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侍女各自跟在兩邊,葉棠梨快步進入帳篷內(nèi)。裡面早已打點妥當,收拾得井井有條,還燃著檀香,聞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咦?這檀香,是越王的?”葉棠梨好奇地上前,撥開香爐,疑惑地問了一句。
照理說,像禮向勳那樣的武將出身,應該對香料沒什麼太大的瞭解。而檀香躲在佛寺中見到,平素裡的王府後宅,也不會點這種香。卻不知這十里鋪的戰(zhàn)場邊,什麼人會如此有心,帶著檀香。
一個小侍女上前,解釋道:“回公主,這是聖姑特意帶來的。說是公主中了毒,檀香有利於祛毒。”
“聖姑?”葉棠梨蹙了蹙眉,腦子裡浮現(xiàn)出那個似笑非笑的粉衣女子。她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呢,只是,仔細看去,的確不曾見過。
“這位聖姑,與紫陽宮和越王,究竟是什麼關係?”
兩個侍女聽到她的這個問題,面面相覷,卻都是一頭霧水。同時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這麼說來,你們是王爺身邊的侍女了?”葉棠梨瞭然,“我還以爲,你們是那聖姑身邊的呢。”
“不是的,公主。”其中一個看起來稍微年長些的,笑著道,“我們兩本來是王爺準備派去伺候世子的。可惜世子不樂意,將我們攆了出來。若非因爲恰好要伺候公主,只怕這會兒要挨王爺?shù)呢熈P了。”
葉棠梨點頭:“原來如此。你們說的那個世子,可是越王的義子?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被越王看中。”
“公主還不曾聽說嗎?”那侍女見葉棠梨頗易相處,膽子也越發(fā)大起來,絮絮道,“我們王爺因爲膝下無子,又與楚王關係十分要好。所以便認了楚王的世子爲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疼著。”
“楚王的兒子?”
“是啊,就是錦川城的楚王楚玨鈺。當年與我們王爺,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小侍女又補充了一句,“可能因爲公主身在宮闈之中,所以對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葉棠梨心中思量,如此一來,禮向勳豈不是生生要拉楚王下水麼?也不知如今,那楚王是什麼態(tài)度。他的世子現(xiàn)在在禮向勳手上,不管其態(tài)度是反對還是贊成,兩人已然被綁在一條船上。縱然楚王沒表態(tài),禮向勳這麼推上一把,他想要脫身只怕都難。
“公主可要歇息?”另一個侍女顯得更爲文靜寡言,淡淡問了一句,拽了拽剛剛那侍女的衣角,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切莫多說。
“我想一個人呆會兒,你們都先出去吧。”葉棠梨擺了擺手,輕輕搖頭,淺淺道。
兩個侍女卻是爲難地站在原地,擺弄著衣角,垂首斂目,不肯離開。
“看來,王爺對你們,是有所吩咐了?”葉棠梨見狀,猜測到大半。只怕是禮向勳對她不放心,所以讓兩個丫鬟盯著她。
她還想著,禮向勳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原是自己欠缺深思了。一個能率領這麼多軍隊人,即便是個武將,頭腦也不會那麼單一。
“罷了,我也不想爲難你們。你們既不願出去,那就在旁邊候著吧,我想靜一靜。”葉棠梨嘆口氣,走到裡面的軟榻上,輕輕躺了下去。
“是。”兩個侍女領命之後,分別站在軟榻兩旁,默不作聲,只靜靜地低著頭看著腳尖。
葉棠梨閉上雙眼,小憩片刻,再睜眼的時候,看到她們兩人,還是那副模樣,心中不禁好笑。看來,這禮向勳比她想象中的要難對付得多啊。之前見他的談吐,還以爲是個坦率耿介的人,沒想到心眼兒還挺多的。
就這兩個侍女,想必也與那些士兵一樣,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吧。只不過因著是女子,加上性格上的原因,所以會忍不住多嘴幾句。也不知這禮向勳背後,幫他訓練士兵和侍女的,究竟是什麼人,此人心思倒是縝密,手段也高明,令人不敢小覷。
沉默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空中的檀香裡,忽而生出一股好聞的好像來。兩個侍女動了動眉,剛剛聞到香味,身子忽然一軟,倒了下去。
葉棠梨暗中捏著衣袖,捂住閉口,待她們二人昏倒之後,方纔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沿著縫隙朝外望了望。帳篷外只有幾個把守的侍衛(wèi),站在外面一動不動。
她這才放心地迴轉(zhuǎn)身來,返回到軟榻旁
邊,對著帳篷頂端叫道:“爺爺,快出來吧。”
話音剛落,帳篷頂上突然落下一道身影,穩(wěn)穩(wěn)停在她的面前,嬉皮笑臉地說道:“小孫女,你怎麼知道是我?”
