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勉爲其難的叫了一聲,但總覺得口澀彆扭難爲情。
柳芊芊面日忙於接見這些前來探訪的小姐貴婦,而在杜府,杜鬆也要每日忙於接見那些前來探訪的達官貴人。
他與柳芊芊在某一方面有著一樣的糾結與盼望,不過男兒的心思終不如女子一般細膩,蕭明軒是他唯一的朋友,這一生唯一的朋友,本來他的婚事,他以前篤定蕭明軒是一定要來參加的,只是他未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般。
來也好,不來更好,他想,能一輩子活在謊言裡,也是一件好事,比之蕭明軒,他連這麼一個謊言也得不到。
若是沒人告訴他他這個被人唾棄的私生子身份背後的尊貴,他想他一輩子也只會是二十三絃河畔的杜家公子,可惜,沒人爲了他而編織一個不會破滅的謊言,從小,他就在驚恐擔憂中長大,百日白頭,他還是年少的時候,就開始每日擔憂著自己會變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
現在,他走到了這一步。
紅媽媽說,這是他應得的。
可他知道,自己應得的應該更多,他不想要皇子的身份,但若是皇上不出現,他至少也是青州杜家公子,就算沒有父親,也會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但皇上的那一把屠刀,卻毀了他的一切,他本該有著尊貴的身份,卻不得不忍受著私生子的罵名,他本該也是含著金湯勺出身,卻不想從小就要想著如何節衣縮食,他本該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本該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平南王叔叔,可這一切,都被皇上的屠刀毀了。
紅媽媽告訴他,現在受苦,是爲了將來可以生活得更好。
他從小,就是苦著長大的,每日喝著苦口的藥,苦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
紅媽媽也來了,是在柳清風抵達之後到的長安。
紅媽媽說:“你終於長大了,如今也是成家立業,小姐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這一句話,讓白公子眼角一酸,險些落淚。
本該,一切都會不同的。
可是,從他生下來到長大到來到了長安到成爲皇上的義子,一切,似乎還是沒有多大的改變。
他是讓皇上看到了他的才華,而皇上也是施捨了他的憐憫,但皇上,並沒有爲當年的事情後悔,當年的事情,依舊是皇上的忌諱。
“其實,若是你告訴皇上你沒幾年活了他應該會對你更好一些。”藥聖看著坐在自己身旁雙目無神的白公子,飲了一口茶。
他始終不明白白公子還在顧及什麼?可笑的自尊?他當初可爲了博得皇上的憐憫而拼命一搏,現在怎會顧及起了這些。
而皇子施捨的憐憫,比之白公子想象的預計的多了許多,爲何他現在卻是不趁機更上一層樓?
“我是杜依依的兒子。”
白公子擡頭看著天空:“我的爺爺,當年,就是坐在了我的位置,我的娘,就是那時候認識了皇上,你難道不明白,皇上的心是鐵打的?我這個位置,已經是他能給我的最好的位置了。”
藥聖放下茶盞單手撐著臉頰,白公子的心思彎彎繞繞,他確實有時候是看不透。
“那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白公子時日無多,總不能一直停留在這一步。
“我這不就是在做?”
白公子一挑眉,看著院門處那個大大的紅喜字。
“你說,柳家?”藥聖心中一動,想到了這些日子對白公子不甚歡喜的柳清風。
白公子搖了搖頭:“大慶的兵力,都握在誰的手中?”
“手中兵力最多的,自然是納蘭青捷、安閒甲。可這兩人對皇上忠心耿耿,你要打他們的主意不可能。”藥聖目光疑惑,這個時候白公子說到兵力,莫不是想要造反?
“他們總會老的,而且,會很快老的。”白公子呵呵一笑,蒼白的臉映著午後的陽光,漫著一絲紅潤。
藥聖皺眉,白公子說到這一點,他自然可以想象到白公子要做什麼,他更明白,這樣做的難度,白公子的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尖不容有失,他真的要冒著這麼大的危險去做這樣的事情?側目看著身旁笑盈盈的白公子,藥聖心中,又漫起了一股悲涼,沒有人會整日在刀尖上拼搏賭命,白公子的不得已,正是他一路幫著他的原因。
“這兩人若是老了,你看現在的大慶,有誰可擔當重任,挑起這樣的擔子?”
“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合適的也不過那麼幾個,安樂侯之子安敬暄,皇后的侄子蘇明堂、還有便是五皇子北落斌了,只是這些人還是年輕了一些。”
藥聖懶懶趴在石桌上,感受著石桌上那一絲一縷的溫熱。
“大慶太平得太久,除了老一輩,年輕這一輩裡有幾個是身經百戰的,反正正是太平盛世,年輕一些又何妨,老葉,幫我去做一件事。”
藥聖微微擡頭,懶懶道:“什麼事情。”
白公子呵呵一笑,用手蘸了茶水,在石桌之上寫了起來、。
……………………
“怎麼覺得這個地方這般熟悉?”
