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呢？這種強烈的心靈，衝擊遠勝在心儀的女孩子面前告白，好麼？像剛纔，大放厥詞的金翔，揚言我在女生宿舍的排水溝渠裡隻手打靶，不過是想把我攪得心神不寧。

葉賢才是一個真正的刺客，一針見血，招招致命。一個品學兼優、儀表堂堂的男孩子，兼任學生會主席的身份，劍指211，唱得一手好歌，打得一手好球，多才多藝的他，陽光開朗。

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流浪街頭的“無業遊民”感興趣呢？他盼望相遇的藍柳麗，已經陷入了衆矢之的了。不管是旁人猶如知了般的碎碎念，還是聞名遐邇的輕點轉發。

誰都知道藍柳麗已經臭名昭著了，而我身爲藍柳麗的緋聞男友，又好到哪兒去呢？

“李景，你悄悄告訴我，你喜歡藍柳麗嗎？”葉賢湊過了我的耳畔，薄薄的口脣裡泛著一股檸檬的清香，這是五臟極佳，生活極爲自律的人，纔會出現的特徵啊。

“……我，談不上喜歡，談不上討厭，”是啊，一個願意無償對你好的女孩子，你怎麼捨得去討厭她呢？

“藍柳麗喜歡你嗎？”

葉賢的追問，令我困惑了。

藍柳麗喜歡我嗎？似乎我們就不像一對情人一樣，哪怕我們抱吻。斗膽探索著肌膚的每一寸。

她像一個姐姐一樣，圍繞在我身邊，無微不至的樣子。可是，她更想成爲一個乖巧的妹妹，來彌補內心的空缺。藍柳麗是私生女，從來不受養母待見。身上仍然掛著衣架的瘡疤。

藍柳麗始終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與平凡普通的女孩子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愛美、慵懶，只不過早早被塵俗蒙上了一層污塵。

我可以無條件地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卻難以接受這個披著姐姐的外衣，甘願成爲妹妹的女孩子。是啊，這就是我的怯懦，招致了後來一系列的不幸。

這種若即若離的感受，你可知道？葉賢。然而，我們其實都有更喜歡更愛慕的人啊。藍柳麗依然對我的小學同學，與她一塊上學、輟學、擼串，暢飲的前任呀。

我也許不是個好情人吧，我自詡卻成爲了一個極佳的聽衆。所有世俗人的眼光裡，不會也懶得去挖掘這更深層次的關係，如果不是喜歡，那麼爲什麼要平白無故對我好呢？

我又爲什麼無功受祿呢？

“怎麼，她是洪水猛獸嗎？還是懸崖峭壁？不敢開口？”

葉賢逼問得緊。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持沉默，像我這樣的俗人也沒有多麼矜貴。

“喜歡，”

葉賢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他似乎秒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卻依然故意彈奏了一首歪曲。

“原來是藍柳麗單相思，你的魅力值不錯呀，我還想找個單思我的人呢，”

葉賢風趣極了，如果是一般的場合下，人們肯定會捧腹大笑。然而，不是。人們全都是衝著看熱鬧，儘可能打起架來，一堵男子氣概的肉搏光景，既可以成爲一個免費的觀衆，也能置身事外地看著旁人的無辜受罰。

我不相信沒有單思葉賢的人，譬如我們班的李靜。與我的名字不過是音調之隔。

李靜還曾受過藍柳麗的恩惠呢，藍柳麗不時就請她吃自助餐。她還告訴我，你的女朋友真會做人呀，值得學習，想必一定是個很好的賢內助。

如今，她卻是鼓吹的一份子。葉賢似乎與我站在了統一戰線，根本不懼腹背受敵。

“喜歡看書嗎？”葉賢把手中捧著的那本《莫泊桑》精選遞予了我，這時，金翔回來了。招兵買馬的回來了，不止如此，他看到竟然有人與我站在同一邊，不禁爲之一驚。

金翔也不顧擅闖班集體的風險了，直接把人叫進來，勢必要把我們圍在一塊兒。

“還行，”我當然喜歡看書了，不喜歡電子書，就像吃快餐面一樣無味，而是喜歡翻動紙張的觸覺呢。

“平時我心亂如麻的時候，我也喜歡翻動紙張。明明是那麼生動的情節，奉爲經典，我就是有眼無珠地看不下去呢？那肯定不是書的問題，是人的問題了，不是麼？”

我點點頭，金翔兇神惡煞的回來，一共叫齊了七個身材高大的體育生。他們仍然穿著運動裝，大汗淋漓，尚未換裝。

葉賢毫不俱色，竟然拔出飛鏢似的看著對他暗戀已久的李靜。還有李靜身旁的閨蜜，一路跟風吶喊的滕傑。她們兩人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佳麗，可爲什麼在葉賢看來是那麼不堪入目呢？

“普法戰爭的時候，有一艘逃離戰地的船隻，上面載著大約十個乘客，全都是達官貴人。他們身無分文，什麼也沒有帶，這樣下去肯定會餓死的。幸運的是，也不幸的是，有一個名叫羊脂球的小姐，她事先準備好了足夠自己三天三夜食用的糧食，還慷慨解囊地向這些貴族分享……”

“你特麼在瞎比比什麼呢？小心老子揍你我！”

金翔不知道眼前漫不經心說著話的男生是何方神聖，他只知道葉賢站在我的面前，顯然是要庇護我。

葉賢沒有理會金翔，金翔側過了身子，視線集中在了葉賢的校牌上。學生會的校牌配色不像是普通學生佩戴著的千篇一律的湛藍色。

紅色的校牌，猶如一盞亮起的紅燈，多少讓金翔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依然揹負著留校察看的處分。

“這些貴族僱傭侍應已經是家常便飯，奴僕們要生存，肯定要點頭哈腰。這是衆所周知的，不是嗎？更別提，一個出賣自己身子出賣自己靈魂的娼妓，她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別開玩笑了。”

我毫不懷疑地認準了葉賢口口聲聲地說的就是藍柳麗！迄今爲止，我仍然被葉賢出色的表現感到惋惜……

我一直在幻想，如果時至今日是葉賢坐在我的位子上，一定會做得比我果斷比我出色的！我也認定如果遊說的人不是的葉賢，而是像我這種“下三濫”，一定會被拋臭雞蛋和大糞的。

“後來，這些法蘭西的貴族們漂洋過海，來到了避難的聖地。結果竟然被普魯士的士兵佔領了，他們很快被囚禁在牢獄裡，這些富可敵國的商賈，自然而然是一個重要的籌碼了。不幸的是，也幸運的是——”

葉賢再一次重複了他的那個說法。

“羊脂球小姐，一眼就把普魯士的軍官迷倒了。但是，身爲一個血統純正的法國人，她怎麼可能會屈服呢？然而，普魯士的軍官竟然爲情所困，一反常態地與她談判。只要她能睡在自己的身邊，那麼，這些達官貴人就能重獲新生。羊脂球小姐從來就不是一個強者，要不然她怎麼會淪落到逃跑的境地呢？她已經不怕死了，卻仍然沒法子去拒絕那些一個個期待的眼神。他們，要求羊脂球小姐成爲一枚救星呀，他不過是想睡覺，這不是你的本職工作嗎？你看呀，在這一刻，你的靈魂受到了昇華！你是法蘭西的英雄，就像那些世代流傳的傳奇一樣……你陪陪他吧，緩兵之計。結果，他們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