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並沒有落下來，在空中硬生生折回來，然後放入西裝褲袋裡。
“那你怎麼不去告訴你爺爺？”方南微瞇雙眸。
“凡事講證據。”
時愛別開眼，看著庭院裡的雪，記憶裡面這好像是第一次在港城看到這麼大的雪，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爺爺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他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你敢下手，就說明你都準備好了。你城府那麼深，能忍大半年才動手，必然是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想好，所有可能的退路都想好。”
時愛對方南露出笑臉，“方南哥哥，我有沒有都說對了。”
時愛雖然笑著，可是眼底裡卻盛著淡淡的憂傷。
時愛深吸一口氣，“你想怎麼做，我都攔不住。”
時愛的清醒程度出乎人意料。
她的樣子越來越陌生，方南迴想以前的那些事情，她曾經一直都在勸他離開時家。
到底是爲他好，還是爲時家好？
答案已經不重要。
他們都已經各自做出了選擇。
“那你回來做什麼？”方南嘲諷地低笑，反正不是回來看他就是了。
時愛收起臉上的微笑，在這個地方站久了有點涼，“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想知道？你自己猜吧。”
頓了頓，“不過我估計，有點難度。”
時愛快步離開，快步消失在風雪裡。
第二天在花鳥廳用中飯，時愛以爲會看到方南，結果……他不在。
“方南呢？”時老爺子問管家，“不是聽說他回來了嗎？”
“方少爺受涼感冒，現在在休息。”
“這麼嚴重？讓醫生看過了嗎？”
“他說不用，休息一陣就好了。”
時愛暗中挑眉，感冒？她是不信的，只怕是覺得時家的人噁心，不想和他們同桌吃飯吧。現在的時家剩下什麼呢？老的，小的，都沒有能力反抗，還有一箇中年人，生死都在他的手裡捏著。
換句話說，方南已經可以對時家爲所欲爲。
以前小魚就對她說過，方南這個人心機深沉。現在，時愛終於對這一點有了全面的瞭解。
“小愛，你等會去看看你方南哥哥。”時老爺子忽然間叫時愛的名字，低頭數米的時愛擡起頭，一臉的意外，有點沒有聽清楚，“爺爺，你說什麼？”
“你方南哥哥這段時間一直很辛苦，你去看看他。前兩天他來我書房，他瘦了很多，精神狀況不太好，看著像是有心事。”
想著怎麼弄死她一家人，當然心事重，心事重的人容易生病。
“他那個人比較悶，喜歡放在心裡，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多關心關心他。你們一起長大，都是年輕人，你們好溝通。”
“爺爺，你真的把方南當一家人嗎？”時愛握緊筷子。
時老望著時愛，“小愛，爺爺年紀大了，爺爺不放心你，你和方南以後也好照應，爺爺希望你們能相互幫助。”
相互幫助？
時愛聽到自己心裡嘲諷的聲音。
“爺爺，過幾天，我陪您做檢查。我想接您去f國住一段時間，怎麼樣？”
“我以爲你這一次回來是打算永遠待在國內。怎麼又要回去？”
“f國的氣候更適合您療養。家裡有方南管事，我也不懂經營管理上的事情。您辛苦一輩子了，不如一起去國外好好養身體。”
時老明顯被時愛說動了。
一看有戲，時愛離開坐到爺爺的身邊，像小時候那樣撒嬌，“爺爺，你就答應我吧，那兒很暖和，適合你養身體。全程讓醫生陪著，我也會陪著你。”
時老微微點頭，“好，好，聽你的。”
時愛讓管家訂票，一個星期之後啓程去f國。
這還是第一步。
等去了那裡，她就會說服爺爺在那個國度長久定居，去國離鄉，遠離港城的是是非非。
再大的仇怨……毀掉時家，毀掉渣爹，應該夠了吧？
爺爺已經老了，時愛也不會再向方南尋仇，上演冤冤相報沒完沒了的畫面。
先不說她有沒有能力做這些事情，她單純地不想讓生活陷入到那種苦哈哈的糾結狀態裡。
經過院子裡的迴廊，管家端著湯藥往時愛旁邊經過，藥的苦澀混著冰冷的味道，時愛才想起來方南還在病著。
今天早上老爺子又問起方南的病，可是時愛壓根就沒有去探望過。
時愛現在只關注老爺子的身體，至於其他的，不管是渣爹還是方南，她都不聞不問。
這兩個人，一個和她有血緣關係，親情卻極爲淡漠，一個被她深深愛過，卻已經變成了陌生人。
時愛微笑著迴應，沒有半點說謊的心虛，“方南哥哥是年輕人，一點點小感冒沒什麼關係的。早就好了。”
沒想到年輕人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痊癒。
管家忽然間叫住時愛，“小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方南哥哥？”
時愛雙手抱住手臂，“我跟他不熟。”
沒準這個人在裝病呢。
然後她轉身離開，她知道管家的表情肯定很驚訝，在轉角的時候，她還看到管家不住搖頭的背影。
他肯定覺得那個乖乖懂事體貼的小愛變了。
時愛想，或許自己一直都這麼冷血，只是以前他們沒有發現而已。
她可是連自己親爹都能不聞不問的人。而她只掉上一兩滴眼淚，方南居然都覺得她心軟？大家對心軟的定義是不是太不一樣了。
機票已經買好，給時老做檢查的醫生也說出國旅行沒有問題。時愛很高興，雖然有這麼多不開心的事情，但只要有這麼一件開心的事情就足夠了。
晚飯，時愛正在給爺爺夾菜，一直稱病的方南忽然間出現。
看到他本人，時愛才知道，方南很有可能沒有說謊，他現在的樣子很像是剛剛病了一場。
嘴角的笑容收斂，時愛收回目光，給爺爺夾菜，“這個不錯。”
方南在她對面坐下，跟爺爺說著話，聲音沙啞地很厲害，只是簡單地吐出一兩個音節。
“我吃好了。爺爺。”
時愛起身離開餐廳，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最後一次檢查行李。
她做好了離開港城，再也不回來的準備。
下午，時愛從外面回來，讓人準備車去機場，沒人迴應。
管家出來迎接時愛，一臉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