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大殿
“明王,九塞國那幫人來路不明,既沒有通關文印亦沒有使國國書,悄悄潛入我滄溟國定是懷有什麼不良企圖。這次明王王陵遇刺一定與他們有脫不了的關係。”
“王大人所言甚是,王陵祭祀,戒備森嚴,一定是有人與刺客內外勾結,事先埋伏於王陵之中伺機行刺。”
“明王,微臣奉命追查此事發現從大漠而來的那個穆璟公行事詭異不露蹤跡,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如何查找也查不出什麼下落來。這實在是引人懷疑。”
大殿之上,幾個位高權重的朝臣各抒己見的論述著,紛紛都把懷疑的目標指向了大漠來者。
站在百官之首與覃涯並列的蘇紫月聽著那些覲言心裡很不是滋味,明王遇刺的矛頭都對準了慕容楓,好似已經認定他就是罪魁禍首了一般言詞鑿鑿。
因爲受傷她手臂微環,不能動彈,腦中浮現著前些日王陵遇刺的畫面,泛著血絲的眼眸是她幾日不能安眠的結果。刺客衣衫上的大漠圖騰隱隱證實著那些人的身份,那是她與衆朝臣親眼所見,即便其中有什麼隱情她現在也無可辯駁。只是慕容楓真的會那麼做麼?她有些不能相信。
還是他已經變了?畢竟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變遷,就算他心性變了也無可厚非,如她一般,只是不知在他的心裡她又變成了什麼樣?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有人在身旁輕喚。
呃…
猛然回過神來,蘇紫月立刻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氣氛之中。朝會如此重要她竟然心不在焉,所有大臣的灼熱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丞相大人,明王正詢問你對行刺一事的看法呢。”侍朗安青奎出言提醒道。
蘇紫月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了。
“啓稟明王,在上朝之前丞相大人已經和微臣討論過此事,丞相大人也認爲明王王陵遇刺一事與大漠來者有一定的關聯,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只待侍朗大人將這件事查明纔好下定奪。”覃涯在一側娓娓道著。
“是這樣麼丞相大人?”
蘇紫月看了看覃涯,心裡很明白他這是在爲自己解圍,面對著明王的詢問,她遲疑著點了點頭。
“既然丞相大人都這樣認爲,那就傳本王之令速去捉拿那個從大漠而來的穆璟公。”
啊?…明王王令一下,蘇紫月頓時瞪大了眼,這才反應過來似的看著安青奎出列領下王命。而自己這般默認的態度是在做什麼?真的懷疑王陵遇刺一事是慕容楓所爲麼?他雖那樣說過,可他真會那樣去做麼?她的內心此時是那麼的矛盾,不知所措。
散朝之後,拖著沉重的步子,落寞的身影踽踽獨行著。走出宮門,她忽然停住了腳步,眼眸望著向遠處延伸的街道,她的心裡躊躇不安。眼前的路突然變得好難走啊!明明知道只有一條路,卻不知道要怎麼走下去。
“公子…”相府的家奴見自家相爺在發呆,便將馬車趕到他的面前輕喚著他。
回過神來輕嘆了一聲,在家奴的攙扶下她坐進了馬車裡。垂下車簾正要走,忽的有一隻手又將車簾撩開,隨後探進一張臉來。
“丞相大人可否載我一程?馬車壞了。”
蘇紫月一看是覃涯,默不作聲的讓他上了馬車,與自己相對而坐。
“太傅大人與我同行是想看我是回相府還是去別處麼?”蘇紫月突然譏誚道。
“怎麼如此想呢?”覃涯垂首一笑。“我也是爲你好,慕容楓這次來滄溟國的目的一定不簡單。”
“是麼?”蘇紫月淡淡一笑,擡起眼眸看著覃涯,“你也覺得明王遇刺是慕容楓所爲?”
“不止是我覺得,你也是這樣認爲的。”
“可……”
“刺殺明王一事非同小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我是不會把他怎麼樣的,你放心吧。”
“不可能,這事絕對不會是他做的。”蘇紫月忽然變得激動起來。“那些刺客行刺之時,對我招招奪命,怎麼可能是受了慕容楓的指使?他不會真的傷害我,此事與他一定沒有關係。
“你不要這麼感情用事。”
“那日在王陵內刺客行刺之時,我險些被殺,有人在危難時刻在暗中幫了我一把,我才得以脫險。此事暗藏蹊蹺,我不會輕易相信這是慕容楓所爲,我會親自調查此事。”
“哎!若是這樣你好自爲之吧,若是查出此事真的與慕容楓有關係,你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淡淡的語氣從覃涯的口中溢出,卻有著冷冽的氣息,這便是他的原則。蘇紫月閉了閉眼,不作答,因爲她也有她的原則。
相府
咚咚……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吧!”
“公子,藥煎好了。”
“放在案上吧!”
