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愛很少會發脾氣，但這會倔脾氣上來了，爲了身後那些孩子羞紅的臉，稍微懂事的孩子懂得脣語的女孩子都在低頭抹淚。
“必須選。要麼就把表給帶走。我們不接受垃圾。”
“垃圾？那種都算垃圾，你算什麼？窮就窮了，還要這麼固執？免費給你們錢，你們接就好了。爲什麼非要這樣？你們有什麼資格矯情？”
“不一樣。物質再貧瘠，我們也還有自尊心這個東西。以物換物，平等接受。前提是平等，願意。我們好好用自己勞動力賺錢，怎麼從你嘴裡面出來就這麼難聽了？大家只是有交流障礙，但不是沒有生存能力。請問愛麗絲小姐，你從小到大，有沒有賺過一分錢？如果讓你不張嘴說話，聽不見聲音，我覺得以你的驕傲早就活不下去，直接選擇死了吧？”
愛麗絲被人圍了起來，各種各樣的目光，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衝動之下說錯了話，可是驕傲又讓她低不了頭。
“我來買東西。”
低沉的男聲響起，逆光之下的側影淺淺映入眼簾，驚鴻一瞥之後，全場靜默，沒有一個人說話，都在看這個突然間走入視線中心的男人，像是影子一樣出現，但出現之後迅速變成了一道光，光讓所有的人都變成黑暗。
方南似乎完全沒有覺得周圍的異樣，也沒有看見時愛和愛麗絲的僵持，他專注看著指尖的工藝品，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彷彿那是珍寶一樣端詳著。
“這個不賣嗎？”
他擡起頭，光打在他菱角分明的臉上，彷彿星光灑在眼底，潤出一抹東方神秘的濯黑。
被他目光掃過的那些孩子臉紅紅，能說話的另外一個工作人員直接看呆了。
方南的視線落到時愛的身上。
“賣的。”時愛也不想跟愛麗絲糾纏了，走過去一邊打開箱子，一邊問方南，“價位都不一樣，你自己喜歡就好。”
“所有的都要了。”
時愛拿出手表的動作一頓，掃他一眼，方南笑得紳士，眼角暗藏著幾分散漫和挑釁，“我都喜歡，不可以？”
“可以。”時愛眉眼一斂，打了幾個手勢，孩子們露出高興的表情，這份歡樂會傳染，大家都忘記了剛纔愛麗絲帶來的羞辱，把攤子上的東西打包。
“愛麗絲小姐。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再鬧下去。雖然我很想把你這塊很貴的表丟到地上，但是……這是艾維爾公爵送你的。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你捨得作踐，我都不捨得。”
愛麗絲臉上沒有表情，伸手要接的時候卻落了個空。
“愛麗絲小姐，你今天能這樣趾高氣揚，是因爲對方是一羣被上帝嫉妒的孩子。欺負比你弱的人，我覺得不是什麼特別值得光榮的事情。您站在這裡做的這些事情，丟得不只是你的臉，丟得是艾維爾公爵的臉。”
愛麗絲眉頭一皺，“你要告狀？”
“告狀？我不做這種事情。孩子們碰到這種事情，就當是提前進入社會，倒黴，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被狗咬一口，反倒去咬狗吧？”
“你……罵我……”愛麗絲及時打住，再往下說就等於承認自己是狗，自取其辱。
“好了，大家可以回家去休息啦！”
時愛準備攔車將大家一個個送回去，另外一個工作人員說，不用麻煩，那位好心的先生用自己的商務車把大家一個個送回家。
時愛這才發現那些孩子們都已經走上車，速度快到讓她驚訝，這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時愛只好跟著一起上車，方南並不坐在這輛車裡，他坐在後面的車裡面，跟著商務車。
孩子們高高興興得回家了，回去的時候，方南的助手還給每個人準備了禮物，理由是:很喜歡這些人的禮物，所以要回贈禮物。孩子們做手工義賣賺來的錢並不是給自己，而是捐給印尼災區。
孩子們的臉上找不到丁點被愛麗絲帶來的難受，他們更願意記住快樂的事情。
他們得到的東西太少了，只要有人願意表達善意，他們也回以甜美的笑容。
最後一個送走的人是和時愛一起做活動的志願者，年紀比時愛更小，下車的時候也得到了禮物，蹦蹦跳跳地走了。
只剩下時愛一個人，“就在前面放下我就好。”
司機問，“時小姐不回公爵府嗎？”
“回。”
時愛不再做聲。
她差點就要忘記了她現在還是艾維公爵的女朋友。
回去之後搞不好還會跟愛麗絲對吵一架，想到這裡，時愛的太陽穴隱隱發疼。
車子停在公爵府門口。
方南並沒有下車，時愛想了想，還是擡腳朝著他坐著的那輛車走過去。
輕輕在車窗上敲了兩下，印著她面容的鏡子下降，看不見自己的神情，看見方南那張氣質妖冶的臉，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有點緊張，他的面容淹沒在明與暗之間，暗處的眸子像是等待著獵物的豹子，心裡一緊，時愛移開自己的目光，往下看，落到方南的脣上，
他的脣長得很好看，光線勾勒描摹他脣部的每一個細膩的線條形狀，更讓人看著心裡漾起奇怪的東西。
下意識地潤潤乾涸的脣，時愛垂下眼睫，多久沒有主動和他說話？時愛竟然有點想不起來上一次和他主動說話是什麼時候。
“謝謝。”
漂亮的脣慢慢地動了，發出濃郁的低音，“謝什麼？”
這是裝傻嗎？難道他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兒只是巧合？
那就當巧合吧。
時愛轉身進入公爵府。
方南一直坐在車裡，車窗合上之後，接到愛麗絲的電話。
“怎麼樣？被你救下來的美人是不是終於對你改觀了？”
“你這樣賣力演出，怎麼會沒有效果？”
確實挺賣力的，簡直是連臉都不要了。
“愛麗絲小姐，我給你一個建議。”
“你說。聽不聽是我的事情。”
“對付時愛並不是最好的方法，你越鬧，小心引火燒身。”
“艾維爾？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愛麗絲很有把握，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在艾維爾回來之前，讓他找不到理由斥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