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傑那白皙的臉龐，驀地一紅，雙脣諾了半天，方垂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方纔……，嗯，……，我……去將我們……，馬兒牽回來，嗯，……，嗯，見到，……，嗯，……，一些……果子，我……，便，……，你……”
郝然一笑，忙急步走了過去，一把拽過布包，“謝謝！”說罷，一溜煙地飛到了桌旁。
攤開布包，裡面全是野核桃。
卵圓的褐色核桃，乖巧可人。它們簇擁在一起，靜靜地躺在黑色絲帛內。細細一瞧，那黑色絲帛，不正是凌傑的面罩？
取過一隻核桃，運氣捏開，取出桃仁，放入口中，幹香間，苦中微甜。
一連吃了好幾粒，我方稍適停歇，舉首，問身旁的凌傑，“哪裡找的？”
凌傑一面細細地幫我剝核桃，一面說道，“谷外的山林裡。方纔沒事，便出谷尋些吃的。孰知，行了數里路，什麼也沒有，就只有這了。”
“呵呵，運氣瞞好，就這已經很好了！”我一面不停地吃著核桃，一面笑道。
正在這時，驀地想起，今日未用晚飯的可不只我一人。已探向核桃的手，驀地停住。
“你可用過了？”狐疑地瞅向凌傑，他面上那慣有的寒霜，一掃而空，只是沉靜如水。
本垂眸剝著核桃的凌傑，怔愣一晌，輕聲回道，“嗯。”
話音方落，一陣“咕嚕嚕”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凌傑本白皙的面龐，立時紅到了脖子根。
微微一笑，將所剩不多的核桃，重新包好，遞了過去，“趕緊回房，吃了休息！”輕柔的話語，隱匿了濃濃的關切。
凌傑一聽，臉更紅了，直似熟透的紅蘋果。轉瞬，他方點點頭，“嗯。”說著，接過核桃，默默起身，向房外走去。
夜宇岑寂，山野幽密，暗影婆娑，樹蔭淅冷。
寒風朔朔，“嗚嗚”低吼。
夜闌更深，我卻了無睡意。
靜坐圈椅，思緒不由飛轉起來。
如今，諸般事宜都安排妥帖，唯有哥哥讓我放心不下。
想著，不由起身，欲出門去尋哥哥。
就在這時，一抹陰影，自近門的棱窗外，飄忽而至。
駐足稍待，側首凝視。
方纔那串輕輕的腳步聲，此刻，全然消失在了門庭處。
定睛一瞧，一個白色身影，驀地躍入眼簾。
哥哥！？
哥哥白衣似雪，眸亮如星，平靜的面容，似玉雕成般。雖不見一絲喜色，卻也沒有方纔那霧靄般的憂色。他捧著一隻黑漆木盤，靜立於門邊。
盤中放著一隻白瓷碗，嫋嫋白氣，騰挪盤旋，升至空中，最後全然溶解於冷寒的空氣中。
嫣然一笑，舉步迎了上去，“哥哥！”
“雪兒，餓了吧？”疼惜似浮雲，隱現眉眼。
我點點頭，順勢探首，張望盤中之物。
小米粥！
哥哥競……
一時間，不由笑逐顏開。
“哥哥真好！”馨意溶溶，如蜜似糖，涌滿心田。
說話間，驀地想起師傅他們，……
正欲啓口相問，哥哥卻似早已明曉我意，搶先說道，“餘糧不多，唯有一些小米，我讓含月熬了粥，給你外公、師傅和……”說至此，他垂下眼簾，靜默片時，方低語道，“凌傑，也送了些去。”
本頷首做答的我，聽至最後，不由有些驚詫。轉而，那縷驚異，幻化爲一絲喜悅，如涓涓小溪，流淌心間。
“哥哥！”含笑而望，輕柔呼喚。
哥哥一面徐步踱向方桌，一面慨然輕嘆，“經歷方纔一事，過去之成見，足以一筆勾銷。”
看來，我之前以爲哥哥會一直對凌傑有所懷疑的想法，倒是有些……
想著，不由歉然一笑，點點欣慰隨之而起。畢竟，凌傑現在於我，非常重要，可哥哥是我最愛的人。而今，兩人能和睦，自然是最好！
“咦？”哥哥將托盤放於桌上，瞧見了那支離破碎的核桃殼，不禁詫異相問，“這是……”說話間，他已回眸，疑惑地望著我。
