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不詳,年齡不詳,身份不詳,要怎麼調查?”易翼雙手握拳,暴躁地捶打著桌面。
“你就不能再認真回憶回憶?”如果我有實體的話,我想易翼一定會扯著我胸前的衣服死命地搖死命地搖。
【想不起來】
就在十分鐘前,我接受了自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事實,然後認命地乖乖坐正了聽步允楚對著小抄唸了一遍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訶”她喘了口氣,放下小抄瞪著我,“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
“讓我來?!币滓硪皇滞崎_步允楚擠到我面前,張開五指做出類似擦玻璃的動作,“嘜哩嘜哩轟,惡靈退散!”
步允楚:“……”
“看來你不是一般鬼魂,而是怨靈……”易翼的嘴被步允楚一把捂住了。
我抱著膝蓋縮在角落,感覺有點悲哀。
“這樣吧,我們先弄清楚你的身份。”步允楚想了想纔開口。
然而,我卻對過往的記憶印象模糊。
“慢慢來,先試著回想近幾個月的事情,然後慢慢地將時間拖回從前?!辈皆食穆曇舻统炼鴾睾?,柔柔地撩撥著我的聽覺神經。
我輕咬著大拇指,苦思冥想。
光線昏沉的教室走道上,有無數師生穿著同一款式的制服來來往往,堅硬的水泥地板融化成一大片清水,倒映出每個人冷漠的面孔。記憶彷彿出了差錯,回想起的景物全部扭曲成一幅幅抽象畫,光影迷離。
【想……不起】
“嘖!”易翼緊皺著雙眉,很是苦惱。
爲了方便彼此“溝通”,步允楚一直都握著圓珠筆,那張寫滿字的紙上已經圈畫了好幾個圓,彷彿一張張展開的荷葉。
以前聽說過玩筆仙容易招來遊魂,看來確實如此。
我並沒有刻意去操縱步允楚手上那桿筆,也不知道要怎麼去操縱,只是想將言語表達出來,步允楚便握著筆自動自覺地圈出我所要的文字了。
“聽說亡魂會保持著死亡時的模樣,你快仔細看看她是怎麼死的?”易翼用手肘撞了撞步允楚的肩膀,說話時毫不顧忌我的感受。
就在我剛纔答應讓他們“超度”時,易翼就說過她看不見我,重逢的那次見面,她只看到一個朦朦朧朧的白影驀然出現,向她逼近。
她第一時間的反應是,自己時運低到了極點,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纏上了。
“你別看電影看太多?!辈皆食m然揶揄了一句,卻真的湊近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我。
“同學,請擡一下你的小腦袋。”明知道彼此觸碰不到,她還是伸出一隻食指做出挑起我下巴的動作,我遲疑了一下才配合著仰起頭。
“不得了!”步允楚看清了我的臉,猛地倒抽一口氣,狹長的桃花眼瞪得老大。
我和易翼都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緊張地望著她。
“同學……”她定睛看著我,“你是個美人呢?!?
易翼一拳捶在她背上,立刻將她捶趴在地。
“你給我正經點!”易翼憤怒地又加了一掌。
步允楚擡起頭,一雙漆潤的眸子噙著淚光,眼波粼粼,蘭花指翹起了指著對她動粗的那個人:“你這狼心狗肺的,嗚嗚,居然下得了手……”
易翼氣得翻了翻白眼,一腳將她從地上踹了起來。
步允楚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亂的衣衫,輕咳了聲才正式說道:“美人同學沒有外傷?!?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確實每一處地方都完整無缺。
“不是車禍也不是兇殺……死得那麼幹淨,是病死的吧?”易翼託著腮幫沉思。
步允楚抿了抿薄脣,也跟著發表見解:“美人同學面色蒼白身形纖瘦的確有點病懨懨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易翼,覺得這話也可以用來形容她。
“既然是病死的,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易翼跳了起來。
“誰說了你和她的死有關係?”步允楚反問。
易翼抓住她的衣領,與她鼻尖對著鼻尖:“那我爲什麼會被她纏上?!”
步允楚彎起了嘴角,側過頭來看我:“那麼美人同學,請解答她的疑問吧?!?
我靜靜地看著她們,過了好一會兒,步允楚纔想起要握著圓珠筆。
【等】
兩個人都困惑地盯著藍色筆水圈畫出來的這個字。
“等天國之門打開?”步允楚想事情喜歡傾向美好的方面。
“我看是等七月十四鬼門打開纔對?!币滓韺蹲约旱牟孪霟o比篤定。
知道了自己是靈體的那刻,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待激烈的情緒平復之後,接踵而來的是彷徨無措。
從此何去何從,如何是好?
莫名其妙地,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孤魂野鬼,不知道今夕何夕。
然而,目光停留在那個人臉上的死亡陰影上,灰濛濛的一層,一點一點地擴散蔓延。
她時日無多了。
也許明天,也許後天。
這個人一死,便會與我一樣成爲亡魂,她將是我的同伴。
我終於有點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如此固執地纏著易翼。五年前,她引發出我這個能力;五年後,她將步允楚推到我的面前。
冥冥中,一切皆有因果。
我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