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山環(huán)水抱的小山村,風(fēng)水是極好的,綠樹成蔭山溪清澈。陽光穿透枝葉,點綴著秀美的景色,一切與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
石橋邊的那叢竹子林,村裡的幾個小孩正在那裡玩耍。有的挖掘新筍,有的正在折斷細(xì)細(xì)的竹枝,用作武器互相打鬧。
溪邊石階上洗衣服的大媽二嬸,依舊一邊洗著衣服,一邊說著家長裡短。除了偶爾發(fā)出的陣陣笑聲,卻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些什麼。
村口那株大榕樹底下,乘涼的老太爺,依舊拿著他那根大煙槍,正在吞雲(yún)吐霧。旁邊刻著棋盤的石桌上,早已車馬齊鳴將帥披掛。那老幾位棋逢對手,正鬥得不可開交。有看不下去的,按耐不住便出手指點江山。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那麼普通,卻是那麼的熟悉。
我又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xiāng),雙手提著行李,快步走過山路,走過石橋,走過溪邊小徑,走過祠堂前的空地。一路小跑的來到自己家門之前,多麼熟悉的情景,無數(shù)日夜期盼的時刻,我終於回家了。
“爹,娘,我回來啦。”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一邊走一邊早已高聲喊了起來。看見大門緊閉著,放下了行李,伸手便想去推,但是卻無法推動。
“門怎麼鎖住了?爹孃你們在嗎?”使出了全身氣力,卻是無法推開面前這扇家門。拍打喊叫也是無人理會,正在焦急間。門卻自動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裡走了出來。
“約翰?你怎麼來啦?”心中很是疑惑。正要往裡走去,卻被約翰推了一把,不又自主地往後推了十幾步。
轉(zhuǎn)眼間,從門裡陸續(xù)走出了很多人來。爹,娘,大哥,大嫂,還有很多鄉(xiāng)親,很多人,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怎麼都不說話?怎麼都只是看著我?
“爹,娘,怎麼啦?是我回來了啊。”又要邁步向前,卻覺得雙腿生根般無法邁步。這是怎麼啦?急忙低頭看去,只見雙腳被約翰牢牢抱住,根本無法動彈。
正待開口說話,突然,眼前四周景色全部改變了。天空瞬間漆黑一片,山村到處是熊熊烈火,鄉(xiāng)親們橫屍遍地,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小溪裡的溪水也變成了鮮血的紅色。
“這是怎麼回事?”張大了嘴,想要大聲叫喊,偏偏根本發(fā)不出聲音。猛然之間眼前的親人也都變了模樣,全都在七竅流血。只看見一雙長到無法想象的手,往自己身上猛力推去……
“啊!”隨著一聲驚呼,孫啓明坐了起來。渾身發(fā)疼,冷汗淋漓,原來只是一場惡夢。他喘息了一會兒,漸漸緩過神來。夜色漆黑,明月高懸,看來還是夜晚,也不知昏過去多久了。環(huán)顧四周,依稀可以看清景物。
所處的地方是兩山之間的一條峽谷,左右都是陡峭的山壁,月下卻無法看清,山壁到底有多高。真不知道自己是從那個方向跌落下來的,竟然能夠僥倖不死,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剛剛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那麼正切熟悉卻又是那麼虛幻血腥,想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孫啓明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突然覺得心口傳來一陣劇痛。這纔想起來,自己不是已經(jīng)中彈了嗎?當(dāng)時那麼疼痛,怎麼現(xiàn)在反而沒有事?
依稀記得是心口中彈,他趕忙往自己心口摸索,只覺上衣口袋有一個槍眼。伸手從裡面掏出了一個懷錶。藉著月光,看得分明,懷錶上面赫然嵌著一顆子彈!原來是這個懷錶救了自己一命,否則這一槍正中心臟,當(dāng)真是必死無疑。
孫啓明不禁有些後怕,看那子彈分明已經(jīng)變成扁平狀,懷錶也是完全報廢了。這個當(dāng)年留學(xué)畢業(yè)之時,約翰贈送的紀(jì)念品,是替自己擋過了一劫。然而一想到了約翰,孫啓明不禁有些傷感。
約翰當(dāng)時摔下駱駝,腿骨骨折,就已經(jīng)受了重傷,又被那張三路刺了一刀。只怕摔下這裡時已經(jīng)……孫啓明實在不願多想。他覺得不管如何,還是要先找到約翰再說。
孫啓明把懷錶收入自己的口袋之中,這個懷錶他一定要留下來。接著又掙扎著,慢慢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除了痠軟乏力,卻沒有什麼劇烈的疼痛,看來沒有骨折之類的重傷,也算是幸運。
他看了看四周,月光下依稀看到了,不遠(yuǎn)處有一團(tuán)巨大的黑影,一動不動的。只是無法看清楚是石頭還是別的。他想走過去,只走了兩步卻又坐了下去,將自己的馬靴脫下,把裡面的石子倒了出來,這才重新穿好馬靴,站了起來,繼續(xù)走了過去。
慢慢走近那團(tuán)黑影,孫啓明看清楚了。那不是石頭,是一峰倒地的駱駝。他連忙加快腳步,走到近前。
駱駝早已死去,肢體呈現(xiàn)出扭曲和骨折的形狀。月光下看到,駱駝身下,壓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樣子實在慘不忍睹。孫啓明淚水已經(jīng)控制不住,他想要把約翰拖出來,然而反覆試了幾次,卻怎麼也無力做到,只得作罷。
孫啓明乾脆坐到了地上,放聲大哭,發(fā)泄著他心中所有的苦悶悲痛,淚水任由滑落。他想要釋放出心中所有的悲哀,不單單是爲(wèi)了約翰,也是爲(wèi)了自己的家人。
許久,莫名的仇恨感,充斥了孫啓明的心頭。他覺得自己之所以不死,便是上天給自己機(jī)會去復(fù)仇。如今不應(yīng)該哭泣,要堅強(qiáng)地活下去。否則如果這麼不明不白死去,誰來替家人,替約翰,替自己報仇雪恨?
