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能有什麼蹊蹺,事情不是已經(jīng)水落石出了嗎?”
冷絕塵微微一笑,“母后,既然沒有什麼蹊蹺,那交給兒臣細細查一查也無妨,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整頓一下後宮。”
“整頓後宮?”皇太后臉上閃過一絲疑慮,“皇帝當以國家大事爲重,後宮不過是一羣女人的事,你什麼時候也這麼關(guān)心後宮的事情了?”
“母后,話雖如此,但後宮不平何以平天下?後宮乃國之根本,如果連區(qū)區(qū)一個後宮都打理不好,還談什麼國家大事。”冷絕塵義正言辭道。
皇太后覺得冷絕塵所言不錯,但是歷來後宮的事情都是交給皇后做主,怎麼突然冷絕塵也想要插手進來。南宮傲君和冷絕塵的關(guān)係一直不錯,從來不見這二人有什麼爭吵,莫非是這兩人的感情出現(xiàn)了間隙。
太后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南宮傲君,“皇后,皇上有意清查此時,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南宮傲君表情仍舊是淡淡的,語氣也淡淡地道:“既然皇上肯親自查清此事還徐妹妹一個交代,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兒臣沒有異議。”
“這就好。”皇太后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既然事情已經(jīng)明瞭,本宮的身子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她說罷微微閉上了眼睛,輕靠在了軟榻上。
“兒臣告退。”
冷絕塵和南宮傲君緩緩地退了出去,出了慈寧宮的殿門之後各自回宮。南宮傲君知道冷絕塵政事繁忙沒有太多閒心搭理後宮之事,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領(lǐng)了自己宮人回宮。
冷絕塵徑直去了南書房,桌子上的奏摺早已經(jīng)堆積如山,他只冷淡地看了一眼,捏起一支筆在手裡打轉(zhuǎn)。後宮總是三天兩頭的鬧騰,剛在太后面前自己可謂是尷尬至極,既要護著徐寧寧又得照顧母后的想法,想起來頭頭大。
胡亂地翻了兩本奏摺,說得無非是什麼地方又有災荒,什麼人又私底下受賄,一年到頭都這麼幾樣子事,翻來覆去也不嫌煩。
一宮女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茶,冷絕塵拿起來喝了幾口,入口清爽,茶香嫋嫋,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這什麼茶?”冷絕塵頭也不擡地問,聞著桌上的茶香身心舒適。
“回陛下,這是今年新進的雨前龍井,用荷葉上的露珠泡了,味道纔會有些不一樣。”
冷絕塵微微點頭,覺得這宮女的心思也實在是縝密,擡頭看時竟發(fā)現(xiàn)這說話的宮女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皇太后宮裡的雲(yún)秀。雲(yún)秀垂手侍立在一邊,一副中規(guī)中矩的樣子,模樣也十分清秀可人。大概是見慣了宮裡人的濃妝豔抹,此時的冷絕塵再看到一身宮女裝束的雲(yún)秀,像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一樣,心裡好受了許多。
“雲(yún)秀,”冷絕塵呷了一口茶,“朕有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雲(yún)秀頭也不擡道:“是。雲(yún)秀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冷絕塵輕輕點頭,“在皇太后宮裡的事情你全都看見了,朕只聽其他人轉(zhuǎn)述過,但是具體發(fā)生過什麼你再清楚不過了,現(xiàn)在朕想聽一聽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雲(yún)秀慢慢擡起頭看了一眼冷絕塵,才緩緩的道:“回陛下,臣妾確實是在宮中目睹了證件事情的經(jīng)過。貴妃娘娘前去給皇太后請安,她特意給太后準備了梔花糕。太后見了也很是喜歡,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糕點裡面竟然跑出來一條*。太后見了以後勃然大怒,當即就讓人把貴妃娘娘拖出去斬了,臣妾這才讓人來御書房求陛下前去。”
“嗯。”冷絕塵打量著雲(yún)秀臉上的表情,不見有什麼神色,“這些我都知道,朕是想問問你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不是要你轉(zhuǎn)述事情的經(jīng)過。”