“你離開之前,不是給我留下暗號了麼?”葉棠梨朝他擠了擠眉毛,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怎麼樣?風師兄他們還好吧?”
“嘖嘖,就知道關心你的小情人。”高故不滿地回了一句,“都什麼時候了,不關心著國家存亡,反倒關心起那傻小子來了。”
“嘖嘖。”葉棠梨學著他的語氣,跟著道,“國家存亡這種大事,不是有你們在關心嗎?我一個小姑娘家的,又不懂什麼,要如何關心啊?我還是關心我的小情人比較要緊,畢竟,萬一他不在了,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守寡?”
高故一聽,雙手一拍大腿,立馬笑了:“好傢伙,你這麼著急,回去趕緊讓你那皇帝爹爹把那傻小子指給你。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爺爺我替你說。”
“算了吧,爺爺你替我說算個什麼事?”葉棠梨擺擺手,嘴角抽搐,“玩笑話而已,不能當真的。”
她將高故上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經(jīng)道:“東西帶了嗎?”
“當然。”高故得意地連連點頭,“以爺爺?shù)纳硎郑€會出錯?”
“嘖嘖,不應該是我父皇慷慨解囊贈送的麼?”葉棠梨卻是笑著白了他一眼,“跟蹤你的那兩個鬼,甩掉了?”
“還說呢。”高故一屁股坐到軟榻上,不滿道,“小丫頭好生調(diào)皮,明明知道跟蹤爺爺?shù)氖莾蓚€鬼影,居然不告訴我。”
葉棠梨朝他吐吐舌頭:“告訴你,豈不很容易露餡兒了?”
“你怎麼知道碧池街上有無魂的書生?”高故忽而來了興趣,問了一句,“看不出來,小丫頭對魂魄還很有研究嘛。”
“我不是說過嘛,我是個陰陽冥師,可別把我當做七公主看待。”葉棠梨砸吧兩下嘴,打住話題,“我們還是說正事,這些事情,以後慢慢談也不遲。”
高故拍了拍腦門兒,覺得很有道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遞了過去。
“就這個?”葉棠梨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中的東西,懷疑道,“怎麼這麼小?”
“沒盒子嘛,當然小了。”高故大大咧咧道,“你準備怎麼辦?”
葉棠梨也不回答,將手中東西包裹的絹布撥開,便看到裡面安穩(wěn)地放著一個方形的東西。乃是上等的和氏璧雕刻而成,上面一隻昂首挺胸的金龍雙眸炯炯。
“玉璽?”她輕輕唸了一句,伸手拿起來看了看。看到下面的印章,心中卻是閃過一絲疑惑。這硃砂,怎麼感覺有些不對。照理說,皇宮內(nèi)使用的,應該是陳年朱,看手中這塊,下面的硃砂似乎很是新鮮。
她的話音剛落,帳篷外卻是突然閃過一陣陰風。高故眼疾手快,趕緊移動身子,將葉棠梨擋在身後,警惕地盯著前方。
“呵呵,好久不見,忘歸前輩。”帳篷簾子被掀開,一個女子蓮步而來,正是聖姑。她身後,跟著紫陽宮的玄衣尊者,仍舊帶著金色面具。另一邊,是冷著臉的禮向勳。
“你們!”高故大驚,看到眼前的這羣人,暗叫不好。若是隻來一個人,他倒是有把握制服對方。可這麼幾個人聯(lián)手,勝算就小了。
“怎麼,前輩不記得小女子了?”聖姑嬌笑,上前一步,靠近高故,“當初,在少林寺的時候,小女子可還曾親手爲前輩熬過藥呢。”
高故皺眉,盯著她看了又看,忽而瞪大眼睛,驚訝道:“你是,那個村姑!”
“沒錯。”聖姑輕輕拍手鼓掌,“前輩好記性,當年慧海大師出手救你,卻搭上了自己半條性命。無奈之中,只好讓弟子從山下尋了個姑娘幫忙照料病人。”
“嘖嘖,老頭子我還當真沒想到,居然會是你。”高故連連搖頭,“你們想幹什麼?”
“你確定他就是盜王之王?”禮向勳看著高故的一舉一動,卻是產(chǎn)生了懷疑,“赫連忘歸?本王怎麼覺得,不太像。而且,他自稱姓高名故。”
沉默良久的玄衣尊者卻是滿滿開了口:“不管他是真是假,亦或者過去是現(xiàn)在不是,我們想要的東西,他拿到了便好。”
“呵呵,尊者說得極對。”聖姑巧笑,一個閃身,
眨眼移動到了葉棠梨身邊。
高故一個激靈,趕緊出招相迎,將她擋在葉棠梨身外。兩人交手,卻平分秋色。那玄衣尊者見狀,手中運力,亦火速上前,目標卻是葉棠梨,伸著手要去搶奪她拿著的玉璽。
葉棠梨趕緊將玉璽緊緊抱住,踩著踏雲(yún)步,快速逃脫。
“踏雲(yún)步法?”禮向勳驚歎一聲,“七公主不是不會武功麼?”
