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二更·夜襲
“巨人族的參戰(zhàn)讓現(xiàn)在的局勢變得非常僵持,那些大塊頭就算沒有什麼計謀,那身蠻力與皮肉也夠人受的……肯定是魔族說了什麼好話引誘了他們反派你不要搶我主角。”
“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要派人去和巨人族試著談判?不求巨人族能站到我們這邊,只要退出這場戰(zhàn)爭就可以。”
“不!巨人都是愚蠢的!可他們也非常固執(zhí)!我們應該直接用武力逼著那些巨人滾回他們的森林!當受到的損害過大,即使只是白癡也不會選擇繼續(xù)留在原地捱打吧!”
“可是我們沒有那樣的武力!”另一個人隨即大聲拍桌子反駁,“更何況德哈隆大人他最近也……”他隨即驚恐的捂住了自己嘴,吵鬧的帳篷中也突然安靜了下來,小明近日來日益差勁的身體狀況這些足以來討論戰(zhàn)事的高層全部都看在眼裡,心中也隨著這位特殊傭兵的虛弱而泛起了恐懼。
戰(zhàn)爭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要三年,自從8個月前巨人族選擇參戰(zhàn)後,本對人類有利的局面便一直僵持不下。
僵持的局面對任何一方來說都不是好事,戰(zhàn)爭需要的東西太多,人力、武器、食物、馬匹、裝備、藥物、甚至衣服……三年戰(zhàn)爭耗費的物資巨大,物資永遠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活到現(xiàn)在的人們有時想起他們氣勢澎湃出發(fā)的第一年時,食物每頓有熱湯、有面包、還有烤肉,有時還會有點飯後蔬菜,而現(xiàn)在湯是涼的,麪包是硬的,好幾頓才能吃上一次肉,蔬菜也並不是新鮮的色澤。
與物資更加貧乏的魔族相比,消耗戰(zhàn)這種東西人類其實是耗的起的——如果世界上只有這兩個種族的話。
這片大陸上生存的物種並不單單隻有人類與魔族,根據(jù)最近接到的情報,處於西方大陸的侏儒族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隱隱有著也要涉足這場戰(zhàn)爭的傾向。
加入魔族、加入人族、或者等著兩方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
三分之一的機率太低,人類賭不起。
這場戰(zhàn)爭本來的目的是爲了抓住“惡魔”,可戰(zhàn)爭發(fā)展到現(xiàn)在很多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原本的掌控,只因人的情緒隨時都因爲外界的變化在劇烈浮動。
惡魔這三年消失了,或許是那個傢伙覺得如此戰(zhàn)亂的時候他也沒有了破壞的必要,而隨著三年的戰(zhàn)爭,人類與魔族之間也漸漸堆積起了真正的仇恨。
惡魔只是一個導火索,“惡魔”已經(jīng)成功的讓這片大火旺盛的燒了起來,灼熱的難以撲滅。
一旦火焰升起,導火索也就失去了所用,現(xiàn)在很多人甚至說不出自己是爲何在奮鬥,爲何在流血,爲何在流淚,惡魔嗎?……是的,憎恨惡魔,他們肯定是在憎恨惡魔,可是他們?nèi)缃褚苍骱弈ё澹驙懰麄冇刑嗵嗟膽?zhàn)友同胞被惡魔屠戮殆盡,有無數(shù)的人類死在了魔族的手上,人類——無論是普通的士兵還是擁有力量的鬥士術士,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接受這場戰(zhàn)爭的失敗,他們也不允許人類失敗反派你不要搶我主角。
而對於人族來說是這樣,魔族一方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的人口本就稀少,人類無故的發(fā)動了這次的戰(zhàn)爭,人類把子虛烏有的罪名加在了他們的身上,人類在不停的對他們挑釁,人類同樣在殺害他們的同胞!
