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 ”等古逸端了酒想來次“搭訕”的時候,小莫對面坐的那個男人讓古逸幾乎有衝動砸了酒杯。
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狀態(tài)糟透了卻強打精神的紳士Mick,之前小莫溜到露臺來喘口氣的時候正好看到Mick咳血的一幕, 她幫他取了水然後兩個人便坐下開始各自神遊了。
還記得他們說過要裝作陌路的約定, 小莫看到古逸也只是溫和一笑“這位先生你好,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回去吧, 亓玄在下面等你。”看到小莫稍顯疲憊, 古逸開始怪自己給她的臺子太高了,連市裡的小圈子都沒混過的人猛地就被推上這個平臺,實在是難爲她現(xiàn)在看起來還能保持著之前的大方得體。
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對方, 小莫不太理解這個人爲什麼還要強留在這裡。
“Mick,抱歉, 我”
“這裡有沒有人, 跟誰說抱歉?”古逸悄悄拉著小莫的手十足溫柔。
沒有人?對面那麼大一個活人少爺沒看到?還是她喝多了產生幻覺?
“你喝多了, 乖乖回家休息。”看到小莫一臉的震驚,古逸輕柔的安慰, 並且使自己看起來只是在搭訕。
再一次看向對面的時候,小莫清楚的聽到Mick講話“小次,奶奶想見你。”
小次!奶奶!能這樣稱呼古逸的除了他大哥亓洛之外還有誰!可是她聽說自從當年的車禍之後亓洛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被小莫聽到這些,古逸很不開心卻沒敢在小莫前表示出來,仍舊像沒聽到一樣柔聲道“乖乖的回去, 我今晚可能住到黎家不回去了, 照顧好自己。”
“少爺, Mick, 不是, 你大哥在跟你講話。”這是在小莫心裡的刺,她很早之前就想讓少爺與家人冰釋前嫌, 即使做不到熟絡,但至少也要有點頭之交。
“傻瓜,我是獨生,乾哥哥都在裡面忙著呢。”手上用了些力氣,小莫感知到於是不好再開口,只得朝對面抱歉的點點頭先古逸一步離開露臺。
“小次。”看小莫離開,亓洛又一次開口。
“小亓哥,我們走。”完全沒有理會亓洛,古逸便示意離開,亓止雖然當初與亓洛關係不錯,但他所忠心的自始至終就只有古逸一個,古逸的心情便是他的心情,古逸的好惡便是他的好惡。
“小次。”第三次叫出古逸的名字之後亓洛沒忍住又咳出一口血來,常年酗酒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差了更多,現(xiàn)在他還發(fā)著低燒卻成了家裡唯一一個可以來給黎軒祝福的人,剛剛黎軒勸他回去,可他卻執(zhí)意留了下來想要至少告訴古逸,奶奶這些年一直都想見他。
“大少爺,您坐好。”眼睜睜看著亓洛咳血,小亓哥不能再不管,扶他坐下後又趕快取了紙巾和水,又在他上衣口袋裡找出藥想要他喝下。
亓洛無力的伸手攔下藥丸“謝謝小止,我沒事。只是,咳咳…沒事。”
“大少爺,您先回去吧,身體要緊。”印象中的大少爺溫文爾雅,因爲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緣故從來都是有條不紊的,他注重儀表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任自己憔悴,亓止跟亓家三個少爺算是一起長大,這時候怎麼可能不心疼。
“爺爺生病了不能來,奶奶這些年也一直沒胃口身體很虛弱,一直都想再見見你,小次,就算你不原諒我,可是爺爺奶奶上了年紀,你忍心麼?”一口氣講出來之後,亓洛粗喘著看向古逸。
終於古逸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戲謔的笑著開口“一個死人,哪裡還有心?”
明明他還在病房裡靠呼吸機續(xù)命,報紙上卻三天內相繼刊登了兩則報道:一是亓家三少試圖私有亓氏,經(jīng)查實無誤,從此亓次與亓家再無任何關聯(lián);二是說辦理交接途中車禍,亓大少失蹤亓三少當場死亡。多麼滑稽,剛剛十八歲的他明明是拼死救了大哥,到頭來卻落得了一個除名和已故的下場。忍心?這句話他們當時有沒有問過自己?
“大少爺,張嘴。”一邊的亓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亓止掰開他的嘴灌下藥丸,還從他另一邊的口袋裡找到丹蔘切片讓他壓到舌下。
又回來跟大家聊天被灌酒的黎軒搭著原寺的肩膀晃晃悠悠尋來露臺卻見到這一幕,當下酒醒了大半給亓洛解了領結和最上面的扣子。身後的原寺見狀也暗自招呼來穆晗心腹故作不經(jīng)意的把通往露臺的門擋了大半。
“亓大哥,怎麼樣了?”看一眼仍戴著溫和麪具的古逸,黎軒知道他能一直忍到現(xiàn)在都不鬧出大動靜就已經(jīng)很知趣了。
“對不起,黎軒,給你添亂了。”漸漸穩(wěn)住呼吸的亓洛半睜著眼有氣無力的給黎軒道歉。
“說什麼呢大哥,休息一下我叫司機送你回去。爺爺奶奶那邊我過一陣子就去。”其實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黎軒也很少再去亓家,一來他也不認同亓爺爺?shù)淖龇ǎ砼仑聊棠炭吹剿拖肫鸸乓荩幌肴撬先思覀摹?