聽了這話,雲(yún)秀猶豫一陣,突然俯身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一心只想好好侍奉陛下,不敢在背後妄加議論,還請陛下恕罪。”
“先起來吧,”冷絕塵嘆了口氣,想到雲(yún)秀只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在背後議論主子這種話是萬萬不敢的,但是她此刻又特別想聽雲(yún)秀的意見,只好拂袖道:“朕命令你如實說出你的意見,你若是有半點假話就是欺君,若是不說就是抗旨。”
“陛下饒命,雲(yún)秀不敢。”
看雲(yún)秀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冷絕塵只好道:“罷了,朕不逼你,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有什麼話儘管說朕恕你無罪。”
雲(yún)秀這才擡起頭慢慢地站了起來,表情仍舊是淡淡的,不卑不亢道:“依臣妾看來,這件事情不會是貴妃娘娘有意爲之。貴妃娘娘本可以不準備糕點的,她準備這些無非是想要討得太后娘娘喜歡,這樣放一條蟲子在糕點裡,一旦惹怒了太后,後果不堪設(shè)想。貴妃娘娘聰慧無比,不可能做出這種自損前程的事情。”
冷絕塵沉吟一陣,挑眉問:“那你的意思是說有人陷害貴妃?”
“臣妾並無此意。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可能總共有兩種,一是這條蟲子自己無緣無故跑到了糕點裡面,正巧被貴妃娘娘撞見了,蟲子又不通人性,哪裡會知道糕點要送到什麼地方去。廚房裡有*也並不奇怪,貴妃娘娘不可能處處小心,蟲子自己跑進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另外一種可能呢?”冷絕塵悠悠地問,他只覺得雲(yún)秀分析的很有道理,之前自己一口咬定這件事情並不簡單,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回陛下,”雲(yún)秀擡起頭看了冷絕塵一眼,“另一種可能正如陛下所說是有人故意陷害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深得陛下恩寵,宮中少不了有人心生妒忌,貴妃娘娘每日都要前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但是這做梔花糕只是一時興起,並沒有事前安排過。如果是有人陷害貴妃娘娘的話,那這個人一定對貴妃娘娘的行蹤十分熟悉。”
“不錯,”冷絕塵點頭道,“朕也是這麼想的,貴妃的性子是驕縱了一些,在後宮中難免樹敵很多,那依你看,是誰對貴妃下手?”冷絕塵這樣問著,心裡卻想到了南宮傲君,要說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也就是隻有她一個了。可是他又覺得這件事不是她做的,南宮傲君的性子他還是瞭解的,她已經(jīng)是一國之後,犯不著爲了爭寵做出這種事情。
冷絕塵正等著雲(yún)秀的回答,卻見她又跪在了地上,低頭道:“臣妾不敢妄自評論。之前臣妾已經(jīng)說過,這件事情的可能並非一種,貴妃娘娘是不是遭人陷害還未可知,現(xiàn)在不敢隨便猜忌。”
聽了這話,冷絕塵心頭懸起的石頭又落了下去,心中思量一陣。自己還是太意氣用事了,把這件事情攬過來說要查明,卻早就想給別人扣上一定帽子。
冷絕塵嘆口氣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去,卻發(fā)現(xiàn)雲(yún)秀正在看自己,看到自己轉(zhuǎn)身,雲(yún)秀又慌忙低下了頭,好像是做錯了事情一樣。
冷絕塵心頭一動,肅聲道:“擡起頭來給朕看看。”
雲(yún)秀慢慢地擡起頭,一張清秀的小臉帶著一個淺淺的笑容。冷絕塵細細地打量著她,覺得她雖然習慣於低眉順眼,目光中卻帶著一股不易讓人察覺到的聰明勁,這丫頭想來也是十分伶俐的。
在皇太后哪裡的時候冷絕塵就對雲(yún)秀十分有好感,剛纔聽她不偏不倚的分析只覺得這小丫頭心地很善良。徐寧寧是她的姑母把她帶進宮裡,但是在自己面前她沒有偏袒也沒有隱瞞,只是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看著看著,冷絕塵心裡突然生出來很多好感。見慣了後宮女人的明爭暗鬥,像雲(yún)秀這樣心思單純又十分孝順的女孩實在是少之又少。只是雲(yún)秀爲人一直過於低調(diào),不喜歡張揚,自己並沒有留意到她。
思量片刻,冷絕塵嘴角浮起一個笑意,“雲(yún)秀,朕想讓你更多時間陪在朕的身邊,你可願意?”
