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 陸葳蕤一雙手掌就印在優曇婆羅之身。而後者一臉驚悚的同時亦憤然變招,只可惜她情急之下的反應,已是太晚。
只因在那千鈞一髮之刻, 除了陸葳蕤的這一雙妙手, 尚有一把傾城絕世的劍!
而此刻, 這柄劍已然穿胸而過。
她生機頓消, 無論有多強的功力, 多狡詐的詭計,在死亡面前,也並不可怕。
這一劍雖未達到絕頂之境界, 但他出手的時機把握,反應之快, 已不在當世任何一位絕頂高手之下。
再看去, 這人, 赫然竟是盤龍頂羣雄逐鹿之時,與陸葳蕤一爭“洛神賦”的“花間公子”步輕塵。
他果然還是來到了這裡。
昔日薔薇花的傳人, 終究還是要回到天香六如之列。
一掌、一劍已竟全功,陸葳蕤和步輕塵二人緊張之色略鬆,除去一位頂尖的高手,實屬不易。若是她不全力攻向寧疏影,絕不會留有如此之大的破綻;若不是先有陸葳蕤之雙掌, 後有步輕塵之絕妙一劍, 她亦不會輕易綬首。
此間默契, 妙不可言。
乍然之變, 孤獨玄、柳生十三郎皆是一驚, 然而巔峰劍招已出,斷無收回之理, 更沒有收招之能。
在此一刻,他們的劍,更多了幾分決然。
劍已將交鋒,聶觀雪的劍同樣快的不可思議。
然而,陸葳蕤卻看到令人驚悚一幕。
只見,三大絕頂劍客之劍,竟在一瞬間停滯不前。
不得進,更不得退!
緊接著,她瞳孔一縮,面目駭然,身形更是瞬時而退出數丈之遠。
只因她已認出寧疏影這一招。
三花融身,萬化銷魂!
這是天香樓諸法中禁忌之術,甚至還要比陸葳蕤當日所使之貪罪還要來得可怕。
下一刻,陸葳蕤似乎睜不開眼,這斗室之內,似完全充斥著寧疏影那猶帶著一絲淡香的氣息。
獨孤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絕沒有想到寧疏影這一招竟有如此偉力,竟能生生止住三大劍客之招。
此女內力之強,也許當今世上,也找不出幾位了。
不說他與霸劍,就連聶觀雪也未曾料到昔日的妻子,竟是如此之強大。
此刻他雖依舊能把控手中之劍一二,卻也進不了分毫。
下一瞬間,沛然之氣忽攪動,三把名世之劍卻不是往前,而是往後,飛馳而去。
劍的主人皆已嘔紅,這反震之力,同樣不好受。
而在這一時刻,獨孤玄二人心照不宣般破空而去。幾個閃爍間,身形已臨窗,繼而,珠簾清響,人影頓失。
他們根本不去看寧疏影,敵人之生命,與自身之生命,當然是後者更重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窗外的雨也大了一些。
就在這時,寧疏影泛白的臉,纔回過一絲紅潤。只聽她說道:“葳蕤,扶我去沉香殿吧。”
聶觀雪神思一動,這一刻,他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
只有陸葳蕤與步輕塵二人,心中齊齊一震,生起一種荒唐之感。
而細細思考,這雖是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他們當然知道沉香殿是什麼地方。
雨,還在下著。
三月的雨,原本是美而溫柔的天賜之物。然而此時的雨,卻不斷擾亂著風神秀的思緒。
他穿過這島上精巧而妍麗的玉亭長廊,他眼見許多美麗的少女倒在地上。
他也見到黑衣人。殘忍的東瀛浪人與藏劍樓。
他的刀也從所未有的快。
快刀雖不一定是最強的刀法,但是殺人,卻一定是最快的。
這些人,更是該殺!
