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岐琰迎著月光沉吟道:“朔陽秋雪,江南盛會。何垣鈞從不缺席,卻是還有一個原因。”
“哦?”葉棠梨頗爲好奇。
“據我的手下彙報,他每年去朔陽山,都會秘密與一個女子相見。”謝岐琰面色凝重,“何垣鈞這個人,向來不近女色。那何生堂名氣雖在,卻並非什麼富家之地。要養活那麼一大羣孤兒寡女,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謝將軍的意思是,此人背後還有故事?”
兩個人交還眼神,心領神會。
簡單商議片刻後,謝岐琰抱拳,輕功悄然離去。葉棠梨攏了攏披風,快步往回走。
次日清晨,天色尚早,便聽到街道上有喧譁之聲。
葉棠梨推開客棧正面窗戶,探身朝外查探。卻見有個僕人模樣的小廝,手中提著面銅鑼,在街上一邊奔走一邊敲打,大聲吆喝。
“秋季花魁賽提前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大家趕緊準備,提前押注。參選花魁的名單,新鮮出爐。春柔坊桐芙姑娘,再度登臺。新晉才女顏君璧,也是光芒四射……”
小廝的聲音高亢嘹亮,貫穿整條街道。聞聲而出的老百姓,探頭探腦在街邊遊蕩,臉上帶著懷疑的神色。按照往年的規矩,一般會在金秋菊花綻放的時候舉行花魁賽。一邊欣賞美女,一邊觀賞菊花,吟詩作賦,向來被士子才子所青睞。
待花魁賽結束後,最大的莊家會攜本季花魁前往朔雪郡,一起觀賞朔陽秋雪,出遊十日,全程花魁相伴,好不風流快活!
因此,花魁賽除了教坊青樓的女子重視,隨之而起在這些候選女子身上下注的賭博業,也應運而生。
普通百姓會在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興致所致,打上個賭,可能也就幾兩銀子。而那些高門貴族的世家子弟,則會聚集在春熙街上,春柔坊門下的成樂山莊。由春柔坊做東,將候選姑娘的名單悉數列出,按照姑娘本人的畫像,雕刻出精美的玉人,
放置在山莊大堂內,任憑這些世家子弟盡興挑選。
花魁賽之前,這些候選的姑娘將不再接客,專心備戰。因此,那些遠道而來的世族子弟,只能通過白玉雕像和畫師的畫像來挑選心儀之人。
這些雕玉工匠皆是彩玉郡出類拔萃者,有的甚至已經有五十年的雕刻經驗,堪稱一代宗師。工匠與畫師將同時見到參選者本人,同步開工,旁有專人監視,避免兩人因爲私人原因而歪曲事實,改變參選者容貌。
通常來說,玉雕和畫像加在一起,與真人的相似度也有百分十九五以上。只不過有的女子神態風姿卓越超羣,卻並非塑雕與畫像能夠表現盡致。所以那些個世家子弟在挑選觀賞的同時,也會對外界的傳聞多留個心眼兒。更有甚者,早在花魁賽前,就有人暗中搭橋拉線。
例如春柔坊的桐芙,花魁賽三連冠。她的盛名早已傳遍江南,甚至在北方也逐漸聲名鵲起。不少慕名而來的士子豪客,甚至爲了踏入她的會客間而一擲千金。
不過桐芙接客,向來戴著面紗,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就連前三次參加花魁賽,亦是輕紗遮面,只能隱約看到白紗後面卓越超羣的容貌,倒是給人留下無盡幻想。
整個江南,親眼目睹過她容貌的,不超過十個人。而江南首富慕乾川,便是其中之一。
“葉姑娘,看什麼?”
葉棠梨正望著窗外出神,房門卻被推開,葉裴風走了進來,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放了碗小米粥。
“風師兄,早啊。都說了,你叫我離兒便可,還這麼客氣。”她微笑著招呼道,走過去順手接下托盤,放在桌子上,“大清早的街上就這麼熱鬧,莫非昨日戒嚴,跟這花魁賽提前有關?”
“離兒果真聰慧,只一眼便猜透。”葉裴風頷首,“今晨我出去打聽消息,恰好碰到琴師姐買乾糧回來。聽她說,昨日臨安來了貴客,專門趕來參加這一屆的花魁賽。倒不知是何人,如此大的陣勢,連官府
都出動了。”
“想來是朝中重臣的兒子或者什麼王公貴族吧。”葉棠梨擺擺手,“今日可以出城嗎?”
葉裴風臉色憂慮,搖搖頭道:“這戒嚴怕是得持續到花魁賽後,可惜咱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風師兄不用擔心。”葉棠梨安慰道,“咱們出不去,但何垣鈞卻是能進來的。你放心,我聽說他每年秋季都會去朔陽賞雪。此次,不如咱們想個法子,引他稍微繞道,來青竹縣走上一遭。”
“哦?”葉裴風挑眉,“你已經有法子了?”
“他此刻已不在嘉州,我得儘快行動。”葉棠梨拉開門,回頭道,“無霜就拜託師兄幫忙照顧一下,我去去就回來。”
說罷,迅速消失在門外。
葉裴風望著她的背影出神,心頭突然百味雜陳。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令人如此捉摸不透。他有些懷疑,卻又情不自禁地信任。
“心思縝密,聰慧過人,此女定不簡單。”
旁邊卻是突然想起饒澤雄的聲音,他從走廊邊進門,眼神亦十分複雜:“風師弟,我覺得你還是離她遠點兒好。”
“爲何?”葉裴風蹙眉,有幾分不悅和疑惑。
“她太聰明瞭,而且又自信,這樣的人,註定非凡一生。”饒澤雄幽幽道,“她跟我們,不是一類人。”
葉裴風沉默,覺得無法反駁。
葉棠梨換了身男裝,匆匆出了客棧,繞了三條街,走到通寶錢莊門口,緩步進去,將之前從慕雅陽手中所賺的銀兩,兌換出四分之三,足足有六萬兩。
她收好銀票,僱了輛奢華的馬車,趕往成樂山莊。
剛到山莊門口,便可見兩旁停著上百輛不同樣式的馬車。有的甚至可看出是從北方匆匆趕來的,馬伕穿戴嚴實,眉毛上依稀還有霜露。必是連夜趕路,經過寒冷之地所致。
葉棠梨點好銀子交給馬伕,下車隻身走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