“陛下?”雲(yún)秀顯然是吃了一驚,擡起頭來看到冷絕塵嚴肅的表情才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玩笑,沉默一陣點頭道:“服侍陛下是臣妾應當做的。”
冷絕塵大笑幾聲,“好,你是朕的女人,在朕面前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以後就不必再顧慮這麼多,這些跪來跪去的禮節(jié)也大可以免了。朕就封你爲……”冷絕塵想了一會,“封你爲昭儀,把素心居賞賜與你。”
“臣妾謝陛下隆恩。”雲(yún)秀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了一個頭,冷絕塵制止她道:“快平身吧,以後不必行此大禮。”
雲(yún)秀愣了片刻,饒是又實實在在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
內(nèi)侍太監(jiān)來報到了晚膳的時間,冷絕塵覺得這一下午又是太后又是皇后的也實在是有些餓了,見雲(yún)秀在此就留她一起用膳。內(nèi)侍太監(jiān)見皇帝要一個才人陪著用膳有些驚奇,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吃過晚飯,雲(yún)秀由兩個宮女引著往素心居走去。還未看看皇帝新賜的宮殿,卻看見徐寧寧身邊的貼身宮女杜鵑走了過來。
杜鵑一邊把氣喘勻一邊道:“雲(yún)才人,貴妃娘娘找你有話說,讓你去宮裡呢!”看她一路跑的氣喘吁吁的樣子就知道是一路躲著什麼人過來的,按照皇后的意思此時的徐寧寧已經(jīng)被軟禁在宮中,杜鵑爲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小心翼翼。
“杜鵑姐姐,”雲(yún)秀身邊的兩個宮女見她仍舊稱呼雲(yún)秀爲才人,顯然是還不知道雲(yún)秀新封爲昭儀的事情,“雲(yún)才人新被封爲昭儀,姐姐這稱呼恐怕是要改一改了。”
杜鵑顯然吃了一驚,印象中雲(yún)秀不過是貴妃身邊的跟屁蟲,但是此刻的雲(yún)秀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樣軟弱了,語氣也變得恭敬了一些,道:“杜鵑拜見娘娘,一時失禮,還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杜鵑姐姐客氣了。”雲(yún)秀溫和地一笑,“貴妃娘娘找我不過是敘敘家常,她是我姑母,我本就應該去看望她的。”她從宮女手中提過一盞燈籠,“杜鵑姐姐,我們快走吧,不要讓貴妃娘娘等急了。”
杜鵑應了一聲,領(lǐng)著她朝徐寧寧住處走去。
聽到外面的通傳聲時,徐寧寧正靠在軟榻上百無聊賴地嗑瓜子,見雲(yún)秀進來有些不快道:“怎麼去了這麼久?等得我都要睡著了。”
不等杜鵑辯解什麼,雲(yún)秀開口道:“姑母,不關(guān)杜鵑姐姐的事,今天我在御書房當值,要等換班了才能過來,這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御書房?”徐寧寧心思飛轉(zhuǎn),立刻想到了什麼。就算是在御書房當差,也早該結(jié)束了,怎麼現(xiàn)在纔來,莫非是冷絕塵有意想要留她?
