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少，吃團圓飯也是冷冷清清的。早上週韻雲要和哥哥去祭祀過世的長輩，中午兩兄妹圍桌吃飯。每到這一天，周韻雲便覺得周家特別大，大到說話都有回聲。
周韻雲年少時問過周時穆，爲什麼家裡不是住個小房子。
周時穆摸她的腦袋，笑得和氣，聲音卻不怎麼客氣，“又窮又沒有父母，那人生得多慘？”
周時穆吃完飯便把周韻雲送到霍家。
即使是過年這一天，周時穆也不會跟別人一樣在家休息，他多數時間要去國外出差。
周韻雲每一年的晚飯都會去周家。
雖然霍家人也沒有比周家多多少，但因爲霍蓮辰在旁邊，原本有幾分淒涼的農曆新年變得不太一樣。霍蓮辰嫌棄她笨手笨腳的，總是給她夾菜。她想吃什麼，霍蓮辰一定讓廚房多做點。
她總以爲年年都會這樣過下去，但是今年霍蓮辰身邊有了霧笙，一切就不一樣了。
過年那天早上六點，周韻雲已經收拾妥當。
“把東西都放車後座上，我要自己開車過去。”
周韻雲邊走邊把帽子帶傷，大門口橘色的路燈下氤氳出一層細細的紗。熟悉的賓利旁邊，霍蓮辰站在那兒，黑色的風衣襯得人身形頎長如玉。
周韻雲腳步頓住。
大清早得他來做什麼？
霍蓮辰扔掉手裡的煙，快步走過來。
“把東西都放我車上。”
霍蓮辰對傭人吩咐道，說完這句話，他才掃了周韻雲一眼，“回去把手套戴起來。”
他總是這樣教訓人的語氣。
但無奈的是，他說的沒錯。
周韻雲老老實實回去拿手套，慢吞吞得朝著霍蓮辰的車子走過去，她沒有馬上上車，站定在副駕駛座邊上。
霍蓮辰推開車門下來，推著周韻雲的肩膀，讓她坐到副駕駛座上。
周韻雲傻傻的坐在位置上，看著霍蓮辰一言不發得回到駕駛座。
“安全帶。”
霍蓮辰聲音清清冷冷的。
周韻雲立刻低頭，掩飾剛纔的走神。
他不會以爲她又對著他發花癡了吧？
她只是太震驚了。
霍蓮辰這個人喜歡睡懶覺，起牀氣也重。
別人的一天從早上七點多開始，霍蓮辰的早上則是從中午開始。
周韻雲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沒錯，現在是早上六點一刻。
從周家道霍家半個小時的車程，霍蓮辰還穿戴得整整齊齊。
周韻雲心裡頭亂得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路上出城，霧氣濃重，車窗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視線裡，霍蓮辰兩雙手骨節分明，穩穩扶著方向盤。
“對不起。”
周韻雲這句話憋很久了。
當面道歉，總是比發一句短信來的有誠意。
霍蓮辰桃花眼裡覆著一層淡漠，“對不起什麼？”
周韻雲低頭絞手，聲音跟著軟下去，“我不應該那麼說你。我太過分了。”
霍蓮辰聲音也跟著平和，“臭丫頭以爲自己說的多惡毒呢？就那水平，你和人吵架，你贏過嗎？”
周韻雲嘟噥，“我也不喜歡跟人吵架。”
“以後少去酒吧。再碰上流氓，就找人幫忙，不要自己上。聽到了嗎？”
“聽到了。”
三言兩語，初見時的隔閡感消弭於無形。
半個小時的車程開到陵園。周韻雲父母合葬在一處，周韻雲放下父母親最喜歡的花，便站在墓碑前講了一些這一年的近況。
霍蓮辰遠遠看著，他怎麼覺得周韻雲又瘦了。明明她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從頭裹到腳。
周韻雲站了將近一個小時。
七點，天仍舊是灰暗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
等到七點半，霍蓮辰上去催那個蹲在父母墓碑前不肯走的小妞。
走吧，再等，周時穆也不會來。
“蓮辰哥哥……”周韻雲仰臉，鼻子尖凍得通紅，“我腳麻了……”
她蹲的太久，想動，也沒有辦法。
周韻雲伸出手。
霍蓮辰沒接，而是直接把周韻雲從地上抱起來，一路抱回車上。
周韻雲被他公主抱，一顆小心臟嚇得速度快起來，然而霍蓮辰卻是抽了一張紙覆蓋在她鼻子上。
“鼻涕快流到嘴裡了。”
霍蓮辰聲音裡有幾分嫌棄，然而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
再旖旎的小心思都被鼻涕兩個字打敗。
敗得很徹底得那種。
周韻雲不禁想到霍啓天說她沒有女人味那句話。
哪兒有人會在喜歡的人面前流鼻涕的。
瞧瞧霍蓮辰給她擦鼻子的動作，輕車熟路，跟哥哥周時穆一樣。周瑜雲悲哀得想，在最美好的記憶力她站在妹妹的位置上，做著妹妹做的事情，卻妄想跟這個人發展出不一樣的感情。霍蓮辰喜歡的款都是御姐熟女型的，哪一個舉手投足間不是萬種風情。
最差也就是霧笙。
然而霧笙肯定也比她聰明。
失策啊失策，霍蓮辰會喜歡她纔怪呢！
周韻雲一直低頭失落中，沒注意到車子直接開到霍家。
“今天在我家過年。”
“可是……”
“可是什麼？”霍蓮辰鬆開安全帶，半靠在方向盤上。
“沒什麼。”
來都來了，再矯情也沒有什麼意思。
霧笙並不在，吃飯的時候也只有霍母、霍蓮辰跟她三個人。
吃過飯之後，霍母出門打麻將，讓霍蓮辰帶周韻雲去家裡新裝好的影音室看電影。
影音室在二樓，位置恰好是霍蓮辰原本的臥室。
周韻雲站在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蓮辰從走廊另外一頭的房間裡面出來，看她站在門口不進去，推開那間房的房門。飄窗還在，但是裡面的陳設都已經改了。
“什麼時候改的？”
“小半年了。”
霍蓮辰看周韻雲眼神怪異，“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改了？”
“不喜歡這個臥室。”霍蓮辰走進去，“你想看什麼？看《將軍令》？”
周韻雲的處女作，回頭看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霍蓮辰這是在故意逗她。
“纔不要。”周韻雲小臉皺成一團。
“那要不跟我出去參加跨年趴？”
“好。”
兩個人在家裡單獨呆著也奇怪。
霍蓮辰開車載著周韻雲去往溫泉山莊。
周韻雲點開霧笙的微博。
霧笙發了一張霍家庭院的雪景，祝福大家都跟心愛的人一起跨年。
一片粉絲留言，霧笙姐姐，霧笙女神，家裡有錢，雪景好美啊！是不是和愛人一起在飄窗喝暖暖的咖啡啊？
如果不是今天在霍家過年，周韻雲肯定要心酸得羨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