玄衣尊者冷哼一聲,隔著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態(tài)。只見他腳底生風,移動速度絲毫不亞於葉棠梨的踏雲(yún)步法。高故被聖姑纏著,也脫不開身,難以抽手幫助葉棠梨。
“孫女,你自謀多福吧。這小丫頭,有點難纏。”他只好高聲對葉棠梨叫了一句,專心應戰(zhàn)。
葉棠梨撇撇嘴,滿臉不樂意。她一個不懂武功的人,要去跟那紫陽宮的尊者抗衡,註定是一場慘敗!眼下雖然能勉強支撐,可時間稍微一長,必定難逃魔掌。只是此刻的情況,她也無法埋怨高故。畢竟,她見識過那聖姑的本事。當初葉裴風等人還在,此女可是以一敵四。如今高故一個人要應付,的確有些費事。
她只好集中精力,藉助帳篷裡的桌椅,左躲右閃,儘量帶著身後的追蹤者繞圈子。禮向勳站在一旁,既不出手也不發(fā)言,默然地看著葉棠梨,眸中露出幾抹讚許之意。
這麼躲躲逃逃,不一會兒,葉棠梨已經(jīng)開始累得氣喘吁吁了。她急急喘氣,只覺渾身乏力。她不過是一介女流,還用著七公主的身子,從小被嬌慣著長大,哪裡是幹逃跑這種苦力活兒的命?
身後的玄衣金面人,卻是看不出絲毫的紊亂,步子依舊沉穩(wěn),緊追不捨。兩人之間本就不大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啊!”葉棠梨猛覺背後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刺中,吃痛慘叫一聲。
衆(zhòng)人一驚,回頭望過去。卻見那玄衣尊者,手中拿著一把金色匕首,明晃晃地耀眼,正插入葉棠梨的後背之中。
“不可饒恕!”高故大怒,連連跺腳,迎上去生生吃了聖姑一掌。趁機出手一拳打在她的胸口處,把她逼退三尺。然後縱身一躍,來到葉棠梨面前。
玄衣尊者眼疾手快,已經(jīng)將那玉璽從葉棠梨手中掏了出來。見到高故上前,兩人正面相擊,一掌下去,卻都是忍不住吐了血。
禮向勳有些憤怒道:“不是說好,不得傷公主性命嗎!”
他本謀劃著,要將這位公主收爲兒媳,便於他們約定,玉璽拿到手,卻不得傷害葉棠梨。熟料,這紫陽宮尊者居然下了毒手!平素他們合作,紫陽宮向來說一不二,信守承諾。不想這次,堂堂尊者居然出爾反爾,著實令禮向勳吃驚。
“哼。”玄衣尊者穩(wěn)住腳步,握緊手中的玉璽,淡淡道,“王爺,東西已經(jīng)拿到了,我們紫陽宮負責調(diào)兵。您還是抓緊時間,領兵出發(fā),最好在天亮之前,趕到臨安。”
說罷,拿著玉璽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看也不看禮向勳一眼。
禮向勳皺了皺眉,望向一旁扶著椅子調(diào)息的聖姑。
聖姑雖然打了高故一掌,卻同時吃了他一拳,並沒有佔到多少便宜。況且高故拳上的內(nèi)力太大,反倒上了她的心脈。
她慢慢睜開眼,與禮向勳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便有一隊侍衛(wèi)衝了進來,將葉棠梨和高故團團圍住。
“前輩,你若是想要救七公主,那麼最好跟我們合作。”聖姑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對高故道,“晚輩並不想與你爲敵,這七公主與你非親非故,你又何必要與我們對著幹?”
“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麼,謀反也好,弒君也罷。但是,絕對不能傷了我這孫女!”高故抱著葉棠梨,掌心對準她的手心,暗中渡過去內(nèi)力,對著聖姑等人大聲嚷嚷。片刻後,他又空出手摸索到葉棠梨背後的匕首附近,封住穴脈,將那金色匕首拔了出來,扔在一旁。
“如此甚好。”聖姑笑了,“正好也合了王爺?shù)囊狻F吖鞯膫坏K事,晚輩會替她醫(yī)治好。”
“她要是有什麼危險,看我不讓你償命!”高故放出狠話,兩個眼睛幾乎要殺人。
聖姑盈盈上前,圍在周圍的侍衛(wèi)立刻讓開。
她蹲下身子,給葉棠梨把了把脈,鬆了口氣:“匕首上沒毒,公主只是舊毒復發(fā),加上一時間失血略大,所以昏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