空如也,嘴角微微翹起。
九珠蹙眉,“我沒什麼可求的,又何必去占卜什麼,倒是你好不容易拿到了籤
牌,若是錯過了,可就白等了一個早上。”
九珠儘量表現的很淡然,不將言瑨放在眼裡,只當他是個普通的人,不斷的告
訴自己,不管言瑨說什麼都不要動怒。
“公主說的是心裡話麼?”言瑨似笑非笑的看著九珠,“主持大師是個得道的僧
人,占卜的能力有目共睹,能準個八九成,多少人期盼著能占卜一卦呢,或許還能
解開公主心裡的疑惑呢。”
“你怎知我心裡有什麼疑惑?”九珠斜了眼言瑨,嘴角翹起一抹弧度,“況且你
也說了,只準個八九成也不是萬無一失的,又何必信呢。”
言瑨噎了下,很快又笑了笑,“公主倒是生的好口才,伶牙俐齒。”
“那也不及言公子半分,言公子裝瘋賣傻的本事,我才應該好好請教請教呢。”
九珠摸了摸沁涼的水,很快又收回了手,用手帕擦了擦指尖,離的遠了些,襦裙已
經被沾溼了不少,越是臨近水邊就越是冷入沁骨,九珠有些受不住。
言瑨算是看出來了,九珠現在對自己的意見不小,處處提防帶刺,言瑨聳聳
肩,“公主別誤會,我對你並沒有任何的傷害之意,只是想提醒你幾句。”
九珠挑眉故作驚訝,“我要是記得不錯,我和言公子應該是第三次見面,非親
非故的,言公子爲什麼要幫我?”
言瑨沉默了一會,看著水底下游走的魚兒淺笑,星星點點的陽光照射在言瑨的
臉上,白皙如玉的肌膚有些不正常的白,容顏依舊俊美,那一雙如眼睛是點睛之
筆,非常的漂亮,清澈見底宛如眼前的湖底。
“或許更早之前就認識了,只是你不記得了。”言瑨將腰間的錦囊解開,倒入池
子裡,不一會魚兒爭先恐後的朝著言瑨的方向遊了過去,“總之,我不會害你的。”
話落,言瑨將手裡的籤文牌放在了池邊,站起身拍了拍手,衝著九珠笑。
“九珠!”
九珠聞聲回頭,不遠處就看見了唐曄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再看去,言瑨
已經消失了,那枚籤文牌卻還在。
“你怎麼來了?”九珠看向了唐曄。
“今日是主持大師占卜,機會千載難逢當然要來。”阮衡陽的身影忽然冒了出
來,晃了晃手裡的籤文牌,“只可惜並未抽中,白白等了一早上,你呢,可有什麼
好消息?”
九珠搖頭。
唐曄將手裡的籤文牌遞給了九珠,上面有個小小的數字,證明唐曄是有機會去
向主持師父請教的。
九珠詫異的看著唐曄,“爲何不自己留著?”
“我沒什麼可問的。”唐曄笑了笑,不同剛纔言瑨的笑,唐曄就像是個溫和有禮
的兄長,處處包容,笑起來也很陽光,相比較起來,九珠更喜歡和唐曄在一起相處
的感覺。
“好可惜,什麼都沒有抽到。”虞凝兒嘆息,程紫嫣的運氣也不好,什麼都沒抽到。
九珠聽了看了眼唐曄,“我也沒什麼可問的,不如給凝兒姐姐吧。”
唐曄微愣。
“安陽侯抽到了?”虞凝兒有幾分詫異,小臉嬌羞的看著唐曄,伸手接過了唐曄
手中的籤文牌。
唐曄斂眉,“不必客氣。”
“既有了籤文牌,還是快去問問大師吧。”阮衡陽對著虞凝兒道,虞凝兒立即點
點頭,程紫嫣是陪著一起去的,九珠擡腳跟了上前,也去湊熱鬧。
阮衡陽拍了拍唐曄的肩,“走吧,去見識見識這位大師的厲害。”
唐曄臨走前瞥了眼水池旁的籤文牌,似是在哪裡見過,不同唐曄剛纔拿的那一
枚,這一枚是已經占卜過了的,眼角忽然閃過一個身影,是言瑨。
唐曄眼眸微暗。
“九珠,剛纔可有遇見什麼人?”唐曄不經意間的看向了九珠,詢問。
九珠疑惑的看著唐曄,點了點頭,“是言公子。”
“言瑨?”唐曄又問。
“是他。”
唐曄猶豫了下,“可曾說過什麼話?”
“他就是個瘋子,能說什麼話?”九珠搖搖頭,唐曄見狀也沒再追問,只是聞著
九珠身上淡淡的香氣,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