蕭明軒蹲在一座宅子前,蹲了很久,他本是打算從這條路穿到杜府的,卻不想走到這裡就莫名的覺得熟悉,可絞盡腦汁,也沒發現自己記憶裡有這麼一座宅子。
“凌府?”仰頭看著那塊已經蒙灰的牌子,蕭明軒苦思不得其解的低下了頭繼續回想,他總覺得,這個地方,自己來過,或許,這就跟自己丟失的那半年的記憶有關,天知道,他是多麼盼望自己回想重拾起那半年的記憶。
不遠處,一羣公子哥正搖搖晃晃走了過來,一眼看到地上蹲著的人,他們歡笑了起來。“一個土鱉,我們過去好好戲弄一番。”
此言一出,衆人歡喜,一個個都是搖晃著身軀走了過來。
“我說,你小子擋著大爺的路了。”說著,那人用腳踢了踢蹲成了一團的蕭明軒。
蕭明軒只是擺了擺手,不作理會。
“嘿…………膽子還不小,小子,擡起頭來。”踢了蕭明軒一腳的那個公子哥姓蘇,是蘇家的人,在長安裡,除了那些皇親與一些達官,他已經算是橫著走的人物了,現在街上隨隨便便一個人都敢這麼無視他,他如何能不怒。
偏生不識好歹的蕭明軒,卻是一動未動,蕭明軒覺得,自己快要想到了,自己離著真相只有一步之遙了。
“嘿…………不知好歹,不讓你見識一下大爺的手段你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了,上。”一聲招呼,圍著蕭明軒的幾人招呼著自己身後的小廝上了前。
蕭明軒心思,這些人,還真是欠揍。
不耐的起身,他拍了拍襟擺上的灰塵。
“上,給我打,居然不把大爺放在眼裡。”那些公子哥早已是怒火中燒,在長安,除了他們不能惹的人,有誰不是被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蕭明軒小心翼翼仔細拍打襟擺上灰塵的舉動更是讓他們確信,蕭明軒不過是一個窮酸小子。
蕭明軒之所以這麼仔細拍打襟擺上的灰塵,是不想讓闊別了半年的白公子看到自己的狼狽。
這是一個,要命的誤會。
那些小廝得了這公子哥的吩咐,紛紛出了手。
四面八方,都是拳頭。
蕭明軒掏出了自己腰間的摺扇,身如游龍般的在包圍圈裡遊走了起來。
伸手,摺扇輕輕一推一個小廝裝扮的男子,蕭明軒輕鬆走出了這個圈子,身上並未沾染灰塵。
而他的身後那十多人,都被點住了穴位定在了原地。
“馬王爺有幾隻眼?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他擡起了頭,看著眼前的幾位公子哥。
“蕭明軒…………”正是又怒又慌的幾個公子哥看著那張緩緩擡起的臉,驚呼了一聲。
不過一別一月,蕭明軒何時練就了這麼一身的武藝…………
“是你們…………”蕭明軒不耐而動皺起了眉。
這幾人,他認得,以前在長安,是時常在一起戲耍的,只是,方纔這些人的蠻橫,讓他很是不喜,他難以想象,自己以前居然是與這些人在一起戲耍,自己居然也做過這般蠻橫的事情,想著,他就愈發的氣惱。
幾人看著蕭明軒的模樣,知他是在氣他們方纔的舉動,自知有錯的他們趕忙討笑著上了前與蕭明軒賠罪了起來。“不知是你,還真是抱歉,兄弟請你去喝兩杯怎樣?”
與蕭明軒有些交情的他們自然是知道蕭明軒最愛美酒的。
可蕭明軒臉上的冰冷,卻是半分不減。
若是在以前,他們也就罷了,但現在不同了,誰不知現在的蕭家,可是護國侯,二等的侯位,還是世襲的,等到蕭峰一死,蕭明軒就是護國侯,誰敢造次。
“算了,今日我還有事,不與你們計較,不過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這樣了。”說著,蕭明軒不著痕跡的從一羣人中退了出來。
“是我們不該,是我們不該,蕭兄這是要去哪啊?幾位兄弟正閒的無趣,不若,同行如何?”姓蘇的公子哥邪笑挑眉。
“我一人去就是,告辭。”蕭明軒卻是一抽嘴角,眼神平靜的從他堆笑的臉龐劃過。
拱手,他後退兩步,漸而遠去。
看著蕭明軒遠去的背影,堆著笑的幾位公子哥笑容頓時冷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護國侯,囂張些什麼。”
“你們與他爭些什麼,沒看到他頭頂的那頂綠帽子麼?”
此人之言,指得就是杜鬆與柳芊芊成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