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梨氣沖沖奔到縣府前,衙門口已然圍堵了一羣人,對著大堂內的人指指點點。
“麻煩讓一讓?!彼⌒牡貍戎碜?,儘量往裡面擠,踮腳張望。便見大堂上,做這個年少的男子,一身官府將他襯托得有幾分英氣,正是知縣孫非亮。
卻聽驚堂木一拍,堂下竊竊私語的衆人頓時噤聲。
“大膽方誠!你還有何話可說!”孫非亮雙眸清明,盯著跪在地上的人朗聲道,“金巧雨的證詞在此,你可認罪!”
跪在地上的方誠連連扣頭,渾身顫抖不已:“小的知罪,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夜只是想要教訓教訓那臭婆娘,沒想到她這麼不經踢。小的就那麼輕輕一踹,怎麼都沒想到,她就那麼滾到湖裡去了!”
此話一出,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他旁邊跪著的怡香卻不甘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擠出討好的笑容望著堂上年輕的縣太爺,幽幽道:“縣太爺啊,民女可當真是無辜的。民女可以作證,昨夜的確就是他,是他孫非亮一腳把自己的妻子踢到湖中的。這一切,都與民女無關啊?!?
聽到她叫冤,旁邊的孫非亮立刻急了:“怡香!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當初是誰說了,要跟我雙宿雙飛的!不是你說,只要她一死,我們就可以難道她積攢下來的銀子,然後一起遠走高飛嗎!”
他說著,跪著挪動上前,朝怡香靠攏。
“你走開!”怡香卻是趕緊後退,與他保持距離,“整個長寧,誰不知道,你方家二爺是個賭徒酒鬼,還好色!你這樣的人,我以後跟著你,能有什麼好日子過?雖然我出身青樓,但好歹要爲自己的以後考慮。若當真跟了你這樣的,以後豈不是連飯都吃不起?誰不知道,你們方家,若是沒有你哥哥撐著,早就討飯去了!”
聽到她的奚落,方誠臉色越發難看。雙手攥拳,死死捏緊。怡香卻似乎還沒有說夠,又開口細數他的無能。方誠終於按捺不住,突然擡手,一拳打了過去!
“啊!”兩人隔得本就不遠,加上怡香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哪裡是方誠的對手?只一拳上去,她的嘴角便迅速流出鮮血來。
“大膽!”堂上的孫非亮見狀,立刻呵斥一聲,兩邊的衙役趕緊上前
一步,將方誠拉開。
堂下突然衝出來一人,慌慌張張跪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了上去,卻是福寧客棧的方掌櫃,方誠的哥哥方德。
“知縣老爺,請您開恩吶!”他一邊磕頭一邊叫嚷,心中自知這殺人是犯的死罪,卻還是不甘心。畢竟,他只有方誠這麼一個弟弟。況且,自己一直無後,方家的香火至今還未能續上,自家的弟弟,可不能就這樣白白葬送了性命。
“堂下所跪何人?”孫非亮冷了眸子,沉吟問道。
“小的是犯人方誠的哥哥,方德?!?
“你既然是犯人的親屬,剛剛也目睹了斷案過程。你弟媳的屍體還在此處,又有青樓金巧雨作證,你可有不服?”孫非亮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並未因爲他是方誠的哥哥而有絲毫不滿或者刁難。
葉棠梨朝著他望過去,這麼看,似乎這個孫非亮,還是比較正直的。只是,爲何他要做出那樣的事情?爲什麼要置太子哥哥於不義?
“回稟大人,小人自知弟弟犯下滔天大罪,不敢奢求。只是還希望大人能夠開恩,念在弟弟是無心的份兒上,饒了他一死。不管怎麼說,他並不是蓄意要殺害弟媳的。這,這只是一個意外?!狈降虏亮瞬令~頭上的汗,緊張地望著堂上高坐的人,心中完全沒底。
今日早晨,衙役突然來給他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都氣得恨不能拿把刀子親手宰了自己這個弟弟。稍微冷靜下來,卻又有些恨鐵不成鋼!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送上斷頭臺而不顧吧?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詳細想衙役打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問題的關鍵就在那個青樓妓女身上!
他沒想到,方誠居然揹著他,暗中跟一個青樓女子私通!而且還商量著,要把家裡的錢財偷了出去,兩個人遠走高飛!
這怡香是什麼人?青樓裡出了名的妓女,長得雖然有幾分姿色,卻根本不是個什麼貞潔的女人!哪裡會心甘情願跟自己這個傻弟弟遠走高飛?只怕是聯合著青樓裡的那個金巧雨,一同來害他,騙取錢財罷了!
只是不知爲何,按照方德的分析,金巧雨不應該會突然去高密。畢竟,她們兩人還沒有從方誠手中拿到福寧客
棧的地契。金巧雨突然去官府高密,將方誠和怡香準備謀殺其妻的事情說了出去,莫非是遇到了什麼變故?
如今這金巧雨又當面出來作證,寫下證詞,指證怡香和方誠是聯手起來,蓄意謀殺其妻,好奪取餘氏私藏的財物??雌饋眍H爲合理,但方德卻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可眼下,他偏偏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事已至此,如今他只好懇求這新任的知縣,能夠稍微仁慈一點,免去方誠的死罪。
“大人,死者已矣,活著的畢竟是條人命。人活一世,孰能無過?還望大人能夠念在弟弟年少輕狂,無知無意,不小心走錯了路的份兒上,給他一條活路吧?!狈降逻B連磕頭。
旁邊的方誠見狀,也跟著磕頭:“是啊,大人,求求您開恩。小的真的是無心的,求求您開恩吶!”
四面圍觀的百姓,也開始議論紛紛了。最近長寧頗不太平,前幾日旁邊的十三巷才起了一場大火,今天又鬧出人命來了。長寧這小地方,幾十年來一直安靜,各家各戶都相安無事。誰知最近,卻是頗讓人不省心。
這方家在長寧,也算是老戶頭了。方家奶奶對人,十分熱情,曾經方家富庶的時候,她幫襯過不少人。可惜後來方家爺爺好賭,居然把全部家當輸光了,自己也一時氣不過斷氣身亡。
好在方家大少爺方德爭氣,白手起家攢下銀子,開了家客棧,一家人也算是安穩下來。唯獨這個方二爺,幾乎繼承了他爹的所有缺點:好賭好酒還好色。
說起來著實可恨,但他終究是無心的。方德的話說得不無道理,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終究還應該要活下去,畢竟是一條人命。
如此,情況卻是不明朗起來。究竟應該判方誠的死刑,還是手下留情給他一條活路,衆人意見不一,幾乎兩種意見持平。不少圍觀的百姓,也覺得此事有些棘手。斬也不是,留也不對。
殺,似乎太過狠絕;放,卻又有些對不起死者。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驚堂木一拍,孫非亮蹙了蹙眉,一錘定音道,“方誠,念在你兄長苦苦求情,你又是無心之過的份兒上,根據晉軒律法六百三十一條,本官判你即日起,清掃整個長寧大街,監禁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