“凌傑方纔去牽我們留在谷外的馬，順道帶回來的。”說著，我已走到了哥哥身旁，拉他一同在條凳上坐下後，方繼續，“呵呵，不過已經被我幹掉了。”
“哦。”哥哥面無表情地應聲，然那黑黢黢似濃墨般的眼眸更加深沉。
“唉，他不過感激我的知遇之恩罷了！”說著，我牽起哥哥的大手，將其輕輕夾握在自己的兩個掌心間，緊緊貼著，用那淡淡暖意，熨貼著自己冰涼的手。
哥哥輕扯嘴角，一抹淺笑，綻放面龐，似空谷幽蘭般。
“我何曾想過這些？你多心了！”說話間，哥哥已經將我的雙手，緊緊捧在掌心，放至嘴邊，一面呵氣，一面搓揉，爲我暖熨那冷似冰塊的雙手。
我聳聳鼻子，拌了個鬼臉，“哥哥的臉，早告知一切了！”
哥哥被我直言道破心事，面上有些掛不住。一張俊白的面龐，立時紅暈翻飛。本欲呵氣的他，驀地頓住。轉而，他索性放下我的手，扭過身。
我知道自己方纔一語多言，有些傷了哥哥的面子，忙俯身，斜貼著哥哥的左肩，撒嬌道，“雪兒錯了，哥哥別惱好不好？”說著，我已抱住了哥哥的左臂，搖晃起來。
哥哥輕嘆一息，搖了搖頭，“雪兒，你不怨哥哥方纔棄你而去？”說話間，哥哥的大掌，已悄然覆上了我攀在他臂上的手。
他那略帶薄繭的大手，依舊含握著我的，股股暖意，自肌膚傳來，順著血脈，如電閃般，奔向心間。
擡眸相望，哥哥那黑黝、瑩潤似玄色琉璃的眼眸，已暗似子夜天宇。
怨，確是不曾有。因爲我瞭解哥哥，在他心中，忠孝大義，遠重於個人感情。但，遺憾卻是難隱的。
微微一笑，“那是師傅，故而不會掛懷。”
“雪兒！”深情呼喚，眸色更深，好似濃墨。
輕嘆一息，含笑說道，“哥哥勿需愧疚，那樣的選擇，放在我面前，也將如你一般！”
哥哥一聽，輕籲口氣，轉瞬，已將我攬入懷中。
輕柔地擁抱，似恬靜大海，爲我帶來一個安適的棲息港灣。它，給我無窮的信心，無盡的堅毅。
環手摟住哥哥緊實的腰際，將自己更緊密地貼入哥哥的胸膛。
那熟悉的淡雅氣息，幽幽鑽入了鼻，讓我有種安然、舒適的感覺。
靜靜擁抱，用心感觸，絲絲眷戀，越發濃郁，……
好半晌，我們方戀戀不捨地徐徐分開。
四目相視，濃情依舊，甚而越發濃郁。
好半晌，哥哥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雪兒，快用吧！”說著，他捧起盤中的碗，放至我面前，將勺遞了過來。
接過勺，便欲舀一勺米粥，送進嘴裡。
剛至嘴邊，驟然想起哥哥晚間曾說一直在鎮上候我們的話。
既然候著我們，當也應該……
想著，不由停住手，側頭望著哥哥，“哥哥當也餓著吧？”
哥哥一怔，轉眼，他搖搖頭，“不。”
“那讓我摸摸！”說著，兀自伸手，探向腹間。
哥哥連忙握住我的手，故作生氣狀，瞪眼叱道，“雪兒，別鬧！”
此刻，我立即明白了一切。
面色一沉，一把放下手中的勺子，撅嘴嗔道，“哥哥不用，雪兒也不用。”
“唉！又任性！”哥哥寵溺地點點我的鼻子，旋即，拿起碗中擱著的小勺，舀了米粥，送到了我的嘴邊。
我執拗地搖了搖頭，一口回絕了哥哥，“不！”說話間，將嘴抿得更緊。
“雪兒乖，聽話！”哥哥軟語相哄，極盡撫慰。
我微微後傾，拉開一點自己和勺的距離後，方皺眉說道，“哥哥必得與我一同享用，否則，雪兒今夜就粒米不進！”
哥哥見我意堅決，知道扭不過我，不得不點點頭，輕嘆道，“好。”說著，將手中的勺又湊到了我嘴邊。
眼見如償所願，不由開心地一笑。高高興興地喝下那勺粥後，一把接過哥哥手中的勺。
我和哥哥，一面你一勺，我一勺地用著粥，一面低低絮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