仇恨在堆積著,隨著時間的流逝醞釀成了難以讓人下嚥的苦酒。
而直到現(xiàn)在魔族也仍舊不承認“惡魔”與他們有任何關聯(lián),魔族一直都在說,戰(zhàn)爭前,戰(zhàn)爭時,戰(zhàn)爭後——一直都在說,他們與惡魔沒有任何關係。
隨著滾燙的血液冰涼了人們的大腦,不像最初根本不經(jīng)思考就憎惡的說出惡魔與魔族肯定是一夥的!——其實現(xiàn)在很多人的腦中都隱隱有了相信“惡魔與魔族並沒有關聯(lián)”的這種說法的念頭。
可是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
即使理智告訴自己或許真的是這樣,人們也紛紛驚恐的瘋狂搖頭,就像是對待這世間最醜惡之物一樣避之不及,把這種荒誕的想法扔出腦海。
——如果“惡魔”與“魔族”真的沒有關係,那麼他們這三年來的奮鬥是爲了什麼?死去了這麼多的人類是爲了什麼?爲了什麼?!
…不可以!怎麼可能會沒有關係!惡魔肯定和魔族是一夥的!!-
並不主張突擊的那人在話音未落之時便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視線遊移又夾雜著不確定的擔心,帳篷內(nèi)的所有人頓時都有些僵硬的向那個被提到名字的人看去。
以往會議的時候就算德哈隆大人不會發(fā)表什麼看法,也會冷氣全開氣場十足的靠在牆邊看著他們吵個沒完,可是最近的這幾次都不是了,最近的幾次會議,德哈隆大人都是靜靜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沉默的低著頭,雙手穩(wěn)穩(wěn)的環(huán)在胸前似是假寐。
這位大人的情況已經(jīng)糟糕到連在他們面前維持那副冰冷模樣的力氣也沒有了嗎?
想到上次德哈隆大人渾身都是血被人擡回來的樣子,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泛起幾絲後怕。
小明一直在聽他們說著,討論著,這是他設想過的場景,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在聽到帳篷內(nèi)突然寂靜下來的時候,他動了動眼皮,擡眸向四周看去。
然後他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中央那張巨大的長桌旁,站在那裡的人們紛紛對小明讓路。
一手撐在桌面,小明垂眸看著鋪滿了整個長桌的立體地圖,他們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對於巨人一族,人類必須要讓這個種族從這場戰(zhàn)爭之中消失,而桌面上正用紅色圈出來的長方形便是巨人主要集中的據(jù)點,目前的情況是他們已經(jīng)在塞爾維斯河畔這裡駐紮停留了快3個月,他們無法繼續(xù)向前前進,因爲巨人就擋在那裡,現(xiàn)在很多人都在心中懷疑魔族其實是在偷偷準備什麼,所以他們才特地拉來巨人以拖延時間。
“…我沒關係的。”就在衆(zhòng)人屏息凝神時,小明突然張張口說,“我前一段身體的確是有些不好,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問題了……不信的話可以去問恩斐。”
也不看其他人是什麼反應,小明擡起他血紅色的眸子看向帳篷外,似乎能透過那層厚重的外皮,看到外面營地中等級不一的鬥士們正在自我修煉的場景。
不能再等了,他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到龍之谷了。
“不能再等了。”小明聲音淡淡的說,“這場戰(zhàn)爭拖得太久了,大家的心理都多多少少出了些問題,尤其是這次已經(jīng)停留三個月還沒有任何進展,現(xiàn)在士氣非常低靡。”
刺啦刺啦,小明的手伸到後腦,從他背後的特質(zhì)劍鞘中緩緩抽出了他的赤炎巨劍,這赤紅色的巨劍上染了太多太多的鮮血,被無數(shù)怨恨不甘的亡魂浸染,只是這樣離開劍鞘暴露在外人面前,便有一股暴戾膽寒的氣息在帳篷內(nèi)散發(fā)開來。
距離小明比較近的幾人紛紛向後退了兩步,唯恐被這殺戮了無數(shù)魔族的利器傷到。
撕拉——!!冰冷的銀光一閃,赤炎已經(jīng)由上而下重重的貫穿了桌子上那個被圈出的紅色方框,小明單手拿著巨劍力道不減,赤炎穿過桌面後更是深深埋入了地下,發(fā)出泥土破裂的聲響。
小明冷靜的擡起頭,死氣沉沉的紅眸冰冷的掃過衆(zhòng)人,頓時衆(zhòng)人都覺得身體好像有些發(fā)寒,因爲那雙赤紅的眸中根本映不出他們的倒影,就像是在看著虛無的景象,全是殘骸。
