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上官菱惜擡手,毫不客氣的給了她一巴掌,一雙鳳眸噴火的看著她,似要用這雙眼睛將她的柔體和靈魂一起焚燒。愛睍蓴璩
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因憤怒而變得更加慘白,彷彿一個只在夜間出沒的女鬼一樣,被大理石地板磕破的額頭,雖已不再流血,破皮的額頭加上她憤怒到極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可怖。
而靈蕓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打的那半張臉上印著鮮明的五個掌印,原本嬌嫩光滑的臉瞬間紅腫一片,與另半張依舊白嫩光滑的小臉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可笑。
“她是你情同手足的姐妹,你怎麼狠得下心殺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對她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情嗎!你在殺她的時候,就沒有一絲的後悔嗎!連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姐妹都殘忍的殺害,你究竟還有沒有人性! ! !”上官菱惜撲上前,轉著她的雙臂劇烈的搖晃著,失控的朝著她怒吼。
回想起曾經在上官府的日子,她們兩個就像雙生姐妹一樣,形影不離,看的上官菱惜自己都不禁豔羨。而如今,這個盼香一直當做姐姐的女人,居然爲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將她無情的殺害。
她恨!恨她的無情,恨她的貪婪,恨她的冷酷,恨不得一刀結果了她!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有眼無珠,錯把財狼當忠犬,才害的盼香無辜喪命!
靈蕓被她晃得頭暈眼花,盤在頭上的珠釵因爲劇烈的晃動摔在地上,瞬間碎成兩截,整齊典雅的髮髻也被搖晃的散亂開來,原本光鮮亮麗的外表已然消失。
此刻的她,看上去更像是偷東西而被抓,在大街上狂奔的女瘋子。
靈蕓伸出雙臂使勁兒的甩開上官菱惜的雙手,因爲慣力而向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站穩。擡手理了理凌亂的發,直到感覺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才放下襬弄的手。
一雙杏眼冰冷的看向上官菱惜,聲音更是如嚴寒之地那千年不化的寒冰,陰冷的讓人顫抖:“因爲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她該死! ! !”
上官菱惜已經漸漸安靜下來,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她答應過盼香,要將這個女人帶到她的靈堂前,給她磕頭認罪。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人可以幫忙,也不會找人幫忙。她只能,靠自己!
靈蕓並沒有給她迴應的機會,冷笑著問道:“你知道她究竟發現了我什麼秘密嗎?”
上官菱惜冷眼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對於她這樣安靜的態度,靈蕓自然是樂見的。
她擡手將額前的碎髮挽到耳後,語氣頗有些譏笑的問道:“看來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啊...”
“想來上官府被滅府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了吧。就算皇上如何的再想隱瞞,也瞞不過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他堵住宮裡所有人的嘴,這消息也未必能守得住。”
“你什麼意思?”上官菱惜心裡咯噔一聲,頓時有種不好的予感,爲什麼她要提到她的家人?
“因爲,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晴天一道霹靂,上官菱惜頓覺自己身上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能力,她眼神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高傲的女人,彷彿要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她說謊的痕跡。
只是,結果讓她失望了。
“那個宮女是你找人殺害,然後再嫁禍到我哥的身上,讓他替你頂罪的?”上官菱惜顫抖著聲音問。
“是......”靈蕓坦然承認。
“我爹書房裡通敵賣|國的文書也是你放的?”
“不錯!一切都是我暗中操控的。上官德祐殺人償命,罪不容赦;上官南天通敵叛國,滿門獲罪,發配邊疆。而這一切,都是我暗中操控,指使別人去做的。那個宮女,的確是我殺的。”雖然一身狼狽模樣,但依然雍容華貴的靈蕓語氣平靜的說著自己犯下的罪孽。
人是她殺的,通敵文書是她找人放的。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她——靈蕓。
上官菱惜和盼香,曾經當做手足姐妹的人!
上官菱惜一個踉蹌,後退數步,瘦弱不堪的身子,扶著手邊的桌角才勉強站穩,她滿含痛苦和悔
恨的雙眸憤怒的盯著她,低吼道:“爲什麼! ! !將軍府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樣害他們。這就是你報答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的方式嗎! ! !”
她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即使在得知皇甫昊辰背叛他們感情的那一刻,她都沒有恨過他,更多的是,心痛,心死。
可是,這一刻,她恨這個女人,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手邊放著一個一把削蘋果的匕首,上官菱惜毫不猶豫的抓起,滿臉憤怒的,失去理智的朝靈蕓撲過去。
此刻,她要她死!她要爲所有被她害死的人報仇!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嗎?”靈蕓雖心裡膽顫,面上卻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小心的將雙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看著已近癲狂的上官菱惜問道。
果然,上官菱惜聽了她的話後停下了腳步,只是手中的匕首,依然緊緊握著。
“只要是阻擋了皇上一統江山,君臨天下。都該死! ! !我只是在成就皇上的霸業而已。而在成就霸業的路上,難免就會有犧牲。”靈蕓依然是平靜無波的語氣。彷彿這種殺人的事是一件比吃飯睡覺還要稀鬆平常的小事。
“瘋子!你簡直就是瘋子!!!”上官菱惜怒吼!
“爲了皇上,我什麼都願意做!因爲我愛他!比你更愛他!”靈蕓一臉真心的說。
“呵呵...愛?就你也配說愛?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上官菱惜冷笑,這是她長這麼大,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你以爲......沒有他的暗許,我能做的這麼順利?我能到現在都平安無事的在和你說話?”看著她幾近崩潰的表情,蕓妃臉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
“你說...什麼???”上官菱惜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雙目赤紅,下意識的搖頭否決,不會的,不可能! ! !