靠著窗櫺,雙手相環,窗外月色姣好,明亮動人。銀色的清輝鋪撒在湖池之上,波光粼粼,泛著漣漪像星辰在歡愉的跳動。
掩藏在白色衣衫下的傷口在隱隱作痛,無心睡眠,只好盯著窗外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她纔回神,突然看見送藥的家奴還愣在原地,心想許是自己忘了讓他退去歇息了。
“把藥放下,你去休息吧。”
“奴才得伺候公子把藥喝了才能走。”
“嗯?”蘇紫月倍感意外的朝那家奴看去,探究的打量起來。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聲音還未脫稚嫩,一張清秀的臉頰上一雙眼眸分外靈動。
“舒管家交代的麼?”蘇紫月一邊問話一邊走了過去。
“不是。”家奴爽快簡短的吐出兩個字,令蘇紫月感到一驚,這個家奴與府中其他的下人似乎不同。沒有因爲她是相爺就對她唯唯諾諾,倒是不卑不亢說話直接。
“我好像沒見過你。”蘇紫月走到案前坐下,望著家奴道。
“奴才叫莫言,今日剛進相府。”家奴一邊回話一邊利索的將湯藥從托盤中端出,放在蘇紫月面前。
“噢!”
蘇紫月端起湯藥皺著眉將渾濁的苦水喝下,莫言急忙將準備好的蔘湯遞出,蘇紫月接過喝了兩口。
“公子這是外敷的傷藥。”莫言從托盤中又拿出幾個青瓷小瓶與紗布,一併放在案上。“公子,奴才退下了。”
“嗯!”
看著收拾利索的家奴,蘇紫月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太傅府
“夫人您慢些走,下雨道上溼滑著呢。”綠衣丫鬟一手撐著花骨傘,一手緊緊的攙扶著自家主子走在通往廊亭的青石道上。
“沒事。”
廊亭修築於一片湖池之上,碧綠湖池緊緊環繞,芙蕖零星點綴於蓮葉之中,清新幽雅,舒適宜人。
“怎樣?此局定是我勝。”
“哎,我棋藝不精,輸你也在必然。”
“呵呵,比之以前已經大有長勁了。”
“呵呵,你這是在誇我麼?”
……
“聊什麼呢那麼開心?”丫鬟扶著幽兒走入廊亭,正巧見蘇紫月與覃涯兩人笑得爽朗。
“我與太傅大人正在猜夫人腹中懷的是龍子還是鳳女呢。”蘇紫月一邊在棋盤上落下白子,一邊衝幽兒打趣道。
“好啊,你們是在取笑我。”
幽兒羞澀的垂下頭,將盤中的花茶遞到蘇紫月側案茶座上,覃涯也揚脣笑了起來,雙手接過幽兒遞來的茶,又扶著她在自己身旁坐下,隨後將丫鬟喚退。
“小姐你的傷勢怎麼樣了?近來可瘦了不少。”
“已經有些好轉了。”蘇紫月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臂,“現在你都已經是太傅夫人了就不該再叫我小姐了吧。呵呵…況且我現在可是玉樹臨風公子爺一個呀!”
蘇紫月雖在說笑,可幽兒一想也覺得不妥,便改口叫起了公子。
“王陵遇刺一事追查的如何了?”覃涯一邊問一邊朝棋盤落下一顆黑子。
看到白子被困住,蘇紫月愣了愣,敗局已定,她擡起頭來淡淡一笑,道:“沒有結果。”
“聽說侍朗大人查了幾天也一無所獲。”
覃涯落下最後一子結束了這一局對弈,兩人各自分拾著棋盤上的黑白子,相互對換了棋子之後,蘇紫月拈起一顆黑子夾在手指之間,棋子剛要落下,忽聽覃涯道,“慕容楓不曾來找過你麼?”
“不曾,或許已經離開滄溟國了吧。”
“呵呵…”覃涯輕輕一笑,不置可否。亭中氣氛因爲這個話題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覃涯望了望亭外久下不止的雨,轉眼道,“看來這雨不知要下到何時,你我就在這下一天棋如何?”
“好!傷了一隻手也無事可做,正好可以藉此機會多學學棋藝。”
夜幕降下之時,蘇紫月回到了相府,莫言在大門口便將她迎上,回到房間第一件事便是送去湯藥。
“雨落個不停,公子傷口可還疼?”
“夜裡會疼。”蘇紫月喝了一口湯藥,滿嘴苦澀,忍不住皺眉。
莫言看著癟了癟嘴,從懷中摸出一個紫色的琉璃瓶放在案上。“公子,這是止痛的藥,聽說很有奇效,不僅治傷止痛,還不會留疤呢。”
“噢?”蘇紫月好奇的拿過瓶子看了看,取下瓶蓋一股清涼異香直撲鼻觀。“這是哪來的?”
“藥莊買的。”
“你買的?”
“嗯!”
“呵呵,你哪來銀子買這麼貴的藥?”