“安排一下,我去夜襲……我一個人就夠了,我會把巨人給解決掉。”他動了動握住赤炎劍柄的手指,就像是在告訴其他人這桌子就將是巨人們的下場,“等我確定情況對我們有利後,我會放出信號彈,軍隊隨後跟上,這次一定要把巨人解決掉。”
所謂距離產(chǎn)生美,地位相差太遠的人都對小明抱以絕對的憧憬,而對於那些與小明能共事的人來說,他們卻只覺得這位傳說中的傭兵就像是個沒有生命的殺人機器,他基本就是聽從上面安排、負責領隊、引導士氣、然後用著他赤紅色的巨劍在戰(zhàn)場上揮舞,砍入敵人的脖頸,拉出生命的痕跡。
他只是在機械性的完成任務,沒有情緒、氣息冰冷、不近人情。
小明平時在軍事討論中就是個擺設,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而這次其實是小明的第一次發(fā)言,對於這位似乎與惡魔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傭兵,所有人心中都懷著一種極爲矛盾的心理,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聽從小明說的,當然也不能直接否定,於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恩斐身上,這位是帝國公主的王師,也是負責所有行進規(guī)劃的軍師大人。
恩斐無視了其他人疑似求助的視線,他的目光越過了他與小明之間隔著的數(shù)人,直直的看向那個被碎髮遮住的側(cè)臉。
他一時就那麼一眨不眨的困難者小明,沒有說話。
小明也明白主動權不是在自己手中,於是他偏過頭,同樣毫不示弱的望向了恩斐,對於男人露骨的目光毫不逃避。
擋在兩人間的衆(zhòng)人這時也察覺氣氛不對,立馬向兩邊閃去,不敢擋在兩人中間。
半響,是小明先忍不住開口:“恩斐,讓我去。”
恩斐仔細盯著小明的表情,他很容易就從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出了平日難以見到的堅持,非常倔強的堅持,那雙盯著他紅眸裡就像是在說著“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自己去”……幼稚無比的堅持。
或許是因爲……那晚的愧疚,恩斐現(xiàn)在對小明其實非常的縱容,而且的確如少年所說,當他前幾天爲小明檢查身體的時候,他的確發(fā)現(xiàn)少年的體內(nèi)正有一股力量在涌動,這涌動中夾雜著一絲味道,他無比熟悉的黑暗的味道……
結合到這一段時間少年突然大減的實力,恩斐只是略一思考就大概猜出德哈隆或許是用了什麼強制來提高力量的物品,儘管在第一時間他感到了愕然和一股說不出的憤怒,但是當他擡頭望向那雙無光澤的紅眸瞬間,就感覺所有的話都硬生生憋在了嗓子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到底在逼迫自己什麼,上輩子的德哈隆冰冷的外表下是對生命的追求,而現(xiàn)在的德哈隆眼中他甚至看不到代表活著的光芒。
“……現(xiàn)在的力量就是這三個月來你虛弱的真相嗎。”理所當然,少年仍舊低著頭沒有給予他任何迴應,而恩斐只能苦笑著,也說不出什麼。
他重新又爲小明綁好了小腹的繃帶,他故意動作很慢,因爲這是少年唯一會允許自己碰觸他的時候:“別這麼糟蹋身體好嗎。”他近乎用著一種誘勸的口吻說,“現(xiàn)在還沒有到你不得不用這種極端方法的時候吧。”
迴應給男人的仍舊只有沉默,半分鐘後,見恩斐已經(jīng)綁好了繃帶,小明無言的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甩甩穿上,仍舊只留給男人一個冷漠的側(cè)臉。
然後他拿起赤炎踏出恩斐的帳篷,就和往常的任何一次一樣,他們之間不會有多餘的交流。
【…我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沉。】
反面的聲音響了起來。
時間線回到現(xiàn)在。
“——的確是。”恩斐先回答了其他人所擔心的,“德哈隆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這點我也可以保證,然後……”恩斐這時才把目光又重新放到小明身上,灰藍色的眸子一沉。
他站起來,走到小明身前,少年比他矮了半個頭,他爲此稍稍垂下了眸。
“德哈隆,你可以去。”
雖然表情還是沒有變化,但恩斐的確感到了少年在他話音落地時的滿意。
他隨即又加了一句:“但是,我要和你一起。”
…什麼?
小明猛的擡頭瞪向了恩斐,而恩斐仍舊只是那麼淡淡的又說了一遍。
“這個計劃可以,但是第一批夜襲的人並不能只有你自己,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