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成親
對鏡, 似乎不認(rèn)得自己。
江明月一向喜歡清淡的裝束,但是今天,是大婚之日。
大紅錦緞的嫁衣代替了平日素淨(jìng)的衣裙, 頭上戴上了新娘的花冠, 長長的瓔珞垂珠, 顫巍巍的步搖, 光華奪目。
因爲(wèi)昨晚沒有睡好, 秋水一大早就抱怨她面容憔悴,已經(jīng)用上等脂粉爲(wèi)她上了妝。原本清秀略帶英氣的眉眼變得明豔動人,平添了幾分嫵媚。
疑惑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個貴氣逼人的美人,真的就是琉璃居的江明月?
爲(wèi)什麼, 一切都像在做夢?如此不真實(shí)?
沐劍山莊的丫鬟僕婦忙裡忙外, 口中說著吉祥話。什麼百年好合, 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等。
院門外傳來樂曲聲, 不似一般人家的敲鑼打鼓,卻是用笛笙琵琶等自家的樂器彈奏,樂曲既不喧鬧,還很有喜氣。
喜娘報進(jìn)來道:“少夫人,花轎到了, 請上轎吧, 不要誤了吉時。”
喜娘早把大紅蓋頭蒙在了她頭上, 江明月扶著秋水的手, 拖拽著長長的裙裾, 走出跨院。
因爲(wèi)不驚動江湖上的人,大婚只在沐劍山莊內(nèi)部舉行。沒想到他們還準(zhǔn)備了花轎。江明月上轎以後, 被一羣人簇?fù)碇@山莊而行,最後來到正廳門口。
花轎停下後,秋水上前扶江明月下轎,悄悄在她耳邊道:“小姐,我看到姑爺了,姑爺今天可真是好看呢。”
聽到這句話,突然心中有一塊石頭落地的感覺,卻又因爲(wèi)隱隱的擔(dān)心而莫名心悸起來。
“他......看上去還好麼?”低聲問身邊的秋水。
秋水笑道:“看上去不錯,很好。”
“是麼?”江明月頭上蒙著蓋頭,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又不敢自己掀開來看,只好任秋水扶著往前走。
樂曲一直在響,腳下紅氈鋪路,快走到正廳前時,秋水把大紅同心結(jié)的一端放在她手裡。
有人用同心結(jié)牽著她繼續(xù)前行,那個人必然是羅白衣。
無論如何,他在就好。
邁過火盆,進(jìn)了正廳,江明月從蓋頭的下面,看見了羅白衣的靴子和吉服的下襬,這才放下心,悄悄舒了一口氣。
奇怪,爲(wèi)什麼變得如此不堅(jiān)強(qiáng),又這樣神經(jīng)質(zhì)起來?
耳邊聽到書墨在要喜錢,管家開始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江明月隨著羅白衣,跪下叩首。
夫妻對拜,她轉(zhuǎn)身向羅白衣行禮,也感覺到他在對自己行禮。
接下來,便是送入洞房。
雖然事先說好,暫不圓房,送入洞房這一步,還是不能省的。
在衆(zhòng)人的簇?fù)硐拢M(jìn)了洞房,秋水扶她在牀前就座,終於感覺到羅白衣的秤桿挑起了自己頭上的蓋頭。
蓋頭揭開,江明月忙擡眼看向眼前的人。
羅白衣一身大紅吉服,頭上戴著新郎的花帽,滿臉驚豔的表情。
上下打量他,只爲(wèi)確定他一切安好。
他平時或玉冠束髮,或用髮帶隨便結(jié)束,從沒見過他把頭髮全部束入冠中的樣子。沒有頭髮的遮擋,他的臉全部露出來,更顯得年輕精緻。
接下來撒帳,飲交杯酒。
整個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溫柔多情,看上去非常幸福。江明月已經(jīng)完全放下心,被他的情緒感染,體驗(yàn)著幸福又羞澀的感覺。
一切程序結(jié)束,衆(zhòng)人退下,只留下新婚夫婦兩個人。
羅白衣坐在江明月身邊,又凝目看著她。
“明月,你知道,方纔蓋頭揭開的時候,我怎樣想?”
江明月道:“怎麼?”
羅白衣笑道:“我想,這是哪來的仙女吧?”
江明月不由微笑,“穿成這樣,簡直麻煩死了。不過你今天的打扮,倒的確很好看。”
又上下打量他,“你的傷好了麼?這麼多天不見,你沒什麼事吧?”
羅白衣的眼睛閃閃發(fā)光道,“這麼多天不見,你是否想我?”
江明月不覺臉上發(fā)燒,“那倒沒有。”
“可是我很想你,”羅白衣依舊凝望她,“你知道麼?我盼著你像今天這樣,成爲(wèi)我的新娘,已經(jīng)盼了好久。”
江明月聽他動情地說著這樣的話,心中不由感動,回望他的眼睛,“白衣,真的非常感謝你能這樣真心待我。今後我們既爲(wèi)夫妻,就生生世世,用不分離。”
羅白衣聽了,再次微笑,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抱她,卻又停下,收回了手。
“我......”
他的話剛出口,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睛,有些恐慌的樣子。
江明月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忙問:“白衣,你怎麼了?”
羅白衣笑了一下,“沒事,我出去一下,你自己休息一會兒。”
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卻突然撞上了面前的繡墩。那個繡墩被他碰倒,滾到桌子下面。
江明月道:“你這個人,一變成羅白衣,就連路都走不穩(wěn)。”
羅白衣道:“我沒有注意而已。”
他要繼續(xù)向前走,卻伸出手試探了一下,摸索旁邊的桌子。
江明月突然看到,馬上站起來,叫道:“白衣!你怎麼了?”
