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爺像你這般衝動,這晟王大軍恐怕早已全數(shù)在漠北淪爲白骨了!”九月挑眉:“你們一個一個用所謂的忠心去逼王爺,他念在你們雖然糊塗卻的確一心爲他的份兒上不忍殺你們,可現(xiàn)在你們一口一個造反,一口一個深得民心,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把你們的主子往死路上逼嗎?”
九月這一番話,從一開始的遭到質(zhì)疑和唾棄,再到那幾個將領都面色僵白的不再發(fā)一語,像是頓悟了什麼,發(fā)覺了自己的衝動,一個個都不再開口指責她,但卻還是有幾個有些孤疑的看向她這個似乎都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不相敢信這樣的話會是在她嘴裡說出來的。
樓晏靜望著站在他身側(cè)幾米開外的九月,凝視了她許久,薄淡的脣邊微微揚起一絲極爲輕淺的弧度。
承封仍舊跪在那裡,因爲九月的話而皺了皺眉,擡起眼隔著這殿中的人羣看向她。
萬全卻是忙轉(zhuǎn)身走了回去拽過九月的衣袖:“你這丫頭!這王府中的議事殿其容你一個侍女在這裡胡言亂語!”
九月沒掙扎,只是一邊被萬全向後拉了一下,一邊看向那些已經(jīng)有些清醒過來的幾個將領:“一羣武夫只知道蠻鬥蠻幹,只要你們的主子有權傾天下的能力,如果他想去拯救萬民於水火,想去爭那個位置,不需要你們勸說,他也會爲自己先鋪好這條路,但是就像你們口中所說,現(xiàn)在皇室裡已經(jīng)亂做一團,聰明的人都想趕快脫身,而王爺始終乾乾淨淨沒有參與這些紛爭,被多少人羨慕都來不及,你們卻要逼得他趁現(xiàn)在這種時候去躺著渾水!你們考慮過這其中會發(fā)生多少對你們更加不利的事嗎?”
“阿九,你!”萬公公死死的拽著她的胳膊:“你不要再說了,這殿中的諸位都是跟在王爺身邊多年的忠臣了,你快閉嘴吧!”
九月卻是唾了一口:“愚忠!”
“你……”
“萬全?!睒顷毯鋈婚_口:“放開她?!甭曇綦m輕淺,卻仍舊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威嚴。
萬公公一頓,這纔將九月的衣袖鬆開,九月轉(zhuǎn)眼看向樓晏,見他默然的在看自己,她頓了頓道:“十六爺,我本是外人,再以我這區(qū)區(qū)侍女的身份也許的確不夠資格說這些話,我剛剛的話也都只是肺腑之言,沒去考慮任何人的立場。若要說是立場,我也只是看這幾位將軍幾位大人一面想要維護你一面又沒有考慮這背後很可能存在的陷阱與危險,我這人心直口快,說白了就是嘴比較毒,一時間沒忍住?!?
樓晏淡淡凝視著她:“說下去?!?
“……???”九月本來以爲自己的演講應該就這樣完畢了,沒料到樓晏竟然讓她說下去。
先是怔了一下,她便回過神,既然讓她說那就說好了。
轉(zhuǎn)眼看向那幾個仍舊有些滯然的將軍和大人,九月放輕了聲音,不再是剛剛那般有些氣憤的謾罵:“我想要說的剛剛就已經(jīng)說了,如諸位所言,我只是一個小丫頭,不懂兵法更也沒有像你們一樣在漠北鎮(zhèn)守五年,保住元恆皇朝整個北邊的安定,你們都是功臣,仗著有功勞敢在這裡諫言,仗著王爺待你們親和就恃寵而驕,什麼話都敢說?!?
“不過諸位既然連造反都敢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們的確是忠心??墒沁@忠字下面就是心,凡事都要走心才行,在你們眼裡的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糊塗嗎?你們想到的這一切他都沒有想到嗎?既然他早已經(jīng)知道這一切,卻仍然選擇退讓,可在承大人開始逐漸爲了保住諸位手裡的兵權而開始做出違背常理之事時,他雖說阻止,卻並沒有強加阻攔,這是多麼顯然的事情……”
“……難道,你們真的看不出來十六爺是在保護你們?”九月的聲音逐漸放緩。
一室寂靜,那爲首的面相有些兇狠的帶著刀疤的將軍一句話都不再說,卻是沉默的跪在地上,忽然俯下身,對著樓晏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其他人都接二連三的照做,沒有人說話,只是沉默,眼中有了幾分清醒過後的愧疚和理解。
直到樓晏拂袖淡道:“退兵之事本王在入宮時自會向皇上解釋清楚,都散了吧?!?
見王爺是真的不打算再就這件事情爭論下去,幾位將領便也不敢再多言,都恭敬的退了出去,並且臉上都帶著幾分自責和因爲衝動而衍生出的幾分悔過,承封卻是沒有走,只是跪在原地,趁著那些將領都離去後,說道:“王爺,此事是由屬下挑起,屬下……”
萬全雖然平日裡和承封總是不對盤,但還是快步走了過去將渾身是傷的承封扶了起來:“你這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傷成了這樣以後還能不能領兵了都不知道,就別再給王爺心裡添堵了啊?!?
承封卻是皺眉:“萬全你還真被那個瘋丫頭說的話給騙了?”
這邊九月正打算湊到樓晏身邊去得瑟得瑟,卻聽見承封的話,當即轉(zhuǎn)過頭看向他。
承封卻是連看都不再看她,只說道:“她那話中有一半或許是有些道理,可眼下的時勢她並不瞭解,如果王爺真的始終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將兵權上交的話,這晟王府就再無可翻身之日了?!?
九月一聽這話,倒是沒反駁。
的確,她只是聽了個大概,按她看見的情勢去說,當然實際上的情況她不是特別瞭解,於是她只是看向承封,再又看了一眼他腿上還在流血的膝蓋:“噫?你這腿怎麼了?不是已經(jīng)包紮過了?怎麼還在流血?”
承封沒理她,被萬全扶著走過來,在樓晏身後三米處停下,看得出來是傷的不輕,走這幾步就呼吸粗重,他停頓了一下,道:“王爺,屬下在無悲山崖下墜傷時有看見一輛馬車經(jīng)過,之後被救上來直到半個時辰前才醒,便匆匆趕來了前殿,那輛馬車我沒有看清楚,只記得那車伕帶著斗笠,看不見容貌,馬車不是很大,但是很嚴密。”
“嗯?!睒顷梯p道:“先回去養(yǎng)傷?!?
承封卻是苦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屬下這腿上的傷怕是好不了了,以後如果就這麼變成了個廢人,怕是會生不如死,當日王爺您就不該讓他們救我上來。”
樓晏微微皺眉,萬全卻是說:“你當王爺想救你呢?若不是八兩一直在那邊的懸崖上空來來回回的飛,我們還真就找不到你,要說啊,你這命是八兩救的,八兩在山上和那些食人燕纏鬥了十幾個時辰,滿身都是血,最後還將我們引去救了你,等你這傷養(yǎng)好了的話,可一定要記著給八兩多喂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