嬴川殺得更快,殺得更狠,他的劍法,本就是殺人的劍法。
快,狠,準,他的劍法,已有刺鯨劍法十分的火候。
就連連城這幾位南海劍派的人,也出劍了。
他們的加入,對於天香樓的弟子來說,自然是好事。
而對於他們的敵人來說,卻是壞的不能再壞。
刀與劍,就在這雨中,綻放著血腥,殘酷,卻偏偏正義的紅光。
人已死得太多了,風神秀的刀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停的。
舉目四望,已沒有一位站著的黑衣人。
雨中站著的,已只有他和嬴川二人。
長廊,連城的身邊多了幾位面色蒼白的女子,她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幾處劍傷,也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味。
她們天香樓弟子的身份已呼之欲出了。
看見風神秀二人走來,其中一位女子輕輕撫著胸口,說道:“肖萍代天香樓弟子,多謝二位少俠相救。”她雖然受傷,但是聲音卻是鎮定自若。
這很顯然是個外表看著柔弱,內心卻十分堅強的女子。
對於她的稱謝,風神秀只是沉重點了點頭。繼而他又皺眉,問道:“難道寧樓主沒有下令你們撤離嗎?”
女子搖了搖頭,眼神也透出奇怪之色。
看了她的反應,風神秀思索之下,忽然神色一變,道:“不好。”
難道,陸葳蕤並沒有傳出消息?還是,發生了什麼不可控的意外?
六如樓,香神居。
滴滴答答的水落在大廳上。
風神秀一行人在那位稱作肖萍的女子帶領下,終於來到了這裡。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廳左側的一串珠簾。
他本已料到,藏劍樓的人,一定會出動極強的高手來對付寧疏影,說不定還要考慮到聶前輩的存在。
然而在寧疏影的房中,只留下了數不清的劍痕與腳印,卻根本見不到人。細細打量這裡的戰鬥痕跡,他早已看出,一炷香之前,至少有五位以上的高手在這裡出現。
有幾人是敵?幾人是友?
風神秀心中隱隱不安起來,蕤兒,她若不在這裡,又會去哪?
雨,仍未停歇,一處廳廊,風神秀悄然而立。
他的神色有些擔憂,他不僅擔心陸葳蕤,也在擔心著寧疏影和聶觀雪,那裡雖然出現了三種以上的精妙劍法,但他至少還是認出了其中一種。
那是聽雪樓的劍法——快雪初晴!
聶前輩果然在此出現過。
長廊裡,嬴川與連城也站著,他們雖沒有去打擾他,卻也猜測出幾分。
遠處,一把傘,一個人,忽然走來。
這人正是肖萍。
她三步並作兩步,更使出輕功步法,很快就到了廳廊。
“風公子,贏少俠,”她的語氣中已不自覺帶著三分敬意,“南島上的那些船已離開了。”
離開了?
風神秀蹙眉,這樣的結果,於藏劍樓而言,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
嬴川忽然說道:“雖然寧樓主於陸姑娘消失了,但她們有極大的可能還活著。”
風神秀回過身,喃喃道:“也許。”
嬴川又說道:“若是獨孤玄已擊敗寧樓主,他們就絕無可能撤退的。也許,寧樓主她們只不過受了傷,此刻正在某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療傷也說不定。”
風神秀不言語,一切又變得靜悄悄的。
除了,這連綿不停的雨。
這場雨下了三天。
陸葳蕤還是沒有出現。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已死了。風神秀,相信,某一天,她一定還會出現——以一種更加獨特的方式。
煙雨微茫,大海中一條船上,已多了好些人。
肖萍她們還是留在了島上,雖然有些危險,但是她們相信,天香樓主一定會回來的。
船已漸漸出發了。
船上,風神秀還在思考著,他的目光,還在天香樓的小島上,他已看了很久。
嬴川抱著劍,就在艙門處,他看著風神秀,也已經很久。
他忽然說道:“其實,想了解真相,除了等待陸姑娘來找你,還有另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嬴川道:“獨孤玄。只要我們找到獨孤玄,就一定能瞭解這一切。”
風神秀眼神的確亮了幾分,然後他問道:“可想要找到獨孤玄,就一定要找到藏劍樓。然而這二十年來,江湖中誰也不曾找到劍樓所在。”
嬴川也說不出話了,的的確確,沒有人知道藏劍樓所在,就像他們之前,也根本不會知道,天香樓會在東海一處海島上。
但這終究是一種希望。
就在這一刻,風神秀忽想起一個人。
說不定,他知道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