以他的目力,他的輕功,如果不是有意爲(wèi)之,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江明月從後面趕上來扶住他的左臂。
羅白衣被她一扶,全身顫抖了一下,立即用右手按住左肩。
江明月大驚,“你的傷還沒有好?你究竟怎麼了?你的手爲(wèi)什麼這樣燙?”
羅白衣被她拆穿,搖了搖頭,苦笑道:“忍了這麼久,還是被你看出來,我真是沒用。”
江明月見他的眼睛沒有焦點(diǎn)地看著前方,大驚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不知道,突然看不見了。”
江明月伸手摸他的額頭,這才發(fā)現(xiàn)他發(fā)著高燒,難怪他一直遠(yuǎn)遠(yuǎn)坐著,不敢靠近自己。
“你......你這個傻瓜,爲(wèi)什麼要瞞我,你病得這樣厲害,還硬撐著與我成親。”
“可是,我真的盼了太久,不想等下去,也不想讓你擔(dān)心。”
江明月扶他坐下,撫著他的眼睛,“爲(wèi)什麼會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羅白衣失去了強(qiáng)撐的動力,頓時變得軟弱無力,全身顫抖著道:“我......也不知是何緣故……”
他突然閉上眼睛,向後倒在牀上。
“白衣!”江明月受驚非淺,大叫起來。
門被豁然推開,書墨衝了進(jìn)來。
“少爺!少爺!“他衝到牀前,抓住羅白衣的手,“燒這麼厲害,就是不讓我告訴少夫人。”
江明月幫他把羅白衣扶到牀上躺好,便吩咐道:“書墨,快去請大夫過來,順便通知老爺。”
“是。”書墨領(lǐng)命,急著跑出去。
這時秋水也早進(jìn)來,打了冷水,江明月摘掉花冠,捲起吉服的袖子,開始用帕子沾了冷水,爲(wèi)羅白衣降溫。
很快,莊上的大夫就趕了過來,似乎一直準(zhǔn)備著,以免有事。之後,羅沐劍也很快來到,看來大家都有思想準(zhǔn)備。
大夫解開羅白衣的衣服,開始查看他左肩的傷口。
待他的左肩露出來,江明月大吃一驚。
那道傷口比原來明顯嚴(yán)重了,竟然深可見骨,周圍腫脹發(fā)青。
書墨一面給大夫幫忙,一面哭道:“少爺回來第二天,傷勢就開始加重,一直用藥治療,也不見好,不知是怎麼回事。以前,他身上的傷總是可以很快就好的,而且還不留一點(diǎn)痕跡。我們原本要告訴少夫人的,可是少爺不肯,不想少夫人擔(dān)心。”
江明月聽得心中發(fā)顫,“書墨,以後有什麼事情,不許瞞我,聽到?jīng)]有?”
“是。”書墨擦擦眼淚,繼續(xù)忙碌。
江明月擡頭看羅沐劍,“爹爹,白衣方纔突然看不見了,這幾天一直有此情況麼?”
她無意慌亂中突然就叫出爹爹,自己竟不察覺。
羅沐劍道:“什麼?眼睛看不見?他方纔眼睛看不見麼?”
他鎖眉深思,突然驚道:“他的樣子,倒像是反噬的結(jié)果。”
“反噬?”江明月睜大眼睛,“神力的反噬?”
“對。”羅沐劍道,“似乎他原本的神力,都出現(xiàn)了反噬。他的目力,傷口的癒合能力和體力,這究竟是何緣故?”
江明月道:“是因爲(wèi)他被神劍所傷麼?可是,神劍已化身無形,在我身上。”
羅沐劍搖頭,“神劍乃是上古名劍,最有靈性,既已接受白衣爲(wèi)掌劍人,絕不會反噬白衣。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江明月道:“此事目前別無他法,只有花飛雪可能會了解真相,我馬上去找花飛雪。”
羅沐劍道:“花飛雪追逐卓非凡而去,不知在哪裡,如何去找?”
“無論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江明月站起身,便要告辭。
羅沐劍伸手?jǐn)r住她,“明月,我明白你救白衣心切,但你盲目找下去,只是做無用功罷了。另外,一會兒白衣醒來,最想見的人,也必定是你,不如你守在他身邊,其他事,我來想辦法。”
他看了看羅白衣,回身出門去了。
這個竹林中撫琴的男人,無論世外還是涉身江湖,總是那樣冷靜淡定。
大夫已經(jīng)上好了藥,包紮好傷口,又喂下了丸藥,書墨把事先備好的湯藥拿過來餵了,直到下午,羅白衣的熱度漸漸減退了一些。
他睜開眼睛,雙眼還是沒有焦點(diǎn)。
江明月連忙抓住他的手,“白衣,覺得如何?”
羅白衣擡手在自己面前,“明月,你在麼?我還是看不到你,我什麼也看不到,好像是徹底瞎了。”
江明月心中痠痛,忍不住拉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不要著急,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一定會好起來。”
羅白衣苦笑,“我沒有辦法保護(hù)你,還要你這樣陪著我,難道我真的是那個有神力的假面劍客麼?”
書墨聽了他的話,不住抽噎起來,被秋水拉了出去。
羅白衣繼續(xù)道:“我在想,當(dāng)年,我爹爹是不是也是這樣死了?”
江明月一驚,“不要胡說了,你怎麼可能會死呢?你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
羅白衣緊緊抓著她的手,“明月,我沒有胡說,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去找段無塵,只有他,纔是真心待你。”
“你......”江明月看著他的樣子,說不出話來。
隱隱聽到外面?zhèn)鱽硇[聲,書墨開門進(jìn)來道:“少夫人,卓非凡和花飛雪竟然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