“得玄女者,得天下。他是爲了這個傳說,才娶你爲妻,封你爲後。”
“不!不是! ! !”上官菱惜失控的朝著她大吼。
一瞬間,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握著刀柄的手,緩緩著鬆開,整個身體顫抖的仿若空中飄零的落葉,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
上官菱惜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她想哭,眼睛裡卻乾澀的如同西北荒漠裡的沙,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原來,她早已哭幹了淚。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獨獨不曾想過,他是因爲一個傳說,而接近自己,娶自己。
她以爲,他是登上皇位後來才變心的。
她更以爲,她的親人,都是他害死的。他利用自己,獲取父親的信任,得到父親的支持,再一步步瓦解父親和哥哥的勢力,最後徹底廢了他。
而事實卻是,他們都是因自己而死。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是那所謂的帝皇玄女,揹負著復興東楚的命運,而就是這樣的命運,卻成了殺害她家人的兇器。
原來,自己的到來,從一開始,就是個錯。
如果自己沒有穿越,真正的上官菱惜就會在那個時候死去。關於帝皇玄女的傳說,也會不攻自破。
爹爹也就不會含冤而死,哥哥不會身首異處,孃親和上官府的丫鬟不會被貶爲官妓,任那些骯髒的人肆意踐踏。
一切都是因爲自己,自己的到來,毀了一個原本幸福快樂的家庭。不,她是毀了所有人的幸福,她是個罪人!
最該死的人,應該是她纔對! ! !
上官菱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棲鸞殿的?她的意識和靈魂,彷彿已經和身體分離,孤單影只的飄蕩在茫茫塵世中,沒有方向,沒有歸處。
自從那日,她從萃蕓殿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空曠蕭索的庭院發呆,好似她又回到了皇甫昊辰剛變心時的那段時間。
期間皇甫昊天來看過她,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的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冬景。
皇甫翰和洛千寒在離京之前也來找過她,告訴她,逍遙王妃生了個女兒,他們決定,帶她去去南方,尋一處山林,從此歸隱。
皇甫桑榆被賜婚給南禹臨,兩人將太皇太后送至陽城山後纔回來,剛回來,皇兄就爲他們選了吉日,前往南樑和親。
桑榆是個公主,且是個即將嫁人的公主,正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沒有資格參與她皇兄和皇嫂直接的事,也沒有能力去說服他們。
兩人在臨走之前,去看了上官菱惜。皇甫桑榆只將皇祖母要她帶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上官菱惜。
這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太多的身不由己,不管別人對你做了什麼,或是你對別人做了什麼,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看得開。看開了,就一切都順了;看不開,就只能在塵世中慢慢煎熬。
佛祖有云:紅塵之事,**使然,心空,則一切空;心念,則萬事纏。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上官菱惜只是自嘲的勾了勾脣角,這些話,說的容易,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呢?
凡塵俗世,怎能說斷就斷,況且,她也不是萬般皆空的神僧,她只是,這茫茫紅塵中,一個俗人而已。
桑榆雖心痛如刀割,卻也自知自己沒有能力說服皇嫂,哭著與上官菱惜道別後,隨著南禹臨嫁往南樑。
自上官菱惜被封后起,就沒在見過面的君旭堯,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如今的她,已和被打入冷宮無異,任何有著一定身份的人,都可以見她。
君旭堯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而她,則靜靜的看著窗外。
此刻的場景,像是一副被定格的畫,寂靜的,安靜的,放入靈魂的,一副“相望圖”。
所有人,都走了——
她的身邊,再沒有一個可以噓寒問暖,陪她說笑,供她調戲,與她打架,對她言聽計從的人了。
上官菱惜忽然覺得,這個皇宮裡,冰冷的像個地獄,沒有一絲人的氣息。
現在的她,已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無異,破敗的身體,枯萎的活著。
身邊不再有盼香暖心的嘮叨,不再有肚子裡的孩子時不時的鬧騰,不再有宮外的家人填補她內心的孤寂。現在的她,只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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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瑟瑟,一片蕭索,曲終人散,獨坐窗沿,望盡塵世淒涼。
深冬的天,冷得滲人。風捲著殘枝狂亂的吹著,枯萎的葉像是失去生命的依託,隨著風無助的飄著,不知飛向何處,也找不到來時的路。
爲襯托冬的殘冷,天空,飄起了片片融雪,雪白的六瓣雪不染俗世塵埃,一片片的落在地上,而後化作水霧,被大地吸收。
入冬的天,讓人更覺冷了幾分,只是冷的,不知是身,還是心。
上官菱惜一身單薄的白色宮裝,烏黑的長髮盡數披下,宛如林間瀑布傾瀉而下。不只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冬天,異常的冷,似乎要將她跳動的心,一起凍結成冰。
看著如今空落淒涼的宮殿。沒有往日的歡鬧,沒有往日的喜慶,更沒有心心念唸的人的陪伴。如今陪著自己的,只有這座冷冰冰的宮殿。
曾經的如膠似漆變成現在的形同陌路。
曾經的姐妹情深變成如今的水火不容。
最近的她,時刻在想,她是不是不該進宮,是不是不該爲他舍了自由;忘了自我;棄了尊嚴。她也會想,她是不是個災星,和她走的近的人,都會被無辜牽連,甚至枉送性命。
眼淚像脫了線的珍珠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眼前蒼涼的景色也漸漸變得模糊。本以爲已經流乾的淚水,再次氾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