杜鵑看出了徐寧寧的疑慮,走過去在她耳邊小聲道:“娘娘,我剛聽說雲(yún)才人新封了昭儀。”
“是嗎?”徐寧寧冷哼一聲,頗有些吃驚。她上下打量著雲(yún)秀,冷冷地道:“我聽說你新封了昭儀,怎麼我這個當姑母的反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雲(yún)秀垂手在一邊,溫和地說:“姑母,不是我有意期滿,陛下只是一時興起,今天天色已晚,並沒有降下詔書,宮裡很多人都不知道,並非只有姑母不知。”
徐寧寧輕笑了一聲,“你說的不錯,我現(xiàn)在是一個失寵的貴妃,被陛下軟禁在宮裡不得出宮門一步,外面的事情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說起來今天的事情還是要謝謝你,要不是你在太后面前替我美言幾句,保不準我這顆腦袋就要落地了。”
雲(yún)秀聽得出徐寧寧話裡有話,也不生氣,只是如實道:“姑母,去太后宮裡伺候是您的意思,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辦事。想要留在太后身邊不盡盡力怎麼可以,討好太后娘娘也在姑母您的意料中吧。”
“我的意料之中?”徐寧寧沒好氣地把桌子上的瓜子皮拂到了地上,“可不是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嗎?我是沒想到你能把太后伺候的這麼好,更沒有想到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奉上昭儀。”她沒好氣地把瓜子皮扶到地上,一臉的不耐煩。
“姑母讓雲(yún)秀進宮,不就是希望雲(yún)秀能成爲姑母的左膀右臂嗎?今天陛下封雲(yún)秀爲昭儀也讓雲(yún)秀自己感覺到很意外,但是如果雲(yún)秀只是一個小小的才人,還怎麼幫助姑母?”雲(yún)秀耐心地解釋道。
“那你倒是說說今天陛下都跟你說了什麼?”徐寧寧的醋意稍微減了一些,這纔想起來問正事。
“也沒有什麼事情,”雲(yún)秀如實答道,一臉的坦誠,“陛下只是讓我複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他既然決定要親自查清此事,自然要先了解一下情況。事情發(fā)生時我正好在太后宮裡,今日又是我在御書房當值,陛下看見我就問了幾句。”
“除了這些還說過什麼?”徐寧寧有些不信,繼續(xù)追問道,“他可說過懷疑這件事是誰做的?”
“陛下並未說過。”雲(yún)秀擡頭看了徐寧寧一眼,“陛下只是問了我事情的經(jīng)過。不過依我看來,陛下既然決定自己處理這件事情,那他一定是地皇后有所猜忌,否則爲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插手進來。”
“說的也是,”徐寧寧臉上有些得意,“陛下從來都是很少理會後宮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南宮傲君處理,現(xiàn)在他這麼做一定對南宮傲君有所懷疑,看來陛下的心裡還是在乎我的。”徐寧寧嘴角浮現(xiàn)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顯然是很滿足冷絕塵對他的恩寵。
她想到冷絕塵肯在太后面前替自己辯護,心中更加肯定冷絕塵對自己態(tài)度絕對不一般。這後宮之中,再爭來奪取的,又有什麼抵得過皇上的寵愛。
可是說到寵愛,徐寧寧目光突然變得兇狠,她恨恨地瞪了雲(yún)秀一眼,沒好氣道:“雲(yún)秀,難爲你還記得當初是我把你帶進宮的。今天我在太后面前差點把性命都丟了,倒是你在皇上面前留下了一個好印象。這烏雞變鳳凰的滋味怎麼樣呀?”
烏雞?杜鵑和徐寧寧身邊的幾個宮女聽了都強忍著笑,徐寧寧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實在是不想給雲(yún)秀留一點顏面了。
哪料到雲(yún)秀只稍微愣了一下,仍舊語氣溫和地道:“姑母,當初讓雲(yún)秀進宮是您的主意,在太后那裡也好、在陛下那裡也好,如果能幫到姑母是雲(yún)秀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