“舒管家看我做事伶俐又聽話,那天便打賞了我一錠銀子,買這藥剛好。”
呃!蘇紫月愣愣的看著莫言,心裡竟有些感動。
“謝謝。”接著將碗中未喝完的湯藥喝下,蘇紫月將藥瓶拿在手裡摩娑著。
“身爲相府的奴照顧公子那是理所應當的,怎敢讓公子說謝啊。”
“呵呵,舒管家年事已高不亦在跑上跑下的跟隨我,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是公子!”
“咚咚……公子。”舒管家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進來。”
舒管家應聲而進,走到蘇紫月面前道:“公子,再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了,下人們都來吿假想要回老家過團圓佳節呢。”
“發些銀子放他們回去吧,難得與家人團聚一次。”
“誒!”
“舒管家你也回去吧,想必你也很少與家人團聚。”
“可…公子您不能沒有人照顧啊。”
“有啊!……我!”莫言突然站出來接話道。
“你個毛崽子,哪放心讓你一個人照顧公子。”舒管家啐了一口,顯然是放心不下。
“你不回家與家人團聚麼?”蘇紫月側頭看著莫言。
“我沒家。”
呃…蘇紫月怔了怔,“那好,有一人就夠了。公子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明日將舒管家送回老家去,過幾日再去接回,能否辦到?”
“能!”
“嗯!”蘇紫月滿意的點點頭,“下去吧。”揮揮手,將兩人遣退了下去。
“老奴多謝公子。”
夜至三更,窗外正是雷雨交加,驚得蘇紫月難以入眠,輾轉幾番之後索性坐了起來。小小的思念因爲傷愁的天氣在心裡泛了濫,這雨涼透了心裡。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一陣敲響。
“何人?”蘇紫月問。
“公子,明王派人來傳詔讓你即刻進宮。”
聽出聲音是莫言,蘇紫月取下衣衫急忙套在身上。
“何事如此著急?”整理
好衣衫蘇紫月打開房門便問道。
“傳詔公公沒說是何事,只是很著急的樣子。”
“那快走吧。”不再多問,蘇紫月著急的朝閣樓下走去。
王宮的馬車等候在府門之外,整理了一番,蘇紫月帶著莫言坐上相府的馬車隨傳詔公公入了宮去。
宮門前蘇紫月下了馬車,莫言爲她撐著油紙傘,“你在馬車上等我吧!”吩咐了一聲,正要走入宮門,莫白突然喚住她,“公子,您的劍。”
莫白遞上孤魂,蘇紫月看了一笑,搖了搖頭,“出入宮門除了大將軍有這個特權爾等朝臣是不能帶兵器在身上的。”
“噢!那給您這個吧!”莫言將古劍收起,從懷中摸出一把烏金帶鞘的匕首,匕身有五寸來長,小巧精緻,容易藏身。
蘇紫月詫異的看著莫言,想問些什麼現在卻又不是時候,接過匕首別於衫內腰間,徑直入了宮去。
急步走在廊道上,身外雷聲滾滾,暴雨震震,轟鳴驚耳。此刻突然覺得通往坤麟宮的廊道好長,她心裡不由得越來越著急,擔心明王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明王,丞相大人他來了。”
公公推開殿門引蘇紫月走入殿中,殿中燭火有些昏暗,剛剛踏進殿中,一個身著白色睡袍的小小身影便撲到了她的懷裡。“然哥哥,本王好怕…”
還未來得及詢問原委便聽到不凡怯懦的聲音,她急忙喚退殿中的宮奴,一手輕輕扶著明王的肩膀蹲下身子看著他,“明王害怕什麼?”
“害怕雷聲…”不凡心悸的說道。或是前些日遇到刺客一事,讓他受了驚,遇到一些動靜便忍不住害怕。
蘇紫月撫了撫他的臉頰,將他帶到龍榻上坐下,自己則半蹲半坐在腳榻上,安撫著不凡受驚的情緒。
“其實微臣曾經也很害怕打雷。”
“那現在呢?”
“現在…即使是害怕,也要學著不怕。因爲現在除了自己沒人能夠保護自己。”
“可本王不是有你和太傅麼?”
“微臣與太傅大人雖然能夠保護你,卻不是時時刻刻都呆在你的身邊,你必須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即使我們不在你的身邊,你也不會因爲某些傷害與危險而懼怕,因爲那時你已經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
“那本王要變得像王兄那樣強大。”
“嗯!”蘇紫月欣然的點點頭。
“可是現在……”不凡爲難的看著蘇紫月,聽著殿外震耳欲聾的雷雨聲,還是忍不住心驚膽顫。
“明王只管放心的睡覺,微臣會守在你的身邊直到雷雨聲消。”
“嗯!”
不凡聽話的在榻上躺下,蘇紫月爲他掖好被子,便守在榻旁,不凡睜了幾次眼,確定他不會悄悄離開才放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