念頭及此,孫啓明伸手擦乾了淚水,站立起來。仇恨讓他需要活下去,只有活著,纔有機(jī)會復(fù)仇!
一回復(fù)了求生的慾望,孫啓明就覺得口乾舌燥。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身上,萬幸,居然還沒有跌落,水袋的吊帶依然斜掛在自己的肩頭。他連忙摘下了水袋,很輕很扁,已經(jīng)是隻剩下一點點了,他一口就將水袋中的水全部喝光。
“事到如今,活命最重要。”孫啓明自言自語,算是給自己打氣。口渴稍緩,心神也稍微平復(fù)。
月光下,可以看到地面散落了很多物品。孫啓明打算看看還剩下些什麼東西,能拿一樣是一樣。要想活著走出這個地方,他需要這些東西。
孫啓明自己的揹包在他摔下駱駝時,就掉落了,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他知道里面還有一個裝滿水的水袋,無論如何必須要找到。
他先看了看身邊,只見駱駝屍體上也掛著兩個揹包。不過袋口掀開著,看來是跌落下來時,把裡面的東西甩了出來散落一地。
孫啓明走過去摘下了兩個揹包,其中一個底部已經(jīng)裂開了一個大口子,無法繼續(xù)使用。另一個倒是完好沒有破損,他看了看揹包裡面,只見到兩個筆記本,一些玉牌還有一些破布片之類的東西,別無其他發(fā)現(xiàn)。
他把這個揹包掛在身上,藉著月光,將地上散落的東西逐一撿起。結(jié)果收集到了五件玉器還有三個小玉杯。這才記起,可能有一個揹包是文森特的。當(dāng)初劫了那夥盜墓賊,所有的玉器都是被他拿走的。
“這個混蛋倒是專會挑好東西!”孫啓明罵道,順手把找到的東西塞進(jìn)揹包裡。
接著找到了一個急救包,又很幸運地找到了兩個火腿罐頭,幾盒火柴兩包香菸。最後又撿到一條武裝帶,不過上面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一條空布袋,勉強(qiáng)能當(dāng)繩子用,想塞入包中卻已經(jīng)裝不下了,只好先丟在一邊。
幾十頁記錄了沿途報告的紙張,散落遍地。此時一陣風(fēng)颳過,將紙片吹得漫天飛舞。孫啓明無心再去撿起,反正現(xiàn)在報告與否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眼見並沒有更多的東西,孫啓明又坐到地上。拿出了一個罐頭,又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那柄張三路給的小刀。一見之下,不禁咬牙切齒,想起了張三路刺殺約翰的情景。他猛地緊握刀柄用力往罐頭上一插,狠狠一撬把罐頭撬開,大口吃了起來。
孫啓明一邊吃著,一邊想著如何處理約翰的屍體,不能讓他就這麼暴屍荒野,總要讓他入土爲(wèi)安。
“嗷嗚……”寂靜漆黑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地狼嚎聲!
孫啓明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知道野狼不會單獨活動,一來準(zhǔn)是一大羣。
原先路途中遇到過幾次野狼羣,當(dāng)時人多勢衆(zhòng)火力兇猛,一兩個土炮炸就死了十幾頭野狼,剩下的不是死於槍下,便是逃得沒了蹤影。然而,現(xiàn)在自己獨自一人,僅有一柄匕首,若是再遇到野狼肯定是十死無生。
想到這裡,孫啓明立馬集中注意力,靜下心來,傾聽狼嚎傳來的方向。隨著又一陣?yán)呛總鱽恚坪趵橇t正朝著這裡而來。
孫啓明知道已經(jīng)顧不得去把約翰埋葬了,必須趕緊逃命。他連忙起身,把罐頭裡的火腿都塞進(jìn)嘴裡,順手把罐頭扔掉。撿起揹包套在了肩上,拔腿便朝著狼嚎聲相反方向跑去。
狼嚎聲越來越響,距離似乎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孫啓明使出了全身力氣,只是一味地朝前奔跑。還要不時留意地上的亂石絆腳,已經(jīng)顧不得回頭去看上一眼了。