“不用了,司機送我來的,幫我打電話叫他。”亓家現(xiàn)在仍然維持著往日的生活,司機傭人園丁管家廚師全都還在,每個月爺爺奶奶還有他們一家三口也都能收到不小數(shù)額的用度,可見古逸的父親在背後對這個家做了多大的支持,儘管當初這個家對他並不公平。
送走了亓洛,黎軒坐在露臺喝杯水“今天是我不對,不該讓你們見著,有火衝我發(fā)別自己憋著。”
古逸晃晃手裡的香檳然後一飲而盡“多大了還爲這點事兒發(fā)脾氣,你喝多了吧。”黎軒的好意他怎麼會不明白,可是這不是外人所能解決的,況且現(xiàn)在的他根本沒想解決,只有那根刺時不常扎他一下,他才能更清醒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看古逸毫無慍色,黎軒起身拍拍他的肩“樓下房間給你送了餐,吃了休息休息,今晚咱兄弟幾個不醉不歸。”
晚餐是精緻的歐風料理,並不單一的是法國菜或者意大利餐,主廚依舊是當年熟悉古逸口味的顧大廚,一晚上坐在爺爺?shù)纳磉叄衼碣e都清楚了無論是亓次還是古逸,無論他是黑是白,黎家都會是他永遠的支持。
晚餐在八點半就基本結束,爺爺向來早睡留下年輕人們去享受夜晚,黎軒一整晚都膩在圖音身邊就算被所有人笑他都不肯離開半步,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在爺爺上樓休息後兄弟們只是小小的笑了他幾句就放過了,直到十一點半客廳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Ben,告訴我你還醒著。”Eva與Benjamin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以前Benjamin喝多了會自己打理好自己然後乖乖睡覺,可是十幾年來他再一次喝醉了之後卻不像以往那樣老實。
因爲他醉得太厲害以至於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緒,導致引發(fā)了兩次全身痙攣,好在古逸的身後永遠有最專業(yè)的醫(yī)護團隊這才讓他少吃苦頭,可是回房間之後Benjamin卻總是粘著Eva,甚至用手指勾住她衣服上的環(huán)不肯放她走。
醉的不成樣子的Benjamin不依的看著Eva,撅著嘴眼含淚光,一副十足的委屈小媳婦模樣。
“親愛的,好好休息好嗎,你今天太累了。”不再急於去浴室打理自己,Eva趴在Benjamin身邊輕輕按揉著頭部。
“呃,呃,嗯,呃。” Benjamin試圖講什麼,卻無論怎樣都只能發(fā)出單音節(jié),可他更急於表達自己所想,不斷梗著脖子張大了嘴一次又一次試著。
“冷靜,Ben,求求你冷靜下來,或者我把電腦拿給你好嗎?”如此失態(tài)的Benjamin令人害怕,可Eva此時更是心疼,Benjamin生病這麼多年他甚至從未有一次表現(xiàn)出哪怕一丁點兒消沉,既然今天他選擇了發(fā)泄,那就隨他好了。
在Eva的懷抱中Benjamin的單音逐漸變成了哭泣,這麼多年了,從開始走路變得不穩(wěn)到發(fā)現(xiàn)自己拿不住刀叉到不能從臥室走去衛(wèi)生間再到終於,他再也不能對Eva說出他的愛。
看到今天黎軒終於娶到了心愛已久的妻子,從中午開始黎軒就殷勤地爲妻子做這做那,還時不時彎下腰跟他未來的寶貝聊幾句,看著好兄弟如此幸福的同時他卻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厭倦。
結婚這麼多年,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天雖然有護工幫忙可是Eva總是對於他貼身的事情親力親爲,這些年他從未得過褥瘡、每天無論外出還是在家都被打理的乾淨整齊,而對於現(xiàn)在的他來說,不添麻煩就已經(jīng)是給Eva幫忙了。
感受到Benjamin的不安,Eva把他往懷裡摟了摟。“Ben,我是你的妻子,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委屈自己好嗎?”
低頭吻上Benjamin稍顯乾燥的脣,藉著空氣中淡淡的酒氣,一夜旖旎。
“少爺,把醒酒湯喝了再睡。”隔壁,亓止第三次打理了古逸的個人衛(wèi)生之後終於決定把他叫醒,這個男人實在是令他爲難,一個勁兒的哼哼究竟是什麼意思?
“姬三兒,我的墓誌銘是什麼來著?”被叫醒的古逸閉著眼小聲嘟囔了一句。
亓止搖搖頭,他從沒見過少爺喝這麼多酒,而且矢畫他們非但沒有阻攔反而一晚上不斷勸酒,直到少爺喝趴了。
好吧,亓止知道原因,因爲亓家,因爲大少爺今天對少爺講的話。少爺他依舊是那個嘴硬心軟的少爺,怎麼可能不在乎那個家。有一件事就算所有外人都誤會了他亓止可是一清二楚的,負責至今爲止亓家的所有開銷用度不是三老爺,而是他,亓止,授意於他家少爺?shù)哪S。
扶著古逸喝下醒酒湯,亓止放棄了要與古逸做些溝通的想法,打個簡單的地鋪躺下,亓止告訴自己沒聽到有人喃喃的叫著“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